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視錯覺在油畫中的運用研究

摘 要：視錯覺作為一種人的主觀性幻覺體驗，通常被藝術家使用在藝術創作中。而在繪畫領域，視錯覺的運用多體現在色彩與造型上，其中前者形成的色彩視錯覺在油畫創作運用中展現出鮮明的特色。色彩視錯覺在心理視錯覺與物理性視錯覺的影響下，以暗示、對比、光滲等方式對繪畫者的情感進行豐富化表達，不僅給人以幻覺般的真實體驗，帶來極高的視覺享受，還在一定程度上賦予了畫作更加鮮活的藝術生命，形成一批代表性佳作。

關鍵詞：色彩視錯覺；暗示；對比；光滲

2015年，一條裙子在互聯網上引發熱議，人們就該件裙子的顏色分成了兩大陣營：一方認為其顏色是白金相間；而另外一方則認為是黑藍相間。這種視覺差異現象產生的原因，主要是視覺會依據光源色來判斷物體原本的顏色。當光源是藍光時，大腦就會忽略藍色，認定其是一條白金裙子。反之當光源色是金色時，人們會認為其是一條藍黑裙子。由于光源色不同，人們就會對同一條裙子在顏色上產生判斷差異，這就是色彩視錯覺影響下的效果。這種視錯覺常被繪畫者運用到油畫創作中，產生獨具特色的畫面效果。

一、色彩視錯覺的定義

視錯覺即視覺上的錯誤感覺，是指觀察者在客觀因素干擾下或自身心理因素支配下所產生的與客觀事實不相符的錯誤感覺。而色彩視錯覺作為視錯覺的一個方面，受到光線、外形、材質等客觀因素的干擾，同時受到人類生理機能的約束和主觀心理感受的影響。因此，對色彩本身的認知錯誤，被稱為色彩錯覺。對于專業領域的油畫創作者而言，雖然色彩視錯覺在油畫創作論中很少被系統地提及，但在具體的創作實踐中，隨處可見色彩視錯覺的運用。

二、色彩視錯覺產生的原因與種類

（一）色彩視錯覺產生的原因

貢布里希在《藝術與錯覺》一書中提到，“觀看從一開始就是有選擇的，眼睛對樣本做出什么反應取決于許多生理與心理因素”。而色彩本身是沒有實質的，物體所呈現的顏色是光線照射后的結果。物體的色彩會隨著光線的變化而變化，這些光波映射在人們的視網膜上，刺激視覺神經，讓人感受到各種各樣的顏色。色彩以錯覺的方式呈現，產生因素多種多樣，總的來說可以概括為心理和生理（物理）兩種因素。

（二）色彩視錯覺的種類

根據視錯覺產生的原因，大致可分為兩種色彩視錯覺現象：首先是心理性視錯覺，其又分為兩種，一種是由于人類受到不同的思潮、歷史、宗教等文化的影響，產生的一系列聯想、想象等內心活動，以賦予色彩深層含義；另一種是人眼的特殊構造造成的色彩與色彩的能量相互影響，彼此增強或是相互抵消的情形。其次是物理性視錯覺，其是光色所反射的不同波長和人眼的靈敏度差異所產生的，可以反映出色彩的冷暖感、膨脹感、進退感和輕重感。

三、色彩與油畫的關系

油畫是一種關乎視覺與色彩的藝術形式，在油畫創作中可以利用色彩視錯覺原理來安排畫面的焦點，營造真實的光影。同時，色彩作為油畫重要的藝術語言之一，是繪畫表現中不可或缺的因素，優秀的繪畫創作者擅長用色彩來描繪出逼真的事物，并利用色彩來抒發自身的情感，以此來感染欣賞者。

（一）色彩的暗示錯覺

自古以來，人們一直賦予顏色較多的含義，在我國的傳統婚禮上通常運用紅色來寓意美好和希望，但有時紅色也有著警告和威脅含義。美國抽象派畫家馬克·羅斯科注重精神與內涵的表達，力圖通過有限的色彩和簡明的形狀來表達深刻的象征意義。其曾表示對于色彩與形狀的關系并不感興趣，唯一感興趣的是表達人的基本情緒。在作品White Over Red（圖1）中，巨大的畫布上，畫家用鮮艷亮麗的紅色作為背景，使三個淺色矩形圖案漂浮在背景之上。受顏料厚薄關系的影響，白色顏料與背景顏色相互作用，形成三個不同深淺層次的粉色區域。淺色與紅色的背景之間有朦朧柔和的邊緣，微妙的深淺變化好似與背景的紅色形成一種溫和又有節奏的“呼吸感”，使人感覺到生命的平靜與精神的舒適。

反觀馬克·羅斯科的另一幅作品《四個黑暗的紅色》（圖2），其帶給我們截然相反的感覺。其同樣以紅色為底色呈現，四個深淺不一、大小不一的重色色塊以同樣的手法被“安置”在畫面中。最大的深色塊顏色也是最重的，幾乎呈現為黑色，猶如一塊巨大的“石頭”，也如一個仿佛可以把人吞噬的“黑色空間”，散發出沉重與壓抑的氣息。而三塊較淺的暗紅色像是受傷后凝結的血痂，仿佛是暗示人生命的脆弱和曾經的痛苦。被深色色塊擠壓出來的部分紅色背景如傷口，讓人觸目驚心。雖然都只是使用“紅”這一顏色，但藝術家通過變換不同顏色的明度與純度，使兩幅畫呈現出不同的情感表達和氣氛基調。

（二）色彩的對比錯覺

“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碧綠的江水將水鳥映襯得更加雪白，山色青翠讓野花愈發紅艷似乎要燃燒起來——以色彩對比形成的視錯覺體驗，就是這個道理。在現實生活與油畫作品里，顏色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色彩與色彩之間都是相互襯托而存在。這種關系能夠展現出畫面的強弱對比、豐富的色塊融合，構成了和諧的畫面氛圍。

彼埃·蒙德里安的《百老匯爵士樂》（圖3）就是很好地展現強弱對比的例子，畫面僅由白、黃、紅、藍、灰五種顏色構成，每個顏色都象征著一個音符。通過音符之間的映射聯系，形成豐富的節奏，展現出音樂的強弱，串在一起形成一條條旋律，網狀交織在畫布中。這些旋律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曲爵士樂，構成了整幅畫面。同時這些由交織排列的高飽和、高純度顏色色塊拼接而成的畫面，又如20世紀40年代美國百老匯周邊繁忙的街道與閃爍的霓虹。而在畫面本身的表現上，畫家有意識地將這些顏色注入排列有序、富有節奏感的方格。在視覺選擇上，欣賞者很容易會被右上方區域（圖4）吸引。雖然同一維度的左下方，黃色方塊的面積比右側面積要大，但因為與周邊的白色色塊對比微弱，所以并沒有右側的黃色色塊顯得明亮。而右側那個“被包裹著的黃色方塊”被紅色、藍色、白色三個大小疊置的方塊簇擁，如音樂般進行音符疊置以達到最高音。這樣一來，右上方中心的黃色相較于其他區域的黃色色塊，能具有更強烈的視覺吸引力。

19世紀后印象派的大師們就將這一原理運用到了極致，他們對光學和色彩理論十分著迷，并積極地投身于大量的“光色實驗”。法國畫家喬治·修拉作為其中的代表，為了使畫面獲得更加明亮的視覺效果，放棄在調色盤上調好的顏色，對光色進行拆解，通過用純色色點進行“點彩”的手法，以點和點之間的交融來形成和諧的畫面。保持一定距離來看，這些色點會在視網膜上自動形成“調色”的效果。近距離欣賞則可以看到，這些不同顏色的色點并不是單一、無序地排列，而是將點狀的互補色放在相鄰的位置上。作品《大碗島的星期天下午》（圖5）中，拿著煙斗半躺在草地上的男子（圖6）穿的橙色背心并不是僅用單一色彩來描繪的，而是在大量的黃、紅中夾雜著藍、綠的色點的色彩效果。這樣的顏色組成，使得該畫面相較于單一的橙色更加豐富，同時展現出極度和諧的畫面感。男子頭上所戴的深色檐帽也用了同樣的手法，在深色的背景下夾雜著藍、紅的色點，使得該重色色塊顯得冷暖變化豐富，給人更真實的視覺享受。

（三）色彩的光滲錯覺

在畫面中，淺色在深色的背景下會更具強烈的反射光感，呈擴散性滲出，這種現象叫做光滲。在實際觀看時，人們能感受到淺色的形狀相較于其本身的面積顯得更大，反之，深色的顯得更小。色彩的膨脹與收縮感不僅僅影響著欣賞者對于色彩面積的判斷，還會影響其對顏色遠近感和重量感的判斷。冷色具有收縮感，會讓人感覺更輕；暖色具有膨脹感，會讓人感覺更重。在深色的背景上，淺色會讓人感覺更近；在淺色背景上，反而深色會讓人感覺更近。

以喬治·修拉的《大碗島的星期天下午》為例，在畫面中可以看到草地被描繪成黃色的區域與深綠色的區域，就這兩種顏色本身來看，無法從單一的顏色中窺探它是否被用來表達光感色彩。但畫家以兩種深淺顏色的對比關系，形成一種色彩的光滲錯覺來映照現實存在的“光”與“暗”，很容易讓人自然而然地感受到黃色區域的草地是陽光下的草地，深綠色區域是樹蔭下的草地，還能映照現實的自然場景，得到內心對畫作色彩的肯定。同時，畫面中穿長裙的女子的衣服顏色被畫家描繪成較艷麗的紅色，而遠處和側邊的人物服飾被描繪成了純度較低的紅色。通過這同一類顏色的純度對比，利用色彩光滲錯覺的另外一種方式，展現出畫面的立體感與遠近關系，以體現作品中蘊含的繪畫者的真實心緒。

四、結語

色彩視錯覺是由生理與心理因素造成的，也是人一種特有的視覺習慣與特有的知覺狀態。而油畫是以色彩與構圖呈現的，是人對于視覺的更高層次追求和更多元的情感表達。繪畫者可以將色彩視錯覺原理運用到油畫實踐中，以暗示、對比、光滲的創作原理，指導多元的畫面呈現，開拓更廣泛的油畫形式，帶給人們更多的視覺體驗。

參考文獻：

[1]許紅莉.設計與視錯覺的關系分析[J].文藝生活·文藝理論，2011（4）：86，91.

[2]王曉蕾.激情與理性的碰撞：淺析美國抽象表現主義繪畫特點[J].文藝評論，2009（6）：74-76.

作者簡介：

梁超，天津美術學院造型與藝術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寫實油畫。

龍泓伊，碩士，重慶文化藝術職業學院音樂學院教師。研究方向：音樂美學、音樂評論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