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藏起的另一面 [組詩]

趙春秀

賽宗寺……很快就會下雪的

飄飛、零落

最終成為

寺里古老大缸里的凈水

用想象聽

在賽宗寺走路的僧人。清早

逢雨。他

吸納風吹過來的霧氣

整理書架，調整位置

幾次從書架上找到熟悉的名字

一些內容

取出來，傾斜在空中，揩掉灰塵

漫天飛雪，磕等身長頭

想去賽宗寺看看的人

他相信慈悲，感謝世上存在的緣

存在的告別、相逢

賽宗寺的雪，夜晚晶瑩

沒到過這里的人，在夢中

匍匐

雪就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坐在青秀山

看了好幾眼太陽

挪是挪不動了啊

腿和山一樣重

青秀山不埋人

可我就是想

多看幾眼

土里埋著的那個人

此前，我完全

沒有在意，甚至沒關心過日落

河水結冰，萬物復蘇與孤獨本身會結為一體

有些聲音，像風經過石頭

一樣遙遠

置身于其中——

我是醒悟最慢的。母親

從不怪我把她從老家接來

“你爸說，咱們的莊稼

是全連隊長勢最好的”

我明白她這么說的意思

那片田，尚在

天色晴朗

五月，我們聽到

麥子嗚咽，和土地關閉的聲音

做一個人真不容易

小時候上樹摘沙棗

剮破衣服，母親心疼得如我脫了一層皮

滑冰車不小心掉進冰窟

讓我學會了清醒和怎樣忍住淚水

成年后，生活中的釘子比比皆是

遭人算計。我真的脫了一層皮

祖母去世當天，我獨自走在沒膝的深雪中

趕了八十里路

回家報喪。父親那年

是留在我記憶中最好看的一次

之前，冬夏奔波

他為了在干癟的土地上找到活命的糧食

逃不脫離別，跟逃不脫生死

都不能解決前路的艱險

我有兩招以上的功夫

是從流水那里學來的，清也流淌

濁也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