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白族土陶制作技藝的傳承保護建議

【摘要】傳統手工技藝類非物質文化遺產最適合走生產性保護之路已成為學界和政府的共識。作為州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的大理白族土陶制作技藝，在文旅融合的大背景下，正發揮著文化賦能、振興鄉村的積極作用。而從鄉村振興的視野出發，傳統手工技藝類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既要在文化產業中發揮增進就業、發展經濟的工具性作用，又要在文化事業中扮演留住鄉愁、復興文化的本體性角色，就需要把握道器之辨、抓住人才根本、自覺終身學習、搞活經營形式。

【關鍵詞】制作技藝；生產性保護；鄉村振興

【中圖分類號】G127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3）34-0077-03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3.34.024

【基金項目】本文系云南省教育廳科學研究基金項目三個定位專項研究項目鄉村振興視閾下“滇陶”非遺傳承與創新發展研究（2023J1679）成果之一。

“鄉村振興是以農村經濟發展為基礎，包括農村文化、治理、民生、生態等在內的鄉村發展水平的整體性提升。”[1]從鄉村振興的視野來看，傳統技藝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最適合走生產性保護之路。為了了解大理白族土陶制作技藝走生產性保護之路的現狀，鄉村振興視閾下“滇陶”非遺傳承與創新發展研究課題組于2023年8月10日至21日到大理市鳳儀鎮東山村委會下的自然村“敬天村”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基地云南大學傳承基地”做了田野調查，并對傳承人董成、董建華、董建發父子進行了訪談。訪談過程中了解到，董建華正計劃從更高層次上開展傳承保護。因此課題組從鄉村振興戰略視野出發，對其進一步發展提出了四個方面的建議。

一、生產性保護的概念提出及其完善

何謂生產性保護？作為概念使用它最早出現于王文章先生在2006年出版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概論》，但該著中并未給出定義。它的相對完善的定義最早出自2009年2月10日，文化部、中國藝術研究院和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專門組織召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生產性保護論壇”上時任文化部副部長的周和平的致辭。他在致辭中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生產性保護作了首次界定，即“通過生產、流通、銷售等方式，將非物質文化遺產及其資源轉化為生產力和產品，產生經濟效益，并促進相關產業發展，使非物質文化遺產在生產實踐中得到積極保護，實現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經濟社會協調發展的良性互動。其宗旨是‘以保護帶動發展，以發展促進保護’”。 其時的《中國文化報》也發文對生產性保護作了說明，“傳統技藝的生產性方式保護，契合非物質文化遺產生態保護的普遍需要”。“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生產性方式保護旨在‘以保護帶動發展，以發展促進保護’，實現文化保護與經濟開發的良性互動。在文化產業領域扶持傳統手工生產，振興手工產業，走與現代工業生產并舉共存、互補互益的產業化發展道路，是推動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事業由消極保護向積極的生產性方式保護轉變的重大實踐。”[2]

“生產性保護”這一個概念完善于2012年2月2日發布的《文化部關于加強非物質文化遺產生產性保護的指導意見》（文非遺發〔2012〕4號），“非物質文化遺產生產性保護是指在具有生產性質的實踐過程中，以保持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真實性、整體性和傳承性為核心，以有效傳承非物質文化遺產技藝為前提，借助生產、流通、銷售等手段，將非物質文化遺產及其資源轉化為文化產品的保護方式。這一保護方式主要是在傳統技藝、傳統美術和傳統醫藥藥物炮制類非物質文化遺產領域實施。”

二、大理白族土陶制作技藝傳承保護情況

（一）基本情況

大理白族土陶制作技藝是經申報正式列入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時的命名，也叫“敬天窯火”土陶制作技藝，因大理市鳳儀鎮東山村委會下的自然村“敬天村”而得名。敬天村后山坡上尚存的少數民族手工土陶殘片表明，此地由明代開始，董、蘇、張、楊四姓人家建窯開場，以純手工慢輪盤條、古法龍窯柴燒的方式燒制了酸菜壇、酒缸、米缸、水缸等大量生活用具。因“敬天窯火”土陶制品工藝獨特、制作精細、實用性強、價格便宜等諸多原因而深受人們喜愛，以致遠銷滇西各地，迄今已有600余年歷史。土陶制作技藝主要有17個工藝流程，分別是取土、搬運陶土、配料、泡泥、曬泥、揉泥、盤條成型、拉坯、上釉、裝窯、封窯門、龍窯燒制、出窯、取陶、出窯、搬運陶器、查看成品。其中尤為關鍵者，是取土、泡泥、揉泥、盤條成型、上釉、裝窯、龍窯燒制和出窯8個環節。總體來講，工藝流程沒有建水紫陶那么復雜，而這可能正是土陶技藝值得保護的重要原因[3]。2014年7月和2020年8月，先后以“大理白族土陶制作技藝”被公布為第三批市級（區縣級）、第五批州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

當代傳承人有董成、董建華、董建發父子三人。生于1966年的董成因四十余年從事土陶制作而身體不佳，目前主要提供技術上的指導。兄弟倆自小受到父親的熏陶，對土陶制作也有著濃厚的興趣。生于1989年的董建華于2010年大學畢業于云南藝術學院美術學專業。返鄉后，他不忍見殘破的手工作坊和散落的陶土，暗下決心子承父業，自覺擔負起傳承“敬天窯火”土陶制作技藝的使命。目前，董建華既是州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大理白族土陶制作技藝的代表性傳承人，又是大理敬天窯火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的法人，還成為云南啟迪孵化器就業創業導師。

（二）傳承保護情況

2013年以前，“敬天窯火”土陶制作技藝主要以手工制作、龍窯燒制、向附近村民提供成品的方式傳承，因此一直都具有“生產性保護”的色彩。為使大理白族土陶制作技藝有一個好的傳承保護的平臺，董建華于2013年成立了敬天窯火工作室，2014年又創辦新陶坊，2018年11月，掛牌“大理文化生態保護試驗區 大理土陶制作技藝傳習所”。2019年7月23日，注冊成立了大理敬天窯火文化傳播有限公司。2021年6月掛牌“文化和旅游部 教育部 人力資源與社會保障部 中國非遺傳承人群研培計劃教研協同基地 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基地云南大學傳承基地”。隨著工作室、新陶坊和“大理土陶制作技藝傳習所”和“傳承基地”的掛牌，“敬天窯火”土陶制作技藝的傳承方式也呈現出多種方式，主要有展示、體驗、比賽、生產、宣傳等5種形式[4]。

1.傳習所展示

如今董建華的傳習所里每天都能見到外地人的身影，這得益于董建華對土陶技藝的獨特理解和創新之舉。他認為土陶質樸的美感是不能舍棄的，但要呈現和傳播這種美，就需要用傳統技藝去制作能夠進入當下生活的器具，如茶具和瓦貓。在以北京故宮博物院為首的博物館文創熱影響下，董建華對云南廣泛流傳的瓦貓進行了創新設計，并以土陶形式呈現，使原本似虎般兇猛無畏以發揮鎮宅功能的瓦貓，變成了呆萌可愛的吉祥物，尤其受到了青少年兒童的廣泛喜愛。董建華還對原來的“大理土陶制作技藝傳習所”進行了功能性的改造升級，一方面作為制坯作坊，另一方面透過玻璃窗戶可以在制作者不受干擾的情況下，動態地展示土陶制作技藝。除了在傳習所動態展示外，基地還有專門的樣品陳列室，對土陶制作過程中的料泥、泥胎、成品等進行靜態展示。由于展品太多，老舊的陳列室已經顯得異常擁擠。為了更好地傳承陶藝，董建華兄弟還積極外出參加各種公益性展示，如充分利用每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日、博物館日、六一兒童節、馬拉松賽事、旅游文化節活動、商業店展、群藝館展覽、文博會等節假日及活動現場，受邀對大理土陶制作技藝中的傳統文化知識做系統講解和傳播，每年累計次數均在40次以上，參與人次上萬。

2.提供體驗服務

在大理這種熱點旅游目的地，面向各地游客提供體驗服務也是開展土陶制作技藝傳承的一種有效方式。每逢節假日總有不少外地游客遠道而來，在董建華的傳習所用事先準備好的膠泥，或根據現場的成品、模型，或根據自己從網絡上下載的圖片，現場體驗一把富有童趣的泥坯制作過程。在體驗過程中還可以第一時間尋求傳承人的悉心指點，游客如果對自己制作好的泥坯比較滿意，可以在作品上署名，并在登記簿上留下姓名和聯系方式，待充分晾干、燒制成品后寄給游客[5]。據粗略統計，每年以這種方式體驗土陶制作技藝的游客約有3000人（平均每周50—60人），有些游客甚至從東北、北京、上海、廣州等地提前預約、前來體驗。

3.比賽

土陶技藝的傳承需要以適當的方式融入當下生活，從當下現實生活需要出發，設計開發出新的兼具實用價值和審美價值的器具以為文化產業賦能，日漸成為一種趨勢。為此業界每年都會舉辦各種技藝競賽活動。董建華等人在2021年“一帶一路”國際大咖秀中就因其設計制作的瓦貓影響廣遠而榮獲“最具影響力傳承人物獎”；2022年其“大理陶器制作技藝”獲昆明滇池國家旅游度假區首屆文化旅游健康創新創業大賽優勝獎；2022年云南省首屆“非遺伴手禮”評選活動中，“陶器制作技藝（大理土陶）柴燒小泡壺”入選“日用伴手禮”；2023年“大理敬天窯吉祥喜樂醒獅”在大理非遺文創大賽中又榮獲“最佳創意獎”。

4.生產性保護

董建華從江西景德鎮、江蘇宜興、大理建水等地的考察得到啟發，陶瓷技藝的傳承適合向茶文化和茶產業融合，走生產性保護、產業化開發之路。受四川三星堆博物館委托，“敬天窯火”以合同形式分批向對方提供文創產品“古韻青鳥”四件套茶具，受現有人力限制，目前處于供不應求狀態。

5.對外宣傳

除了上述傳承方式外，“敬天窯火”還充分借助現代傳媒手段，來使更遠的地方更多的人了解并喜愛土陶制作技藝，如2022年董建華受邀參加了上海東方衛視“夢想改變家”欄目第9季第10期節目的制作。鑒于“敬天窯火”為大理土陶制作技藝傳承所作的貢獻，也為更好地保存傳承，大理電視臺專門拍攝了敬天窯火紀錄片《敬天村柴燒" 廢墟里找希望》。

“敬天窯火”從上述5個方面所做的傳承工作，正是傳統技藝融入現實、活態傳承的生動案例。在采訪中董建華先生也表示正在著手從基礎建設和環境保護的雙重視野，對傳承基地及附近環境進行改造升級，以全新的面貌積極投身于鄉村振興之中，帶動同村鄉親走傳承陶藝、振興鄉村之路。從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角度來說，這可謂“輕舟已過萬重山”。

三、基于鄉村振興視野的建議

“敬天窯火”所代表的大理白族土陶制作技藝，已經度過了瀕臨滅絕的危機，順利走上了生產性保護之路，目前處于生產性保護和產業化開發的十字路口。從鄉村振興的戰略視野來看，像“敬天窯火”土陶制作技藝這樣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一方面要擔當起在文化事業上發揮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保護，和在文化產業上發揮服務鄉村振興的雙重使命，就必須一方面堅定不移地走生產性保護之路，另一方面要警惕因“產業化開發”而歧路亡羊。因此建議如下。

（一）把握道器之辨，筑牢認識之基

“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土陶技藝的載體雖然是“陶器”，但土陶技藝本身卻屬于“道”。道之不存，器將安在？“器”的流通固然可以為美麗鄉村建設提供物質經濟基礎，但若沒有“道”的靈魂，則可能使鄉村在物質上富足，精神上失魂的茫茫荒原。只有守住“道”的土陶技藝，才是符合鄉村振興內涵的，寄托“鄉愁”以解“鄉思”的文化。是故對“敬天窯火”來說，無論任何時候，都應該將技藝的傳承保護放在首位。

（二）抓住人才根本，增強智力支撐

傳統技藝的本質是文化，文化的最重要載體是人才。從鄉村振興的戰略視野來看，傳統技藝既可以作為從經濟上改變鄉村面貌的工具，卻又是從文化上使背井離鄉外出務工者精神復歸的智力支撐。“敬天窯火”既然可以從三星堆博物館源源不斷地接收“器物訂單”，當然也可以從本村、本市乃至本省的莘莘學子中下“人才訂單”。以“工作室+現代學徒制”的方式，讓越來越多的當地人復歸于“在地化”，這或許是“敬天窯火”在新的起點上需要認真考慮、大膽嘗試的更為根本、更具成效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保護之路。

（三）自覺終身學習，堅持守正創新

自2004年加入《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以來近20年時間里，在政府主導、社會各界積極實踐、學界熱烈討論的基礎上，國家先后發布了多項政策性文件、方案和措施，還出臺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各級地方也相繼推出了《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條例》，這些為傳承人新時期開展生產性保護和系統性保護提供了切實可行的操作指南和彌足珍貴的理論支撐。因此作為傳承人要在傳習館內專辟空間，存放有關鄉村振興、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政策和理論研究的文件和書籍，在傳承工作之余加強學習，對于把握道器之辨、提高自身技藝和綜合素養，應當是不無裨益的。這樣建立起來的傳習館，可能是朝著系統性保護方向更為完善的新的文化空間，為前來觀摩、體驗的人提供更為豐富的學習資源，必然能夠更好地服務于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保護。

（四）搞活經營形式，反哺鄉村振興

2021年8月12日中辦、國辦聯合發布的《關于進一步加強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的意見》（中辦 國辦〔2021〕24號）中提出，鼓勵社會力量興辦“集傳承、體驗、教育、培訓、旅游等功能于一體”的傳承體驗設施體系，這實際上為新時代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基地建設、搞活經營形式提供了指南。傳統技藝類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完全可以立足長遠地以系統性保護為指南，以靈活多樣的經營形式為自身的存續和發展提供支撐業態，也為鄉村振興戰略的穩步推進出一份力、添一份彩。

四、結語

從理論研究來看，學界眾多學者已經多次撰文論證傳統技藝類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走生產性保護之路的可行性；從政策支持來看，《文化部關于加強非物質文化遺產生產性保護的指導意見》（文非遺發〔2012〕4號）發布，用4個“有利于”充分肯定了“生產性保護”。從實踐檢驗來看，大理白族土陶制作技藝目前屬于州市級代表性項目，已經擺脫了瀕臨滅絕的險境，順利走上了生產性保護之路，正以“系統性保護”理念為指引，向新的更高水平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保護階段邁進。而全國范圍內現有五個批次共計287項國家級傳統手工技藝類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接受的保護程度更高，也應當能夠為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發揮積極的作用。

參考文獻：

[1]韓俊.新時代做好“三農”工作的新旗幟和總抓手[J].求是，2018（05）：13-16.

[2]生產性保護是“非遺”保護重要途徑[N].中國文化報，2009-02-08（001）.

[3]王文章.非物質文化遺產概論[M].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2006.

[4]苑利，顧軍.非物質文化遺產學[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9.

[5]劉錫誠.非物質文化遺產：理論與實踐[M].北京：學苑出版社，2009.

作者簡介：

沈家祿（1983.12-），男，云南大理人，碩士研究生，云南文化藝術職業學院講師，研究方向：舞臺美術設計、藝術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