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與“即使”

江陵

今人多把“即便”與“即使”等同，用以表假設兼讓步。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編《現代漢語詞典》：【即便】jí biàn即使。李行健主編《現代漢語規范詞典》：【即便】jí biàn（連）即使。

然而在古漢語中，“即便”與“即使”卻是連詞性也不相同的。“即便”，系由“即”與“便”組成。詞性為副詞，表時間短暫，相當于“立即就”“隨即就”。

陳壽《三國志·蜀書·譙周傳》：

建興中，丞相亮領益州牧，命周為勸學從事。亮卒于敵庭，周在家聞問，即便奔赴，尋有詔書禁斷，惟周以速行得達。

董解元《西廂記諸宮調》卷七：

追想那冤家，獨自在天涯。怎知此間及第，修書索報與他……不敢住時霎，即便待離京華。

“即使”，詞性為連詞，表假設兼讓步，相當于“就算”“哪怕”。《三國志·魏書·陳思王植傳》裴松之注引魚豢《魏略》：

丁掾（晏），好士也，即使其兩目盲，尚當與女，何況但眇？

顧炎武《日知錄·文章摹仿之病》：

近代文章之病，全在摹仿。即使逼肖古人，已非極詣，況遺其神理而得其皮毛者乎？

不過，在古漢語中，“即使”連用相對少見，一般單用“即”就夠。《戰國策·秦策一》：

張儀謂秦王曰：“陳軫……常以國情輸楚，儀不能與從事，愿王逐之。即復之楚，愿王殺之。”

宗臣《報劉一丈書》：

立廄中仆馬之間，惡氣襲衣袖，即饑寒毒熱不可忍，不去也。

那么，昔人有沒有把“即便”當“即使”用的情形呢？還真有。不過，這種情形的出現或者另有原因。瞿佑《剪燈新話·三山福地志》：

今為三杯薄酒所賣，即便不出一言，吾等何所望也？

劉鶚《老殘游記續集》第三回：

逸云道：“即便一宿不睡，我也不困，談談最好。”

作為副詞的“即便”，為什么后來會被當成連詞“即使”用了呢？我認為，這是因為“便”與“使”二字形近，易于混淆，才造成了李鬼上位，李逵下崗。有可能當初作者寫的是“即使”，而粗心的排字工人誤把“便”字當成了“使”字，遂造成了讀者眼里見到的是“即便”而不是“即使”。再后來，“即便”與大家逐漸混熟了，于是得到默認和襲用，以致在現代漢語中，終使“即便”與“即使”并行不悖且毫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