如何破解冒名婚姻困局

郭洪平

自《關于妥善處理以冒名頂替或者弄虛作假的方式辦理婚姻登記問題的指導意見》出臺一年多來，“兩高兩部”各司其職，加強銜接，強化通力協作，堅持依法糾錯、救濟權利，主動化解矛盾糾紛，推動了冒名作假婚姻“存量”的處理，解決了一批冒名作假婚姻糾紛問題

想方設法偽造身份入贅，生了孩子又玩起失蹤，女方想離婚卻因入贅的男方消失而無法辦理手續，向警方報案后還是無法解決……面對“離不掉的前婚”“結不成的后婚”，忍受太久的張妤珍終于向云南省玉溪市江川區檢察院申請監督。江川區檢察院經過調查核實，查明事情原委，遂向當地民政局發出檢察建議。民政局采納了檢察建議，及時注銷了張妤珍與其前夫的婚姻登記。雖然過程曲折，張妤珍還是如愿離了婚。

無疑，張妤珍是幸運的。她在檢察機關的幫助下走出了婚姻困境，堵在心頭的陰霾也終于去除。但現實中，并不是所有存在類似情況的當事人都有她這樣的好運。有的當事人出現“被結婚”或“被離婚”或“被重婚”后，內心苦惱別扭、生怕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不說，對于如何解決問題，也是一籌莫展。

據《方圓》記者采訪了解，不好解決的原因主要是兩個方面。一方面，受害者自行舉證存在較大困難。另一方面，現行法律法規對處理這類糾紛缺乏明確規定，相關部門無法啟動立案程序或自行撤銷婚姻登記。

面對這些以冒名頂替或弄虛作假的方式辦理婚姻登記所引發的問題，受害者如何維權、相關部門如何幫助他（她）走出困境，成為現實中急需要解決的問題。

很難說清現實中有多少冒名頂替、弄虛作假的婚姻，但隨著婚姻登記信息逐步實現全國聯網以及婚姻登記機關對當事人身份甄別能力提升，早年間一些以非真實身份辦理婚姻登記的情況被陸續核查發現。

“常見的一種情況是，借用他人身份登記結婚，就是自己本來是張三，卻拿著李四的身份信息與他人登記。”湖北省武漢市的一位檢察官對《方圓》記者解釋，這類涉假結婚一般常見于當事人因年齡不夠但急于結婚，或因無戶籍而有結婚需求，或因以前沒有領取結婚證后來又需要補辦結婚手續等情況。被借用身份信息的對象，一般也多為當事人的親屬或朋友，他（她）們對當事人的行為心知肚明，但因礙于情面或法治觀念淡薄等原因，出借了身份信息。

武漢市新洲區檢察院就辦理過一起丁氏姐妹相互借用身份證登記結婚的申請撤銷婚姻登記檢察監督案。2005年6月，姐姐丁某娟和趙某結婚時，只按當地風俗辦了酒席，未進行婚姻登記。后因孩子將要出生需辦理準生證明，丁某娟因身份證遺失來不及補辦，加上當時懷有身孕、行動不便，便讓雙胞胎妹妹丁某芳拿著身份證，代替自己同趙某到當地婚姻登記機構領取了結婚證。后來，妹妹丁某芳也要結婚。但因自己的身份證已被姐姐“結過一次婚”，所以，丁某芳只好回過頭來再借用姐姐丁某娟的身份證與結婚對象王某登記結婚。

事情發展就此打住也就算了。如果雙方不說，倒也相安無事，你過你的，我過我的，外人不知道法律關系上姐姐和妹夫會是“兩口子”，妹妹和姐夫會是“兩口子”這樣荒唐離譜的事，但事事往往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2019年，妹妹丁某芳因感情不和與王某分手，她想到自己將來還要和其他人再組家庭，必須變回單身。于是，她不得不與當初和她登記的趙某、實際為自己的姐夫到民政局解除“婚姻關系”。而姐姐丁某娟因一直找不到在外打工的妹夫王某，所以她與王某的“婚姻關系”一直存在了很多年，直到后來檢察院監督，婚姻登記部門才作出撤銷丁某娟與王某婚姻登記的決定。

“另一種情況是，冒用他人身份登記結婚。”重慶某辦案檢察官介紹，這種情況比借用他人身份登記結婚的要多。主要表現是，當事人知道自己是誰，本身也有合法有效的身份信息，但他就是不想以自己的真實姓名與人登記結婚，于是就利用撿拾得來的身份信息或偷盜得來的身份信息與他人登記結婚。真實的自己則完全躲在被冒用身份之人的后面，并且被冒用身份的人自始至終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被他人冒用。

重慶市某區一名男子王某偉就曾這樣操作過。2007年7月，王某偉在堂弟王某強不知情的情況下，冒用王某強的身份與當地一女子張某麗登記結婚。婚后的王某偉一直以“王某強”的名義和張某麗共同生活并生育兩子。如果不是因為2011年12月王某偉因實施搶劫被公安機關抓獲，張某麗可能永遠不會知道丈夫的真名實姓。

湖南瀏陽男子彭某的情況也是如此。他利用在京打工時撿拾來的一張女性身份證，讓自己未婚先孕且未達法定結婚年齡的女友羅某，假冒所撿拾身份證上的蔡女士與自己辦理結婚登記（后因感情不和二人又辦了離婚手續）。此舉導致后來需要結婚的蔡女士在全國民政政務信息系統被檢索出有“結婚”“離婚”的信息，正在進行的結婚登記程序一度受阻，相戀多年的男友也差點與她分手。

除了借用、冒用他人身份信息登記結婚外，虛假婚姻還有一種情況是虛構身份登記結婚。

“如果說借用、冒用身份在現實中還真實存在被借用、冒用的對象，那么虛構身份則完全是當事人通過自制或從他人手中購買虛假身份資料而憑空偽造出來一個現實中并不存在的‘假人’。”一位律師表示，這樣的“假人”從姓名、年齡到籍貫，甚至是受教育情況等一切信息都可能是假的。由于早年間各地婚姻登記系統沒有聯網或相關部門核驗手段比較有限，當事人便利用這些漏洞，拿著虛構的身份資料向婚姻登記機關申請婚姻登記。

如浙江麗水的林阿強，他在1994年因實施搶劫被警方網上追逃。潛逃過程中，林阿強通過街頭辦證小廣告偽造虛假身份，化名“魯阿亮”與劉京花結婚。他還托人偽造了戶籍資料，用虛假的身份資料辦理了結婚登記并成功入贅到女方家中。就當他以為警察不會再找他的時候，他被公安機關抓獲歸案。2018年2月，林阿強因犯搶劫罪被法院判處有期徒刑十四年。當辦案人員向劉京花告知“魯阿亮”的真實身份時，她驚呆了，沒想到和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丈夫竟然是一個在逃搶劫犯罪嫌疑人。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據《方圓》記者采訪了解，任何以冒名頂替或弄虛作假方式辦理婚姻登記的結婚行為都與當事人的自身利益密切相關，有的是為了圖結婚方便，有的是為了隱藏身份，也有的是為了獲取某種經濟利益。

“不管哪種情況，冒名作假結婚都是一種違法行為。它不僅破壞了我國婚姻登記程序，給婚姻登記機關對審查當事人結婚實質條件帶來障礙，導致行政機關的行政確認錯誤，而且給冒名者和被冒名者都埋下了隱患。”遼寧省大連市一位檢察官說。

“從冒名者本身來說，只要他（她）有作假行為，隨時就有‘爆雷’的危險。”辦案檢察官解釋，冒名作假婚姻看起來風平浪靜，但它就像個定時炸彈一樣，說不準什么時候就會因內外部某種條件的改變而突然“炸響”，很多時候還可能引出民事案件或刑事案件。

2022年，大連市檢察機關辦理過一起冒名婚姻監督案。涉案男方有長達20余年的冒名情況，但一直未被發現。后來因為一次偶然機緣被揭開真相，原先的身份真相大白。

1999年6月，河北籍男子張某在老家一處工地干活時將工友擊打致死后潛逃。為隱藏身份，他花錢辦理了假身份信息，化名“高某”逃至遼寧省莊河市。2006年，張某經人介紹認識了當地女子錢某。次年，他以“高某”的身份與錢某辦理了結婚登記。此后二人共同生活，育有一女。不出意外的話，這樣男耕女織的生活將一直繼續下去。

2020年4月8日，張某安逸的生活被突然打破。一直追逃不止的河北某縣警方在莊河市張某家中將其抓獲。張某蒙了，沒想到自己改名換姓、假冒身份20年，最終還是被揭穿了。

后來的結果可想而知。歸案后，張某以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2022年，錢某在檢察院的支持下，與張某解除了這段婚姻。

婚姻雖然解除了，但更重要的是，張某的行為給之前完全不知情的妻子和未成年的孩子帶來巨大傷害。妻子一直以為他是“高某”，沒想到他的實際身份是有命案在身的張某。

專家和學者表示，冒名作假婚姻，不單存在隨時“爆雷”或“被揭穿”的風險，以冒名頂替或弄虛作假方式辦理婚姻登記的這種行為，本身就是對他人姓名權的嚴重侵犯。

根據民法典第1012條規定，自然人享有姓名權，有權依法決定、使用、變更或者許可他人使用自己的姓名，但是不得違背公序良俗；第1014條規定，任何組織或者個人不得以干涉、盜用、假冒等方式侵害他人的姓名權或名稱權。

重慶律師陳華梅認為，按照這樣的精神，不管借用還是冒用他人身份信息，只要用別人的身份信息進行了婚姻登記，就是對他人姓名權的侵犯。一旦被發現，就要承擔冒用他人身份所造成的侵權后果。如果冒用他人身份從事了犯罪活動，還要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前述提到的湖南瀏陽男子彭某就是典型例子。他讓女友羅某冒用別人身份與自己結婚，而該行為被法院判為侵權。

法院認為，彭某、羅某為逃避國家婚姻法律規定對于結婚年齡的限制，達到領取結婚證目的，利用原告蔡某身份證，偽造蔡某戶口頁，由羅某假冒原告身份與彭某到民政部門辦理結婚登記手續。兩被告的行為不僅直接侵犯了原告姓名權，而且嚴重干擾了民政部門對婚姻登記的管理秩序，因而法院判決彭某、羅某以書面形式向蔡某公開賠禮道歉，并賠償經濟損失及精神損害撫慰金共計9990余元。

法律人士表示，冒名作假結婚，還會給冒名者本人和被冒用者的工作和生活都帶來諸多干擾和不便，比如影響家庭關系、激化家庭矛盾等。

2022年，江西省修水縣檢察院辦理了一起冒名婚姻監督案。2005年，妹妹王文楊在辦理結婚登記時因未達到法定結婚年齡，便冒用姐姐王文娟的身份信息與周金行登記結婚。2022年，姐姐王文娟和男友前往民政部門登記時，發現自己“已婚”多年，且結婚對象竟然是自己的妹夫周金行。對此，王文娟驚愕不已，王文楊有口難辯，多年融洽的姐妹關系也受到影響。直到2022年5月在檢察機關的幫助下，民政部門撤銷了這樁錯誤的婚姻登記后，姐妹關系才有所緩和。

此外，有律師表示，借用、冒用、虛構他人身份進行婚姻登記，還會引出一些法律難題。比如前述提到的湖北省武漢市新洲區丁氏姐妹相互借用身份證辦理登記結婚的情況就屬此類。姐姐丁某娟與趙某雖有夫妻之實，卻沒有法定的婚姻關系；而妹妹丁某芳與趙某雖無夫妻之實，卻屬于“情況特殊”的合法夫妻。

同時，冒用他人身份登記結婚，很大程度上可能還會導致被冒用者或相關當事人以后“結不了婚”，又“離不了婚”，甚至引發“重婚”和財產爭議等一系列問題。

如前述提到的江西修水王文娟的例子就是“結不了婚”。王文娟被妹妹王文楊冒用身份作了結婚登記，等她自己結婚時，民政系統的婚姻狀態欄里就是“已婚”狀態。為此，王文娟無法辦理婚姻登記。

而湖北黃岡夏某的例子就是“離不了婚”。1999年，當地汪姓女子因未達到法定結婚年齡，便虛構一個“陳某”的姓名信息，然后用自己的照片作了虛假戶口申報，再以虛構的“陳某”身份與男子夏某辦理了結婚登記。后來，公安部門進行大數據比對分析，發現汪某與“陳某”是同一人。這種情況下，汪某申請注銷了“陳某”戶口信息。然后，她以自己的本名身份信息又另嫁他人，領了結婚證。由于虛構的“陳某”戶口信息已經注銷，汪某又變回自己的身份嫁與他人，空留夏某一人不說，夏某想與“陳某”辦離婚都辦不了。

對于在這些錯誤婚姻背后隱藏的各種問題，十三屆全國人大代表、廣東百浩律師事務所主任黎霞表示，公民遭遇“騙婚”“被結婚”等情況，如果這種婚姻關系不能及時撤銷，當事人真正想結婚時就會無法辦理結婚。同時，因該婚姻關系所產生的名譽、財產、債務、繼承問題，都會給當事人的生活帶來巨大影響。

既然這些錯誤的婚姻給當事人帶來這么多煩惱，為什么不去舉報或申請撤銷呢？不是經常聽到有撤銷成功的例子嗎？

對此，內蒙古東日律師事務所合伙人、律師李靜嫻說，撤銷成功的例子是最近兩年才多起來的，這主要是因為2021年11月18日，最高人民檢察院聯合最高人民法院、公安部、民政部出臺了《關于妥善處理以冒名頂替或者弄虛作假的方式辦理婚姻登記問題的指導意見》（以下簡稱《指導意見》）。有了《指導意見》的加持，這些以冒名頂替或弄虛作假方式辦理的錯誤婚姻問題才陸續被解決。

事實上，在《指導意見》出臺之前，這類錯誤婚姻撤銷成功的情況不多，當事人經常會遇到維權難的問題。“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法律和政策缺少這方面的明確規定。”李靜嫻說，實踐中，大家都知道冒名婚姻這個事有問題，但怎么解決，的確無據可依。

李靜嫻解釋，民法典是有無效婚姻的規定，按照這個規定，只要是無效婚姻，就可以申請撤銷。有人以為冒名婚姻應該屬于無效婚姻，因為是假的，撤銷它理所應當。實則不然，無效婚姻和冒名婚姻二者是有區別的。

“所謂無效婚姻，就是不具法律效力的婚姻，通常指男女兩性的結合因違反法律規定的結婚要件而不具有法律效力。民法典第1051條規定了無效婚姻的三種情形：重婚，有禁止結婚的親屬關系，未到法定婚齡。”李靜嫻說，除了這三種情形以外，其他情形都不算無效婚姻，雖然民法典第1052條、1053條也規定了兩種可撤銷婚姻的情形，但也僅指受脅迫的婚姻和一方隱瞞疾病的婚姻，沒有提及其他的情形。

在李靜嫻等一些律師看來，冒名婚姻和無效婚姻的不同之處主要在于，冒名婚姻的問題只是程序上的瑕疵，一方或雙方借用或冒用他人身份信息辦理結婚登記，只能認定在婚姻登記過程當中存在瑕疵，該瑕疵只能認定在登記過程當中，行政機關工作人員工作不當。但這對雙方當事人而言，其婚姻關系的效力不會因此受到影響。

對此，從事審判工作的湖北省宜昌市中級法院法官王禮仁、廣西壯族自治區羅城縣法院法官譚日照等也持相似看法。他們表示，從結婚登記的性質來看，結婚證是由國家機關以行政的手段對雙方婚姻事實的一種認可，一旦頒發，就有了法律效力。所以，從法律上說，冒名結婚不屬于無效婚姻，雖然是冒名，但不影響雙方婚姻關系的成立，因為法律更重視的是實際結婚的人。因此，在法無明文的情況下，要申請撤銷冒名婚姻比較困難。

“除非雙方都想解除這段婚姻，兩人可以拿著原來的身份材料再去一次婚姻登記機關，不然確實沒有太好的辦法。”李靜嫻告訴《方圓》記者，當時雖然也有走民事訴訟程序的，也有走行政訴訟程序的，但《指導意見》沒出臺前，解決效果都不太理想。

一位檢察官告訴《方圓》記者，受害人維權難主要困于四個方面：一是受害人舉證有難度，很難拿出有充分說服力的證據。依據現有立案標準，想通過公安機關啟動立案程序進行維權比較困難。二是現行法律沒有規定此類情形屬于可撤銷婚姻還是屬于無效婚姻，受害者想通過民政部門自行撤銷也比較困難。三是此類情形因不存在真實的婚姻關系，受害者通過民事訴訟途徑獲得救濟很難，提起行政訴訟時往往又因已過起訴期限無法進入實體審理。四是盡管近年來檢察機關通過行政爭議實質性化解，對解決此類糾紛進行了一些嘗試，也發布了相關的指導性案例，但對于那些不能向人民法院提出監督糾正意見，又需要督促行政機關自行糾正的案件如何處理，缺乏明確規定。

解決冒名作假婚姻問題很難，但難就沒有辦法嗎？也是有的。在這方面，檢察機關近年來采取了一些務實舉措，實際效果還不錯。

一是通過個案辦理探索解決此類糾紛的新路徑。近些年，檢察機關開展行政爭議實質性化解，通過調查核實、公開聽證等方式查清事實，向民政部門制發檢察建議，先后辦理了姚某訴福建省某縣民政局撤銷婚姻登記檢察監督案、楊某花訴山東省某縣民政局撤銷婚姻登記檢察監督案、陳某發訴江西省某縣民政局撤銷婚姻登記檢察監督案等一批因冒名婚姻登記而難以撤銷的案件，取得了良好效果。

二是通過指導性案例引領辦案實踐。最高檢通過發布指導性案例，明確檢察機關辦理婚姻登記行政訴訟監督案件，經調查核實有證據證明婚姻登記一方當事人確屬“騙婚”的，應當建議婚姻登記機關依法撤銷婚姻登記；發現涉嫌犯罪的，應當監督公安機關依法立案查處。這些做法都為指導執法司法實踐中解決此類問題提供了重要參照。

三是積極推動制度完善，制定專項規范。針對案件中反映的冒名婚姻登記撤銷難等問題，最高檢黨組高度重視，要求最高檢第七檢察廳（行政檢察廳）主動商請有關部門從制度上解決此類問題。2021年10月，最高檢向全國人大常委會關于辦理控告申訴案件工作情況的報告中重點報告了這些情況，引起關注。于是，最高檢主動牽頭，代擬《指導意見》稿，推動最高法、最高檢、公安部、民政部聯合出臺《指導意見》，合力解決冒名作假婚姻問題。

一位法律從業人士表示，2021年11月18日《指導意見》的出臺，是成為推動司法和行政配合解決冒名作假婚姻問題的重要抓手。

根據《指導意見》規定，法院對相關事實進行調查認定后，認為應當撤銷婚姻登記的，應當及時向民政部門發送撤銷婚姻登記的司法建議書。檢察機關根據調查核實認定情況、監督情況，認為婚姻登記存在錯誤應當撤銷的，應當及時向民政部門發送檢察建議書。公安機關應當及時受理當事人冒名頂替或者弄虛作假婚姻登記的報案、舉報，有證據證明存在違法犯罪事實，符合立案條件的，應當依法立案偵查。經調查屬實的，依法依規認定處理并出具相關證明材料。民政部門收到公安、司法等部門出具的事實認定相關證明、情況說明、司法建議書、檢察建議書等證據材料，應當對相關情況進行審核，符合條件的及時撤銷相關婚姻登記。

自《指導意見》出臺一年多來，“兩高兩部”各司其職，加強銜接，強化通力協作，堅持依法糾錯、救濟權利，主動化解矛盾糾紛，推動了冒名作假婚姻“存量”的處理，解決了一批冒名作假婚姻糾紛問題。前述提到的各種因被他人冒名而導致受害人“結不了婚”“離不了婚”或出現“重婚”的情況等，也都在《指導意見》的推動下得到妥善解決。

據2023年最高檢工作報告，針對以冒名頂替或弄虛作假方式辦理婚姻登記后離不了、撤銷難問題，在妥善辦好個案基礎上，最高檢會同民政部等制定專項規范，推動處理類案1100余件。

對此，十四屆全國人大代表、福建省南安市省新鎮省身村黨委書記吳金筆；十四屆全國人大代表，福建省福安市康厝畬族鄉金斗洋村黨支部書記、村委會主任、村婦聯主席鐘團玉；十三屆全國人大代表、福建省律師協會名譽會長洪波；十三屆全國人大代表、甘肅中醫藥大學藥學院教授郭玫；十三屆全國人大代表、廣東百浩律師事務所主任黎霞等人都給予了較高評價。在他們看來，《指導意見》提供了解決此類矛盾糾紛的法律救濟渠道，規范和壓實了各部門職責，凝聚了社會治理合力，從制度上打通了司法與行政銜接的堵點，有助于解決因制度缺失而使婚姻登記造假治理陷于困境的難題。

“一起案件的辦理，推動了一個文件的落地，為面臨同類問題的老百姓暢通了維權渠道。這是檢察機關用心用情辦好群眾身邊的‘小案’，辦理一案、治理一片的生動寫照，更是習近平法治思想的生動實踐。”鐘團玉表示，希望檢察機關進一步加強對此類案件的宣傳，讓更多人熟悉檢察機關的職能，也為其他社會問題的治理提供新思路、新模式，推動基層治理水平和能力不斷提升，讓人民群眾有實實在在的獲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

在《指導意見》的基礎上，黎霞、郭玫等人提出，解決冒名作假婚姻問題，破解錯誤婚姻的困局，重在暢通救濟途徑，尤其要在訴源治理上多下功夫；要進一步完善相關法律、司法解釋，對冒名頂替或弄虛作假辦理婚姻登記的行為予以規制，明確冒名頂替或弄虛作假辦理婚姻登記的行為人所應承擔的民事責任、行政責任甚至刑事責任。

一些學者和實務人士也表示，公安、檢察、法院等司法機關要強化銜接配合，嚴厲打擊騙婚、詐婚涉嫌的犯罪；對冒名作假進行婚姻登記的當事人，要納入婚姻登記領域嚴重失信當事人名單，由相關部門進行聯合懲戒。司法機關和民政部門也應共同落實普法責任，幫助人民群眾準確識別騙婚犯罪，引領全社會形成正確的婚姻觀。這樣，才能推動冒名作假婚姻“存量”問題的妥善處理，嚴防冒名作假婚姻登記“增量”問題的發生。（文中當事人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