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徽商活動背景下徽州貞節牌坊營造探析

摘" 要：牌坊類建筑是我國傳統建筑的獨特類型之一，有著極高的美學、社會學研究價值。貞節牌坊作為其中一種重要類別，自宋代開始出現，至明清時期達到頂峰。徽州地區以其獨特的自然條件、人文環境成為我國貞節牌坊分布最為集中的地區，而明清時期的徽商活動也在徽州貞節牌坊的發展中起到重要作用。徽州貞節牌坊以其高超的建筑營造水平宣揚封建禮教觀念，這些看似銘刻著女性偉大事跡的豐碑，實則是借助綱常禮教與宗族力量禁錮女性思想與欲望的枷鎖，纖秀且巍峨的身影之下是封建社會厚重的父權底色與彼時徽州商婦辛酸的血淚控訴。

關鍵詞：徽商活動；貞節觀念；貞節牌坊；徽州女性

徽州，古稱新安郡，境內山勢蜿蜒，風景秀麗，鮮受山外戰火波及，該地因此成為避難隱居的理想去處。自西晉“永嘉之亂”以來，徽州地區經歷多次人口遷入，直至南宋時期這里的人地矛盾開始凸顯，面對地狹人稠的現實困境，大批徽州人選擇外出經商，隨著遷入人口的急劇膨脹，曾經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變得不再適宜居住。在徽州地區，男子年滿十六周歲甚至更小就要獨自出門闖蕩，尋找生存空間。在歙縣南鄉，十三四歲就背起行囊顛沛流離的人比比皆是，而這些出走的男人在離家之前大多都要先組建家庭。正所謂先成家，后立業，他們早早完婚，一別數年，甚至十數年，留下女人們在故鄉用青春苦苦守候。

徽州人外出經商作為我國封建時代末期徽州地區重要的社會現象，對徽州人文環境及建筑風格的形成產生了重要影響。明代以降，許多徽州商人成為富甲一方的商界巨子，徽商的富庶是徽州地區藝術形成和文化發展的現實基礎，儒家的文化思想對徽州人（尤其是徽商群體）有著巨大的影響。“十里之村，不廢誦讀。”徽州人十分看重儒學教育，對儒家禮教的種種觀念更是深以為然，而在這些禮教觀念中，處處體現著物化女性的思想以及對女性話語權的忽視。因此，徽州地區的現實基礎和人文環境成了孕育貞節牌坊這種病態“豐碑”的溫床。

一、貞節觀念的歷史演變與徽州貞節牌坊涌現的原因

（一）貞節觀念歷史演變

“貞”本意為占卜，“節”意為操守、氣節，“貞節”一詞最初并不是女性的專屬詞匯。東漢時期天文學家張衡在《思玄賦》中就有過關于貞節的描述：“伊鐘情之信修兮，慕古人之貞節。”可見，在當初“貞”“節”二字連用時，性別色彩并沒有明顯的體現[1]。但貞節觀念的形成早在先秦時期就已初見端倪，學者巫鴻在其著作《中國繪畫中的女性空間》中說，東周時期，楚昭王的夫人因為不肯違背約定，堅守節操，而被大水沖走的故事[2]。很明顯，在這一時期已存在非常明確的貞節觀念。

我國封建社會漫長而復雜，貞節觀念在其中一直隨著中央集權的更迭而變化。秦嬴政統一六國后開啟了封建社會的序幕，他“焚書坑儒”的舉措使得秦朝的思想文化水平以及貞節觀念較之先秦時期并無太大的發展。然而到了西漢時期，漢武帝劉徹“罷黜百家，表彰六經”，使曾經被打壓、被限制的儒學成為當世顯學，乃至服務國家機器的工具，有關女性道德與行為的規范是其重要議題。東漢以后，我國進入長期的分裂與割據時期，連年的戰火令中原大地餓殍遍野，民不聊生，貞節觀念沒有得到進一步的深化。

唐朝再次實現了大一統的局面，它以其強大的政治自信和高度包容的文化政策，造就了我國歷史上空前繁榮的時代，多元文化的雜糅和開放的胸襟也使得這一時期女性地位達到了巔峰。然而好景不長，中晚唐時期以“安史之亂”為首的一系列政變使唐王朝元氣大傷，李唐政權處在四面楚歌、風雨飄搖之中。他日“氣吞萬里如虎”的豪邁變為“凄凄慘慘戚戚”的悲涼，文盛武衰的宋朝再次將規范德行的矛頭指向女性[3]。宋代“程朱理學”在思想界大行其道，理學家們高舉“存天理，滅人欲”的旗號規訓人們，尤其是女性的行為，朱熹所強調的“婦女從一而終，從順為正”“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等論調更是荒謬不經。

明清時期對女性自我思想以及性道德的約束變本加厲。明洪武年間，朱元璋曾下詔明確提出給予婦女“貞節行為”以物質嘉獎，具體要求是：三十歲以前守寡的女人，如果一直到五十歲都能“守身如玉”的話，便可在本家族得到表彰的同時，還能免除家中男人的部分差役。如此一來，婦女一人的“守節”行為不僅僅關系到其所在家族的形象，甚至還能在一定程度上給家中的男性成員帶來實際利益。這種種“福利”和“回報”，使得這一時期對貞節觀念的要求達到了極致。

（二）徽州貞節牌坊涌現原因

牌坊，又被稱作牌樓，是一種只有單排立柱的樓宇式建筑，它的主要作用是劃分或控制空間。早在春秋時期就已出現的“衡門”是牌坊形式的雛形，后經過長期的沉淀與發展，在社會環境、封建思想影響下，到宋代形成了較為普遍的樣貌，也成了我們今天所能看到的模樣。作為牌坊類建筑的一種特殊形式，因為封建統治者對守節婦女的旌表而建立的貞節牌坊，則出現較遲[4]。

徽州地區貞節牌坊分布廣、數量多，是我國此類建筑最為密集的地區，明代以后，在獨特的思想氛圍和明清時期徽州商人活動的共同作用下，貞節牌坊開始大量出現。

1.旌表制度豐厚利益回報與徽州地區傳統家族觀念

如上文所言，明太祖朱元璋曾下詔給予女子貞節行為以嘉獎，這一政策至清代發展到極致。在清朝初年已有關于官方出資支持民間建立牌坊的明確規章制度：在民間，若有婦女行“貞節之事”，作“節烈之為”，值得表彰的，將由政府撥銀三十兩，專門用于族中自行建立貞節牌坊。而到了順治年間，這一規定經過“優化”以后變得“性價比”更高：在官方給予三十兩白銀的基礎上，滿洲蒙古漢軍支部還將抽取支部庫銀三十兩，支持建坊。這樣，曾經免除差役的誘惑變為真金白銀的獎賞。同時，一座牌坊的建立，不只是對一家一戶女性的“褒獎”，對于族中其他女性而言也是“榜樣”，在家族觀念深入人心的徽州更是如此。于是，在政策支持與現實需要的雙重作用下，這些旌表貞烈事跡，教化本族女性的貞節牌坊錯落有致地豎立于村頭街口，成為徽州地區族群中的“婦德教科書”[5]。

2.徽州商幫外出經商致使大批商婦留守在家

清代中期，鏖戰商海多年的徽州商人已在鹽、典、茶、木等產業上頗具影響，不少人已躋身社會的中上階層，“紅頂商人”胡雪巖更是“以布衣之身，上交天子”，與乾隆皇帝關系甚密。出人頭地的機會與飛黃騰達的理想讓越來越多的徽州人選擇拋家舍妻，遠走他鄉，也就有越來越多的徽州女人日思夜想，獨守空房。如此一來，詩情畫意的桑梓之地便成了貞節牌坊“爭奇斗艷”的“舞臺”。清代徽州府休寧學者趙吉士曾說：“新安節烈最多，一邑當他省之半。”民國《歙縣志》中人物傳有九卷，而這九卷人物傳里僅烈女傳就占到了四卷，當時婦女的受摧殘程度之深，數量之多可見一斑。這些收入烈女傳中的烈女，有許多就是徽商婦[6]。

3.徽州地區理學成為主流意識形態

徽州地區作為程朱闕里，將朱子之說奉為圭臬，徽州商人更是以“儒商”自居。徽州人“讀朱子之書，服朱子之教，秉朱子之理，以鄒魯之風自持，以鄒魯之風傳若子孫也”。徽州地區崇山環峙，交通不便，高山的阻隔為理學的發展提供了天然的屏障，加之許多徽州商人在外發家之后，回到家鄉大興土木，建立了許多書院、學堂，倡導理學教育，使得儒學觀念在徽州地區更加根深蒂固。對理學的推崇也使得徽州地區對于貞節牌坊這一理學思想的實體化呈現能夠欣然接受，并愿意為此付諸實際行動。

4.宗族意識成為束縛徽州女性的桎梏

我國封建宗法制度最主要也是最具體的體現形式之一就是宗族制度，它的具體內容是：以血緣關系為基礎，封建社會父系家長制為紐帶，在封建宗族制度中，長幼關系和尊卑關系是它的具體要求。長幼關系的含義不言而喻，而尊卑關系中，通常是以父為尊，也就是男性在兩性之中是更為尊貴的存在，在這種父權社會的背景下，婦女在宗族制度這座金字塔中注定處于底層。徽州作為歷史上中原大姓家族遷入的移民地區，宗族意識在這里更加不可動搖。貞節牌坊所倡導的價值觀中對于女性獨立意識的制約，與徽州地區宗族意識中對女性人身自由的限制異曲同工，這二者就像門鎖與圍欄一般，共同構成了阻止女性追求自我的囹圄。

“一世夫妻三年半，十年夫妻九年空。”倉促完婚以后，獨自面對長久的無性生活對于徽州女性而言是一種常態，愛情上得不到滿足，精神世界的追求對她們來說更是天方夜譚。明代書畫家陳繼儒的家訓《安得長者言》中有一個著名的論斷：“男子有德便是才，女子無才便是德。”這些徽州女子明面上嫁為人妻，實際上則要承受數載十數載乃至一生的落寞與凄涼，非但如此，連她們的愚昧和無知都成為男性炫耀的資本，在這種畸形而落后的性別觀念之下，徽州商婦們為了無謂的“貞節”犧牲愛情、幸福甚至是生命的案例不知凡幾[7]。諷刺的是，這些女性用巨大犧牲換來的只有那一座冰冷的牌坊，而這些牌坊背后的實際利益則被作為貞節的鼓吹者和推動者的男性理所當然地享用。

徽州地區貞節牌坊的大量涌現，不管是何種現實誘因，究其根源，都與徽商活動脫不了干系。官方旌表制度、傳統宗族意識以及儒家禮教觀念也是徽州貞節牌坊涌現的重要原因。總之，徽州貞節牌坊是封建帝國末期社會背景與徽州地區特殊人文環境共同作用的產物。徽州貞節牌坊既是時代語境的體現，也是我國明清時期牌坊建筑造物水平的表達，有著鮮明的藝術風格與審美特征。

二、徽州貞節牌坊的審美特征

徽州地區如今留存下來的貞節牌坊多采用四柱三開間的形式，特點是一面正樓、兩面次樓以及邊樓形制。徽州地區貞節牌坊多以當地特產的黟縣青石作為主要建筑材料，為營造恢宏、震撼的藝術效果，工匠在設計時會有意拉寬額坊間的間距，令斗拱出挑深遠。建筑本體高聳、寬闊，因此徽州貞節牌坊常在柱礎上采用石墩、抱鼓石等穩固根基的結構，這樣一來不但能使坊體更加安穩，更能與寬大的坊頭達到視覺上的統一[8]。同時，在徽州貞節牌坊的裝飾方面，其文字、圖像以及雕刻都有著明顯的地域風格和封建政治隱喻。

（一）文字——官方與民間同在

文字作為貞節牌坊上最直接的信息傳遞點，有著裝飾和記錄的雙重作用，首先，它記載著坊主人的貞烈事跡，以及這些事跡背后所傳達出的教育意義；其次，這些文字也是封建王朝統治思想的傳聲筒。

君為臣綱、夫為妻綱的宗法關系滲透于我國封建社會的整體，在宗族意識牢不可破的徽州地區更是無孔不入。作為君父同倫、家國同構的封建意識的物化，徽州貞節牌坊的裝飾語言中處處體現著皇室維護統治與宗族追求特權的平衡與交鋒。比如歙縣徽城鎮琳村的“胡氏節孝坊”，該牌坊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即為其最高點出現的“圣旨”二字，這兩個字的存在便可充分證明這一建筑的“官方身份”；而雕刻于額坊間石板之上的“綸音褒節，天賜孝慈”八個字則表明了該牌坊的“地方意義”[9]。

（二）圖案——纖秀與巍峨共存

圖案是貞節牌坊裝飾中另一重要組成部分，因為牌坊教導女性的需要，裝飾圖案會在宣示皇權威嚴的整體風格中，作為帶有女性性別特征的裝飾語言，與寬大的建筑樣貌一道，使徽州貞節牌坊呈現出纖秀與巍峨并存的審美特征。

徽州貞節牌坊因其旌表與教化的社會功能要求，故多以雄渾與恢宏的建筑形象出現。而作為貞節牌坊裝飾語言中重要組成部分的圖形與圖案則多以女性作為主要表現對象。如經常出現在貞節牌坊上的“岳母刺字”這一圖像，觀者不必去深究岳飛母子與坊主或是其整個家族的關系，而只消去體會這一圖案所傳達出的“忠”“孝”“節”“義”精神即可[10]。另外，徽州貞節牌坊在裝飾圖案的選擇上常以“蓮花、芙蓉、水鳥、牡丹”等意象來體現女性的端莊和高潔；又以“如意、祥云、花團、纏枝”等圖案來寓意婦女高尚的德行流芳百世，惠及子孫。這些貞節牌坊巍峨身姿上的纖秀圖像，其宣傳與頌揚的社會意義遠大于其裝飾與美觀的審美作用。

（三）雕刻——簡潔與繁縟并舉

徽州地區的貞節牌坊，按照其雕刻的繁簡程度，大抵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通體簡潔，不著一飾的不飾牌坊，如棠樾村的“鮑文齡妻汪氏節孝坊”；另一類是擇飾而雕，謹慎點綴的有飾牌坊。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類有飾之坊中，雕刻也并不是多多益善的，師傅們對于其主題以及位置的選擇是非常嚴格和考究的，生怕因雕飾不當而令建筑產生輕浮、嬌媚之感。黃山南麓蜀源村的“許氏節孝坊”、縣城北街的“含貞蘊粹坊”等都是這類牌坊的代表。這些牌坊多以平浮雕和淺浮雕作為主要的雕刻形式，極少出現深浮雕，這些雕刻形式出現的位置亦有其規律可循。例如在距離人視線較近的柱子、柱礎等位置多采用平浮雕的形式，而在離視線較遠的額坊、出挑等區域又多以圓雕呈現。如此一來，不但使能距離觀者更近的區域呈現更多宣揚意識形態的裝飾，同時能令距離觀者較遠位置的雕刻巧奪天工，體現更多的技巧。精巧的雕刻，更少的用料也在客觀上減輕了牌坊立柱所要承受的重量，使得建筑更加穩固。

不管貞節牌坊的裝飾如何，現在看來，它所銘刻和記錄的都是封建社會對女性的迫害以及這些女性悲涼的孤寂生活。這些為了表彰貞節烈女們而建立的牌坊，以其高聳寬厚，彰顯帝國雄風的建筑外表，承載著謳歌女性貞節事跡的柔和裝飾語匯。獨特的審美特征，成熟的建造技藝，都是我國古代造物技術的表現，在牌坊的裝飾中似乎也表達出女性獨特的性別色彩，但其實是我國封建社會末期皇權威嚴與父權底色的集中體現。

三、徽州貞節牌坊的皇權體現與父權內核

在徽州貞節牌坊極具審美價值的藝術特質背后，最為重要的一點，是封建皇權的體現，這些牌坊以其渾厚的體量與龐大的規模，顯示天子雖遠在宮殿，但他的威嚴卻可輻射至帝國的每一個角落，形成政治威懾，從而在主觀上引發牌坊下蕓蕓黎民的敬仰之情，并自發地按照牌坊價值觀的引導行事。貞節牌坊體現皇權的同時，在其建筑本體上，又會有沖天柱式牌樓，用出頭的立柱昭示男權的控制力與聲勢。

（一）徽州貞節牌坊的皇權威懾

在我國封建社會的進程中，封建朝廷中央的權力一直處在至高無上的地位，明代廢除丞相制以后，天子的地位更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正是因為如此，包括豎立貞節牌坊在內的民間任何行為，其思想基礎和政治出發點都是維護朝廷的統治。這一點，在徽州貞節牌坊身上體現得尤其明顯，在徽州，每一座貞節牌坊在建立之前，都必須獲得官方的正式批準，并且這些婦女值得表彰的“貞節行為”，都需要由地方官員上達天聽。乾隆曾稱贊徽州商婦曰：“健婦持家身作客，黑頭直到白頭回。”這表面上是皇帝對徽州女性的贊譽，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其核心卻是官方對女性遭遇的漠視，是懸在她們頭頂的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

（二）徽州貞節牌坊的父權底色

一座座貞節牌坊就是一段段徽州女人清冷、無助的血淚時光。在徽州“十戶人家九為商”，這些出門在外的男人在寄居地提倡風雅，整日混跡于“知識分子”圈層，以書生氣質粉飾自己的商人身份，殫精竭慮地打造自己的“紳商”形象，更是煞費苦心地將女人們留守的故鄉塑造成“慈孝天下無雙里，錦繡江南第一鄉”，而這光彩奪目景象背后的艱辛只能由那些徽州商婦們默默背負，這蕭條生活的苦澀也只有她們自己知曉。在徽州地區，各類族規家法為女性“量身打造”的苛刻教條不勝枚舉，比如許多徽州大姓家族中會以遵循朱熹的《家禮》為名義，要求族中的女性孝順公婆，與妯娌姑嫂和睦相處，又要順從丈夫，還要熟練掌握各種家務活計，最后還得勤儉持家，慈孝為人[11]。相對的，卻無半點規定男性言行的說辭。厚此薄彼，令人咋舌。

當封建父權社會賦予男性絕對話語權時，女性淪落為附屬于男性的第二性，屬于女性的性別色彩變得暗淡而模糊，女性本體也成為男性的私有財產或可等價交換的商品，被物化的女性以從屬地位過著失語的凄慘生活。徽州貞節牌坊是徽州女性那段悲戚歷史的真實寫照，它以單一的色彩和渾厚的體量矗立于清奇俊秀的程朱闕里，巍然的外表下是對帝國末期泯滅人性的禮教觀念、因循守舊的男權專制以及抱殘守缺的宗法勢力無情的控訴。

四、結語

明清時期的徽商活動對徽州地區的社會環境、風土人情以及建筑藝術等方面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沒有他們的活躍就沒有徽州地區獨特的文化氣質[12]。然而，伴隨著行商在徽州地區的流行，大量留守婦女的出現也成了該地最為突出的社會問題之一。又由于程朱理學對徽地的深刻影響，使得社會對于留守商婦的生理需要和心理訴求置若罔聞，更是以貞節牌坊這一無形卻永遠無法掙脫的鐐銬將她們“軟禁”在幽遠而無光的天井之下。徽州貞節牌坊的出現將女性貞操的價值提高到生活、愛情甚至生命之上，更是要求女性將自己所謂的貞操作為第一價值選擇，父權至上的社會環境，故步自封的禮教制度都是封建社會殘害女性的幫兇。

在封建社會貞節觀念逐漸深化的過程中，貞節牌坊這一封建倫理的物化象征，與眾多婦女遭受不公正對待的社會現象互為因果——因“貞節”而建立牌坊，又因牌坊的旌揚與教化而去實現“貞節”的“理想”，在其光鮮外表之下，是歷史的陣痛和彼時婦女的無盡滄桑。明清時期徽商活動作為徽州地區建立貞節牌坊的核心自驅力，在內因與外力的共同作用下，一座座貞節牌坊在徽州地區拔地而起。這些貞節牌坊有著精湛的裝飾技藝和一流的建造水平，是我國封建時期建筑藝術的杰出成就，同時也是明清徽州地區在徽商活動影響下社會形態與人文環境的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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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曹永洪，安徽建筑大學藝術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環境設計及相關理論。

邢瑜，碩士，安徽建筑大學藝術學院副院長、碩士生導師，美國中密歇根大學訪問學者。研究方向：環境設計、建筑設計及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