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建平的詩 [組詩]

嚴建平

將黑暗浸入慈悲，便釋出半透明

夜色。它猶如可繪萬物

藍灰底子的畫布。楝樹第一個出場

用枝丫分割、布局，而葉片

是飽蘸墨汁的筆。這里，所有繪制

都靠自助——

彼此相愛，剪影起伏。海潮不斷拍打

負空間似所戴光環，變得明亮

月下，進入夢境，頂著小丑帽的人剛剛哭過

便又笑出聲來。雄獅舔舐她的眼角

當一切離去，久久凝視這可納萬千的

空。有人不禁淚流滿面

將一株內門竹請自內心，就是用高潔

向門外滾滾戾俗遞出絕交書

風動竹舞，如筆頭般的葉片

招邀出先賢氣度——

眼前變得從容、恬靜和無懼

壁上素影綽綽。有人用木刻雕琢

拓印黑白，試圖留住恒久動靜

單一雅致中藏有的紛繁、激蕩與愛

陽光與目光一同投射于室內一隅

他見了光，他眼中有光

周遭昏暗，逼仄觸碰鎧甲響銅

擦拭被無形的持續創傷的紅

無情刻刀雕琢出猙獰——

微小之蟻，將自身放大千萬倍

對抗更為龐大的空和空里豢養的兇殘、狡詐

無窮盡又無握感的時間的蝕

在它身后，草原旭日東升

一只花豹收起威猛，舔舐并輕銜

晃蕩的新生

周遭昏暗。不要懼怕金色獠牙、怒鼓雙眼

那只是我向蟻借得

一塊護住明亮里安寧的盾牌

斑鳩飛落隱于熟悉的土地

它頸部白凈斑點，多像散落人間

白凈的你

并非只有星火。冷卻的灰燼猶如薄雪

兩顆劇烈碰撞的彈珠，越是撞擊

越有必然且短暫的分離

偶爾失落，便是一場涼意，一場雪。

好在我們有足夠受用的虛幻——

你送我整車的白云

我為你布下一千座島嶼，好讓你

有一千次上岸的機會。

我們可以在今天，坐在黃燈船頭

談談明春的桃花

談談，桃花中欣慰的淚水

雨絲奏樂，走出虎豹的洞穴

今晨走出Y先生

衣褲是可見之物里最后一道鎖

正以腐損的方式卸去

脫兔任意穿行于時辰和環境

將自身染成忘我的顏色

孤獨是思索最好的催化劑

在打開所有外部阻礙后，仍不能

打開存放于內部的虛無之核

一個存放來路與去處，不再

困惑與畏懼的核

他要——鍛造一把鑰匙——

集天地玄妙：模仿晨光打開夜黑

飆風過后的絢麗輕巧搭在

清新里，散開的云霧中間

插有塵土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