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糊畫：布上丹青，指尖非遺

趙狄娜

滕氏布糊畫的第五代傳承人郝如香，在堅守傳統工藝的同時不斷創新探索。

“中華百艷，華夏一絕”，形容的是被列入第四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的豐寧滕氏布糊畫。在20世紀90年代的河北省豐寧滿族自治縣，由民間工藝美術大師、河北省特等勞動模范滕騰創作的滕氏布糊畫一鳴驚人。“遠看如繪畫作品般精美絕倫、栩栩如生，近看又像雕刻藝術般富有層次和立體感。”

如今，滕氏布糊畫的第五代傳承人郝如香，正于堅守傳統工藝的同時不斷創新探索。她秉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與現實生活相融合、實現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的理念，順應時代發展，積極開發各類文創作品，將非遺融入現代生活，讓中國非物質文化精髓得以傳承和發揚。

一見傾心，精益求精

布糊畫起源于女真時期，宗源是滿族獨有的傳統藝術“補花”——把圖案用針線補在靴、帽、衣服的前胸、后背、弓囊、箭囊、煙荷包、枕頭頂之上。作為具有時代性、民族性、地方性的民族工藝，滕氏布糊畫繼承和發揚了中國畫特色和中國傳統藝術風格，打破了傳統“拼湊法”的舊模式，創立了一種“堆積法”的新工藝，創作技法集繪畫、雕塑、刺繡、裱糊、剪紙等工藝之大成，用料講究，色彩絢麗，操作細膩，畫面逼真，取材廣泛，無論人物風景，還是花鳥蟲魚均可入畫，成為了傳統民間藝術苑囿中的嶄新畫種。

郝如香是滕氏布糊畫的創始人滕騰的孫媳婦，現任河北滕騰布糊畫科技有限公司總經理、龍騰藝術館副館長。她最初接觸滕氏布糊畫是在2003年，一下子就被這門藝術的精美打動了。很快，她從河北滄州來到了豐寧縣，進入滕氏布糊畫創始人滕騰老先生的工作室。郝如香擁有多年美術功底，她憑借著極高的天賦與濃厚的興趣，很快便引起了滕騰的注意。“第一次跟著手藝人學做了一片葉子，一次就成功了，可以直接拿來用，當時我爺爺就說我天生就是要做布糊畫的。”

而幾個月后，她就已經從簡單的葉片進階到立體生肖的糊制。為了完成一只小老虎的作品，郝如香研究至深夜，“當時做好后小老虎又胖又厚，都裝裱不到框里去，其實布糊畫是越厚越難做，當時爺爺見了也是贊不絕口，后來還在家里吃飯的時候特意拿出來給大家展示，這讓我特別受鼓舞”。

滕氏布糊畫的作品，有章有節，有情有感；能遠能近，可虛可幻；凹凸結合，格調多變。它較富立體感，具有油畫透視的效果，又不失國畫的特色；有工筆重彩的觀感，又有布糊畫的風格。一畫作成，須經繪樣、分解、制版、整型、配料、布糊、組裝、裝飾、成畫等九道手工工序。郝如香說，自己作為傳承人其實特別有壓力，“因為爺爺已經把滕氏布糊畫的技藝發展到了相當的高度，我就想著如何拓寬這項技藝的廣度，讓其能更好地傳承和發展”。

在布糊畫這件事上，機械是無法完全代替人工的。郝如香表示，不僅因為許多高難度技藝，如褶皺法、立體糊制法等，只有經驗豐富、深諳結構變化的上等手藝人才能做好，更是因為技法會隨時代不斷進步。因此，她步履不停：2017年，首創布糊畫全立體糊制技法；2018年成功研制長城風景題材作品，代表作有《萬代輝煌》等，此項研發填補了布糊畫在風景題材上的空白；2021年以獨創的披毛植入法創作作品《虎虎生威》等，而全立體糊制技法和披毛植入法的誕生，使布糊畫從7項制作技法成功升級為9項。

重任在肩，從不守舊

“其實，爺爺這些年交給我的不僅是布糊畫的技藝，更多的是如何做人。”郝如香這樣說道。

1994年，滕騰創作了巨幅作品《天下第一布糊寺》，由于缺少資金購買原料，他以10萬元把自家院子賣了。1997年，他為了紀念香港回歸制作了《九龍壁》，當時就有人要出資100萬元購買，可是被他拒絕了。原因很簡單：布糊畫是一門藝術，如果都賣出去了，那么最后除了錢什么也留不下。后來，滕騰夫婦還曾將屢獲國內外大獎的《龍鳳壁》《天下第一布糊寺》《大威德怖畏金剛》等布糊畫代表作連同獲獎證書、獎杯，以及國內外著名藝術家贈送的書畫、圖書、工藝品和300多幅珍貴的照片資料一并捐贈給了豐寧滿族自治縣人民政府。

這一切都深深影響著郝如香。“爺爺真的為布糊畫付出了很多。2010年，為了推動布糊畫工藝的復興，他放棄了尚在有效期的專利，編著了《布糊畫技法》，在全國推廣。”在爺爺因病去世后，郝如香接手了龍騰藝術館的日常工作，把自己的日常安排得滿滿當當：設計新的布糊畫版型，去工坊指導學員、回收部分成品，接待來訪客商、洽談合作事宜，與手藝人交流、了解工作進度，線上直播并講解滕氏布糊畫的知識……除此之外，她還參加非遺班培訓，到景區、禮品店、博物館、民俗館等考察市場，甚至去縣里的小學和一些高校講課。作為非遺傳承人，她明白自己肩上的擔子很重，“非遺的傳承不僅是一個家族的事情，還需要社會更多的人去做”。

對于如何傳承和發展滕氏布糊畫，郝如香思考良多。得知縣里要建非遺扶貧就業工坊時，她很快參與進來，“既能支持鄉親們創收，又能推廣布糊畫，一舉兩得”。在脫貧攻堅工作中，她積極培訓貧困戶，成功舉辦3期非遺扶貧布糊畫培訓班，培訓農村學員300余人，其中有30%的建檔立卡貧困戶；并在村建立非遺就業工坊，繼續培訓貧困戶并為貧困戶提供就業機會，使貧困戶年收益增加5000多元，實現了“一藝在手，終身脫貧”的目的。

至今，選將營鄉偏道子村非遺工坊的女工們都很感謝郝如香。村民趙淑云說，“我在學員中學習比較晚，只能糊制一些簡單的作品，而且就是在貓冬的三四個月時間里做，那一年還能掙8000多元呢。”村民李艷萍說，“郝妹妹人真是好，現在回想起來，我開始交的作品并不合格，她也都全收了，一分錢沒少給我，挺感動的。”

而在將軍營鎮兩間房村，郝如香利用農村閑置房屋，率先進行舊房改造開發，建起了“國家級非遺——布糊畫主題”民宿，這是一個展現非遺文化的窗口。不僅發動周邊村民進行民宿改造，發展新農村經濟，還使得文化與旅游相得益彰，激發了鄉村振興內生動力，讓非遺文化和農村傳統文化在流動升值中得到傳承發揚。她表示，“全國民宿千千萬，如果在大山里的這座民宿能吸引到絡繹不絕的人群，還有什么是比這更好的文化自信的注解呢？”

突破創新，無限可能

傳承人老齡化嚴重、面臨青黃不接的局面，是郝如香剛剛接手龍騰藝術館時遇到的一個難題。她不斷地吸納新鮮血液，改進學員的學習方式，但似乎依然不夠。她意識到，滕氏布糊畫的群眾基礎偏弱，讓更多人接觸、了解滕氏布糊畫是非常重要的事。

在加大宣傳力度上，她做了很多努力：到中小學、去大專院校、進社區、下農村……郝如香在多所小學開展了“非遺進校園”活動，開設“布糊畫”選修課，讓非物質文化遺產有序傳承。為強化青少年互動體驗、培養小小傳承人，她還在河北全省范圍內開展研學游活動，目前滕騰布糊畫研學實踐教育基地已接待5000多名學生，體驗非遺布糊畫的學習制作，很多學生都對非遺產生了非常濃厚的興趣。

與此同時，她在河北旅游職業學院等多所高校建立非遺工作室，培養高端傳承人才，充分發揮學子設計才能，為非遺的傳承推廣助力。其中，承德市應用技術職業學院的“郝香布糊畫大師工作室”已被河北省高等職業教育創新發展行動計劃確立為省級技術技能大師工作室。

文化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靈魂。非遺課程進校園是弘揚和傳承傳統文化的重要舉措，是實現立德樹人的有效途徑，對培養學生愛國主義精神，增強學生民族自豪感、責任感，樹立文化自信具有不可估量的價值和意義，也對傳統非遺文化的創新起到良好的促進作用。“現在在豐寧，非遺項目的傳承越來越受重視，豐寧二小已經將非遺列入學科計劃，布糊畫就是其中的教學內容之一，這也讓我們對布糊畫的傳承與發揚更加有信心。”郝如香表示，“培養人才要從娃娃抓起，政府應該鼓勵‘非遺’走進校園，在各個地市、各級學校開設‘非遺’選修課。”

另外，緊跟時代步伐、拓寬藝術邊界也一直是郝如香努力的方向。她不僅把滕氏布糊畫的選材范圍大幅度擴展，而且聚焦于新品類的創作，如飾品、掛件、擺臺、箱包，滿足不同年齡、不同群體的審美需求，包括她自己所佩戴的飾品，都是布糊制品。她還與蓋婭服飾聯合研發布糊畫成衣，并參加了中國國際時裝周，讓精湛的非遺民間藝術在時尚界引發了轟動效應。2020年8月，她創辦了首屆“青年潮流布糊畫體驗節”，2021年7月舉辦了第二屆，同時將其與建黨100周年慶祝活動連接起來，邀請滕氏布糊畫傳承人、非遺就業工坊學員、高校返校學生志愿者等參加活動，共同制作布糊畫。

為了讓更多人了解喜歡非遺文化，近年來郝如香始終積極參加全國各類展示推廣活動，努力拓寬非遺工坊作品的銷售渠道。她分別參加了河北省第三屆旅發大會開幕式及閉幕式，代表河北省赴俄羅斯和塞爾維亞展演，參加“一帶一路”·長城國際民間文化藝術節、中國（北京）國際服務貿易交易會、對口援疆19省市非遺展、第十八屆文博會文化潮汕博覽會、海南第二屆中國國際消費品博覽會、濟南市百花洲傳統工藝工作站開展的非遺就業工坊產品定點展銷、成都第七屆國際非遺節等各級各類的展示展銷活動……此外，她還多次接待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非遺國際培訓中心專家及國家文旅部、文旅部非遺司、國務院扶貧辦、中國文聯以及河北省政府辦公廳、省文旅廳、省文聯、省扶貧辦等各級領導，在各項展會和活動中講解和展示布糊畫，希望這顆非遺種子散播得更遠。

“滕氏布糊畫發源于豐寧，成長于豐寧，我希望將來可以打造滕氏布糊之鄉，建立滕氏布糊畫文化產業園。”這是郝如香對于未來最大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