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學家項飆提出“附近的消失”這一概念。大抵是說,在聚焦于當下具體而繁瑣的生活之后,周邊的事物好像就離我們遠去了。但其實,深居城市一隅,這片土地蘊藏著許多驚喜,鋼筋水泥的叢林遠比我們想象中遼闊。
“山不讓塵,川不辭盈?!贝笊讲痪芙^細小的塵埃,所以才那樣巍峨;江海不嫌棄細流,因此才那樣浩瀚。一座城市能拔地而起,必然離不開她的海納百川。重慶,就是這樣一座城市。當“重慶的包容度到底有多高”的詞條沖上熱搜時,我無比驕傲自己已身處這座城市多年。
每天早上,我會在地鐵里遇見許多人,他們大多衣著體面,步履匆匆。從車廂下來通往出站口的路上,人頭攢動,我低著頭,只想徑直奔向自己的目的地。此時我身在人流里,但已失去了對周圍的感知能力。直到地鐵站臺一抹鮮艷的紅色,將我拉了回來。原來是一個裝滿鮮花的自動販賣機,周遭人來人往,無人為它駐足,但販賣機里的鮮花卻依舊艷麗。
恍然驚覺,即便是這樣一個無人問津的角落,也是有力量有溫度的。地鐵站臺里不僅有鮮花自動販賣機,還有書籍借閱柜……重慶的地鐵站沒有知名建筑師設計的時尚站臺,也沒有創意十足的特色裝飾,它樸素到足以容納賣菜的老人、代駕司機的折疊自行車。它作為“網紅”的價值,絕不止于穿出高樓的那一瞬間,而是存在于無數居民生活的點滴中。
城市面貌日新月異,生活方式迭代更新,我們的“附近”就在快節奏的生活中被一點一點蠶食,在外賣、到家服務、新零售中被重構。工作日無暇顧及附近發生了什么,節假日里更多想的是詩和遠方,我們更愿意去丈量別人的城市和別人的附近,以至于和自己家周圍的街道、新開的門店失去了聯結。
但生活在一座城市里,我們理應了解它于尋常之處隱藏著的不尋常,以及冰冷外表下涌動著的溫暖煙火。
汪曾祺的附近,是他筆下生機勃勃的菜市場,“看看生雞活鴨、鮮魚水菜、碧綠的黃瓜、彤紅的辣椒,熱熱鬧鬧、挨挨擠擠,讓人感到一種生之樂趣”;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附近,則是他的身邊人,“要愛具體的人,不要愛抽象的生活;要愛生活,不要愛生活的意義”。我們的附近,就是上班時路過的包子鋪、一家無名理發店、一座拐角公園……以及流連其間的各色人和事。
于我而言,附近是以家為中心,北邊一家夫妻燒烤攤,為了吃上一串苕皮往往要等上許久;南邊是一條綠意茂盛的林蔭路,這里相對人少,是散步的好去處,還有一家氛圍感十足的獨棟清吧,遠遠就能看到它散發的橙色燈光。
繁華都市乍一看無外乎林立的高樓,炫目的夜燈,奢侈的商場,但如何定義“我們的附近”,每個人心中都有不同的答案。孤獨的個體就在充滿煙火氣的“小事物”中,慢慢生出歸屬感。
畢竟,“詩與遠方”對普通人而言并非生活的常態,于是重建“附近”,找回“附近”,在城市的脈絡中構建屬于現代人的精神角落就十分重要。十月伊始,希望讀者朋友都能找到屬于你的生活“彩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