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好得沒法說 [組詩]

李繼宗

雪好像弄丟了什么，為了最終找到

正在不斷地涌來

正在大范圍地覆蓋

雪好像一直在走下坡路

落在樹上的雪，遲早要掉下來

雪擁住一條路

讓自己成為另外一條

但還沒有誰走上去

雪慌忙地積攢了那么多

力量也積攢了那么多

雪好像找到了什么，瞧

落在石頭上的雪

也落在梅花上，也落在空無處

白雪之間是三叔的菜地，丟掉不用的白菜幫子

已經不像白菜幫子

沒有扯走

或者還沒有來得及扯走的豆莢蔓

已經停止向一棵山梨樹更高的枝上攀去

白雪之間從遠處看落日已經接近山頭

寒鳥是什么鳥，總之已經飛盡

一如從前，白雪之間有一輛打滑的車

有一輛拉糞的車

有一頭牛，有甩響的鞭子

白雪之間，除了掙扎，就是平靜

除了平靜

就是遠處，除了遠處，就是遠處連著遠處

鵝卵石被清水淘洗得光亮，剛落下來的樹葉

剛好落在鵝卵石上

一棵樹，到了落盡樹葉的時候

將把所有的樹葉落完

一棵老山梨樹，樹影

大部分投在清水里，陽光好得沒法說

陽光好得讓清水懶洋洋地流著

流過向陽村的溝底

流出向陽村，就是說

能在什么地方停下來，就在什么地方停下來

這是一根打了結的繩子，結

把想解開它的那人

拿捏得死死的，不讓他解開

他解呀解，解呀解

從陽光下挪到樹蔭里，從渾身燥熱

到渾身涼下去

他是認真的

他的背影看上去像我的父輩

其中有一點很像，就是你再執拗

我都比你執拗

白霜覆地，林子里偶爾落一兩顆山核桃

偶爾落一兩片葉子

白霜覆地，林子是退耕還林后的那片林子

遠看像易地搬遷村突然撲過去

一把抱住的兄弟

近看有些簡單

是一片密密實實的混合林

白霜覆地，許多個像易地搬遷村那樣的村子

都坐落在自己的水墨畫里

怎么說呢，那的確是一幅幅

水墨畫，既沒有聲音，也沒有聲音的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