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下的煙火氣息

孔德玥

“微觀史學”興起于20世紀70年代末，它強調放大和傳遞普通人的生活經歷和精神體驗，以歷史上的微小人物和事件研究為主，從而完成見微知著、由特殊到一般的歷史認識過程。《碌碌有為》這本書用作者王笛的話說就是把歷史放在了顯微鏡下，只有去傾聽普通百姓的聲音，去探索中國社會的隱秘角落和那些隱藏的秘密，才能看到更鮮活的、更有血有肉的、更真實的歷史，才能感受到中國社會的煙火與溫度。

本書分為上、下兩卷，上卷主要講述的是人、日常和文化。人，關于人口問題，書中從四川石羊場的人口統計開始，討論了中國人口的發展、南北人口的差異、人口大遷移，以及由于人口增長所產生的社會問題；日常，則主要包含了衣食住行、農業以及從集市到市場三個部分的內容。衣、食、住、行是人類最基本的活動，一是因為生存需要，二是人類發展的結果，三是由此創造了豐富的日常生活文化。這些活動往往從有文字開始便被記載下來了。中國農業的發展提高了人們的生活水平，但對森林和水資源的不合理利用也造成了對環境的破壞。從集市到城市的演變，各種人物依托市場和城市的謀生活動，以及城市的各種社會和經濟組織及其活動；文化，本書重點討論了中國社會和文化中的農時和禮儀問題、中國民眾豐富多彩的精神和物質世界以及中國人長期形成且較為復雜的信仰問題。

下卷的主要內容是家、群體和法律。其一，家，家族是中國傳統社會的基石，宗法和家族主宰人民生活的制度，對中國政治、社會、經濟和文化都產生了非常大的影響，這些影響主要表現在宗法與國家機器的結合、宗族嚴格和全面的管理、家庭關系的等級制度等方面；其二，群體，其中包括了游離在社會邊緣的人群、秘密宗教團體、各種社會組織以及文人。中國歷史上的邊緣人群，有走江湖的人、乞丐、妓女、賭徒等等，他們憑借自身的本領創造了豐富多彩的邊緣文化。秘密宗教團體是傳統中國社會中的一種重要組織。他們作為被政府稱之的“異端”，也正是社會矛盾激化的反映，與政治有著十分密切的聯系。所謂社會組織，就是在國家政權之外的自發的社團，在新浪潮的沖擊之下，有的則演變為推翻現存體制的政治團體。雖然有科舉制度為文人提供上升的階梯，但是他們中的大多數并不能進入官場，而是作為教書先生、幕僚等，為中國文化的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其三，法律，書中重點討論了早期法律思想，法律的產生、發展及其運用，以及文學作品中描寫的執法情況。古代中國是“法制”國家，而不是“法治”國家，人情在執法過程中仍起著重要作用。

當代社會的人們，總是會陷入自己“碌碌無為”的焦慮之中，這與我們過去的歷史寫作，過于重視帝王將相和英雄人物，卻常常忽視了左右朝代左右人的背后“社會”史是脫不了干系的。因為這一歷史寫作的傳統，有越來越多的平民百姓覺得自己在歷史上什么都沒有留下，即他們的日常生活并不重要。然而事實并非如此，作者王笛在本書出版后，接受媒體采訪時說道：“只有傾聽普通人的聲音，才能寫出一個平衡的歷史”，我們只有平等去看過去的人、去描述過去的人，才有可能平等地看我們自己身邊的人，以及要求別人平等地看我們，關心過去那些人就是為了我們的現在和未來。我們每一個普通人，雖然沒有在歷史上留下什么輝煌的記錄，但我們每天通過日常生活、生產、傳宗接代等，實現了中華民族的延續，而且在延續過程中創造了文明和文化。王笛教授去研究日常生活的歷史，就是想讓人們珍惜自己，要告訴自己我們已經做出了最大的努力。我們可能掙錢不多，可能社會地位不高，但是我們每個人生存在這個社會，就有自己的價值，所以不要去焦慮，“碌碌無為”實際上就是“碌碌有為”。

《碌碌有為》一書除了具有社會意義以外，對于中學歷史的教學也頗具價值。一方面是提供了新的教學思路，中學歷史教師在教學中往往更多地關注的是帝王將相的歷史，而較少地關注到平民百姓的歷史，本書則為教師提供了一種“從小人物看大歷史”的思路借鑒，此外，書中還引用了許多文學作品，比如說《白鹿原》、《儒林外史》、《斷魂槍》、《紅樓夢》等，突破了狹義上的史料，這體現的就是歷史學科與語文學科相融合的跨學科教學思路，啟示中學歷史教師可以從文學作品中看歷史。另一方面本書也為我們提供了非常豐富的教學素材，有助于調動學生的學習興趣，例如說書中在講述服飾相關的內容時，提到了唐朝時期胡服對漢族著裝的影響，教師就可以將其與教學中的民族融合相聯系；講到明后期城市商業經濟高度繁榮時，教師就可以用書中提到的明代的茶館來佐證；受到全民追捧的麻將等賭博在社會中興盛與否也是具有規律性的，教師也可以令其與朝代的興衰相關聯；講到明清時期對外政策的變化時，教師可以用海盜為線索，明朝海盜的興起與滅亡與海禁政策密切相關，而清末隨著沿海地區對外貿易的發展，其勢力又興起了。書中能用來作教學素材的例子還有很多，值得我們進一步深入挖掘與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