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娜：“按住蔣介石脈搏的人”

馬洪勛 田嬌嬌 董一澤

雨花臺烈士紀念館內，陳列在櫥窗里的一件華美的旗袍吸引了人們的目光，它的主人就是潛伏在蔣介石身邊的打字員沈安娜。沈安娜出生于江蘇泰興一個書香世家，是一位奇女子，在隱蔽戰線中與敵人巧妙周旋14年，獲取了大量情報，為我黨革命事業作出了杰出貢獻，被贊譽為“按住蔣介石脈搏的人”。

紅色思想啟蒙

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這一年，沈安娜年僅16歲，進入泰興縣立初級中學就讀，天資聰慧的她從小跟隨父親讀書習字。在校學習期間，沈安娜遇到了授課教師劉伯厚。受辛亥革命、五四運動影響，他贊揚民主，追求進步，積極參加反帝反封建斗爭，在課堂教學中為學生們播撒下反帝愛國的革命種子，使沈安娜心中產生了強烈的反帝愛國思想。1990年6月，75歲的沈安娜在《懷念愛國主義啟蒙老師劉伯厚烈士》一文中寫道：“我之所以能夠在當時上海白色恐怖下參加革命，其主要原因是在泰興中學接受愛國主義教育，打下了反帝反封建的思想基礎。我一直認為劉伯厚老師是我愛國主義的啟蒙老師?！?/p>

沈安娜是一個不甘與世俗同流合污的人，有著做獨立新女性的愿望。沈安娜二姐沈珉在父母強迫下，嫁給大自己十幾歲的地主兒子。1932年夏，17歲的沈安娜為了支持二姐掙脫包辦婚姻的束縛，在哥哥的幫助下與姐姐一起出逃到上海。逃到上海以后，沈安娜開始四處求學，在恩師毛嘯岑的幫助下，她考入了由愛國華僑吳醒濂創辦的上海南洋商業高級中學。

1934年春節，沈安娜在給恩師毛嘯岑夫婦拜年時見到了兩位上海南洋商業高級中學的校友，一位是已畢業的舒曰信，另一位是在校讀書的華明之。舒曰信是一名進步青年，他早已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是中共中央特科情報員。華明之后來在舒曰信介紹下也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沈安娜與兩位校友志趣相投，開始暢談革命與理想。

1934年夏，沈安娜在讀完高二后，因交不起學費被迫輟學。舒曰信、華明之看出了她對于未來的迷茫，便告知她：要想過上好日子，就要打破中國現有的舊制度，為窮人而戰，為解放全中國而戰。宏大的理想信念感召讓沈安娜醍醐灌頂，抗爭救國的心愈發強烈。

走向革命道路

1935年1月，憑借每分鐘200字的記錄速度和一手漂亮的蠅頭小楷，沈安娜順利考入國民黨浙江省政府秘書處議事科擔任會議速記員，成為中共中央特科領導下的一名情報員。

1935年，沈安娜和華明之結婚，當時華明之在國民黨的無線電臺工作，二人結婚后，黨組織便將華明之調到了浙贛鐵路局，從此沈安娜不再是孤身一人奮戰于虎穴當中。

沈安娜堅信情報戰線雖然不比正面戰場，卻可以在關鍵時刻左右戰局，潛伏在國民黨內部一樣可以為革命做貢獻。她決心在這片沒有硝煙和炮火的戰場上奉獻自己的一切，為了革命的勝利早日到來，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20歲的沈安娜正式成為我黨隱蔽戰線中的一員，正式走上了紅色革命道路。

1938年夏，受武漢中共中央長江局周恩來、董必武派遣，沈安娜利用曾是原國民黨浙江省政府主席朱家驊老部下的關系，順利打入國民黨最高黨務機構——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在秘書處擔任會議速記員，繼續從事黨的地下工作。

在武漢工作期間，沈安娜偷偷來到了八路軍辦事處求見董必武，請求前往延安從事革命工作。董必武說：“你去延安，我們可就沒有速記員了。”周恩來和鄧穎超親自找到了沈安娜談話：“你有很好的工作條件，為我們立下了大功勞，換作別人，是很難像你一樣打入敵人核心的，你要顧全大局，以革命事業為重?！鄙虬材忍岢?，能否去延安學習一年，周恩來嚴肅地勸道：“去一天也不行，去了延安，就回不來了，在國統區你也是可以學習的，你現在就是插在敵人心臟的一把刀，長期潛伏，才能為黨和革命作更大的貢獻，要有做無名英雄的準備?！鄙虬材染痛税残臐摲?。

潛入敵人高層

為了革命的勝利，沈安娜留在了國統區，在看不見的戰場上傾注了滿腔熱血。當時機要科的速記員只有科長徐漂萍和沈安娜兩人，沈安娜在工作中發現徐漂萍的記憶方法和自己并不相同，于是獨創出一套只有自己能看得懂的速記符號，為從事情報工作創造了極為有利的條件。

為了能更好地偽裝自己和取得上級領導的信任，沈安娜刻意和一些國民黨政要搞好關系，并向他們敬求墨寶掛在家中顯眼的地方，以示自己與政要們交好。為了給自己的身份加上一道更加重量級的護身符，沈安娜還有意接近宋美齡。沈安娜穿著打扮時尚，學習跳交誼舞，并接受一些西方思想文化的熏陶。每次見宋美齡前，她都將自己打扮得大方得體。見面中她談吐舉止文雅，加上每次速記工作完成得十分出色，很快便獲得宋美齡的賞識。此后，宋美齡在演講或出訪時都喜歡帶上沈安娜當其助手。正是利用這些身份保護，沈安娜潛伏14年間從未暴露過。

1938年，國民黨的核心機關撤至重慶后，國民黨的高層會議上，開始頻頻出現沈安娜的身影，每次蔣介石主持會議，沈安娜都是速記的不二人選。會后，沈安娜把速記編碼翻譯成文字，交由華明之轉交給組織，最后出現在毛主席手中。在隱蔽戰線工作的第6個年頭，國民黨打算提拔沈安娜，她拒絕了。雖然速記員身份普通，但可以得到情報，如果被提拔了，就會失去在核心崗位上工作的機會。這樣高薪提拔的機會她拒絕了多次。

1942年秋，與沈安娜夫婦進行情報工作的單線聯系人徐仲航被國民黨特務抓捕。中共中央南方局采取了嚴格保密保護措施，一直未派人與沈安娜夫婦取得聯系。就這樣，他們同黨組織中斷了聯系長達3年，盡管日子非常難熬，但夫妻倆等待與黨組織恢復聯系，寧住陋室不搬新家，堅信總會有“驚蟄”的一天。

在三年解放戰爭中，國民黨的歷次重要會議沈安娜基本參加并擔任速記員，大到國民黨的兵力部署，小到國民黨會議討論、蔣介石罵人，沈安娜都用特殊的符號記錄下來。1945年重慶談判期間，沈安娜將國民黨商議好的談判策略等及時傳給當時的中共中央代表團，讓中共代表團掌握了談判的主動權。

在龍潭虎穴中的這14年，沈安娜堅守心中那份對黨對革命的堅貞和熱情，為革命事業奮斗到底。1946年，她在重慶獲周恩來嘉獎。1949年解放戰爭勝利后，沈安娜全身而退，終于脫掉國民黨軍服換回解放軍軍服，回到了黨的身邊，同年獲中共中央通令嘉獎。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她曾任國家安全部咨詢委員。1989年，沈安娜獲國家安全部為長期堅持在隱蔽戰線作出貢獻的無名英雄頒發的榮譽獎章及榮譽證書。

（摘自《鐘山風雨》2022年6期）

編輯 閆清 1453337028@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