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民族有著悠久的文明歷史,長期的生產實踐和社會生活中,逐漸形成了各具特色的民風民俗。這些類型化的民風民俗不僅僅活在社會生活里,而且落入文學經典得以傳播。《尚書》提出了“世變風移”的觀念,《禮記》有“故君民者章好以示民俗”之論斷,較早地使用“民俗”一詞,民風民俗便介入經典文本。自上古神話到《詩經》,遺存文本記載了農業社會的發展風貌。農業文明的廣闊圖景中自然少不了農業觀念、農業習俗的存在,從考古發現中就可以證實這一點。秦漢時期,文學經典中并不缺少關于鬼神信仰的想象空間,這些內容既存在于經學化的思想世界,又介入多形態文本中。漢魏六朝以降,關于節日的民風民俗被處于其間的文人士子入題成篇,成為敘事傳統、抒情傳統的書寫題材。
本期的四篇文章聚焦文學經典與民俗的關系探微抉奧,勾稽呈現出中華文明史的一個側面。原昊從上古神話中攝取“神土息壤與社稷崇拜”“牽牛、織女星宿”“豐穰異獸與祈雨儀式”的文獻遺存以發掘農業觀念和農業禮俗的表現形態,完成了對中國上古神話的透徹解讀和深度詮釋。鄭曉峰分析了歌舞之興與巫術的關系,該文敘述了鬼神信仰與人間秩序的關聯性?!拔滓羰澜纭笔乔貪h社會生活圖景的想象性呈示,值得特別關注。黃偉哲通過文獻梳理用生動的語言敘述了上巳節作為歲時民俗的來龍去脈。上巳節與上古風俗關聯甚深,這是中國古代的一個將藝術生活與現世生活高度結合的重要節日。王玉姝則還原了唐代地方民俗生活的生動景象,劉禹錫以詩人的赤子之心書寫朗州、夔州的民風民俗,這些內容落入詩筆,一方面帶來了詩歌風格的嬗變,另一方面記載了所居之地的生活圖景,傳達出詩人對民俗生活的深切體悟。
民風民俗具有傳承性和延續性。社會演進過程中的民風民俗,建構了中華民族絢爛多彩的生活圖景;文學經典呈現中的民風民俗,繪就了中華民族深情動人的藝術畫卷。當我們透過文學記錄而回想歷史,這些點點滴滴均化為中華文明史中的浪花朵朵,流淌于文化記憶的長河之中,融入民族血脈并深刻影響著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此在和未來。
——田恩銘(文學博士,黑龍江八一農墾大學教授)
中國上古神話是古典文學的源頭,是早期文化意識的文學呈現,盡管表現出一定玄幻色彩,但其中潛藏的思想觀念、社會習俗、思維習慣和文化意蘊,卻客觀真實,至少是真實歷史發生與歷史記憶轉述的羼雜。處于夏商周時期的先民,其生活的區域為中原內陸地區,農業文明處于整個社會生活模式的基礎位置,農業觀念潛藏在神話之中,農業禮俗蘊含在神話之內,或尤為凸顯,或隱含深邃。挖掘并厘清上古神話中的農業觀念及禮俗,可成為透徹理解上古神話的重要途徑。
土地對于農業社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基于對土地的重視,在上古神話中,土地不但成為崇拜對象,甚至被神化為可以生長不息的神土,于是便有了《山海經·海內經》中著名的洪水神話及神土息壤:“洪水滔天,鯀竊帝之息壤以堙洪水。”在此則神話中,神土不僅被認為“自長息無限”,而且神土的重要功效便是平息洪水。這種原初心理,始于土地崇拜觀念,成功讓土壤成為堵塞洪水的神器,甚至進而將能夠平息洪水的英雄視作社神?!跋⑷馈背蔀橹嗡裎铮⒎请S意而為,是以農業思維將土壤與洪水嫁接的結果。由此,我們不由追憶起《詩經·商頌·長發》中的話:“洪水茫茫,禹敷下土方。外大國是疆,幅隕既長?!庇赏恋叵噙B而形成的地緣關系,進而建立自然與社會相統一的秩序,而秩序的締造者大禹也成為土地神“社”,這正是社神崇拜的思想內涵及邏輯理路。
“社”既指所祭的社神,也指祭祀的場所。作為祭祀場所的“社”,有時顯而易見,如緯書《孝經援神契》記載的“封土為社”,有時不易察覺,例如以桑林為社?!秴问洗呵铩ろ樏瘛酚涊d商湯禱于桑林的神話:
昔者湯克夏而正天下,天大旱,五年不收,湯乃以身禱於桑林,曰:“余一人有罪,無及萬夫。萬夫有罪,在余一人。無以一人之不敏,使上帝鬼神傷民之命。”于是剪其發,磨其手,以身為犧牲,用祈福于上帝,民乃甚說,雨乃大至。
這則神話描述透露出一個完整的思維,即下民有罪,上帝責罰而天旱不雨,在此情況下,君主化身大巫,在桑林祭禱,甚至以自己為犧牲,最終換得上帝賜福,成就雨至旱解的圓滿結果。貫穿其中的神話思維,不禁讓我們想起《淮南子·本經訓》中的后羿射日神話:
逮至堯之時,十日并出,焦禾稼,殺草木,而民無所食?!▓蚰耸刽啵┥仙涫斩職ⅹm貐,斷修蛇于洞庭,禽封豨于桑林,萬民皆喜,置堯以為天子。
湯禱桑林與后羿射日兩則神話,其締造思維非常相似,均源于農業旱情,均行使巫術儀式,均以雨至旱解而終結。
湯禱甘霖的場所就是商代祭祀社神的場所,周代的社又被進一步神秘化:“及文王之時,天先見火,赤烏銜丹書,集于周社。”(《呂氏春秋·有始覽·應同》)“赤鳥銜珪,降周之岐社,曰:‘天命周文王,伐殷有國。泰顛來賓,河出緣圖,地出乘黃?!保ā赌印し枪ハ隆罚┏酁?、丹書、天火等元素的不斷注入,使社祀越發神秘也越發完整,其中所蘊含的樸素的農業觀念也越發不易被察覺。依據《左傳》《國語》等文獻記載,上古神話中最重要的社神便是句龍和大禹,句龍成為社神的原因是“能平九土”,而大禹則以其敷土、甸山、濬川等功“死而為社”。
與社神相提并論的還有稷神,上古神話中,最重要的稷神有柱和棄兩位。后稷“棄”是周代始祖,在周代,農業受重視的程度被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作為后稷的棄也因對周代早期農業發展作出巨大貢獻而被神化,《詩經·生民》《閟宮》等詩篇中,對后稷的農業事功有著虔誠的謳歌,“蓺之荏菽,荏菽旆旆,禾役穟穟。麻麥幪幪,瓜瓞唪唪”是贊頌后稷所種作物果穗飽滿,“茀厥豐草,種之黃茂”是贊頌后稷重視作物管理,“黍稷重穋,稙稚菽麥。奄有下國,俾民稼穡。有稷有黍,有稻有秬。奄有下土,纘禹之緒”是贊頌后稷勤于教民稼穡。烈山氏之子柱也作為稷神,其“能殖百谷百蔬”的高超本領,使其與后稷“棄”共同成為稷神的代表。在農業文明社會,將五谷豐登、風調雨順的農事訴求向社稷神稟報,并祈求得到農業豐產,這種文化心理造就了社稷崇拜與社稷神話,并在古代社會綿延不絕,“社稷”甚至成為國家的代稱,足見農業觀念的分量之重。
農業與時令關系極為密切,《帝王世紀》中稱后稷的功績之一是“仰伺房星,以為農候”,這充分提醒我們,在農業文明中,觀象授時最為重要,而善于觀察天象的人自然而然受到極大尊重。后稷通過觀察天空中房星的運行,進而知曉農業種植規律,并依照規律確定農業種植時間。《國語·魯語上》言后稷之父帝嚳“能序三辰以固民”,雖然存在后世以神話思維進行編排的嫌疑,但這也可以明確感知潛藏在神話中的農業思維,這種思維在《大戴禮記·夏小正》《禮記·月令》等月令類文獻之中,有更為系統的記述,并與其他神話內容相關聯,比較具有代表性的便是《夏小正》記載的星宿“織女”。
《夏小正》是禮學文獻《大戴禮記》中的一篇,與《逸周書·時訓》《禮記·月令》《呂氏春秋·十二紀》《淮南子·時則訓》等共同成為月令類文獻的杰出代表,雖無法確考其記載與夏代歷法的契合程度,但書中所記月令、物候及歷法極其古老且淵源有自。《夏小正》按月份順序記述全年的物候,其中,記載七月物候之一:“漢案戶……初昏,織女正東鄉(向)?!薄皾h”即天漢,也稱天河,“織女”為星宿,是北天夜空的亮星之一。上古先民于農歷七月黃昏仰觀星空,見到天河呈現出正南北的朝向,以及織女三星中由兩顆小星形成的開口朝向東方,久而久之,便以此星象模樣作為七月的標志之一。七月、天河、織女,這三個神話元素結合在一起,很容易讓我們聯想到牽牛、織女的星宿神話。
《詩經·大東》最早將天河、織女和牽牛相提并論:
維天有漢,監亦有光。
跂彼織女,終日七襄。
雖則七襄,不成報章。
睆彼牽牛,不以服箱。
織女星得名“織女”,顯然與農耕紡織有關?!对娊洝て咴隆烽_篇即言:“七月流火,九月授衣?!逼咴麓蠡鹦窍蛭鲏嬄洌旁卤阋獮榧磳⒌絹淼暮涠諟蕚涠拢谱鞫碌那靶虿襟E是紡線、織布和剪裁,故七月正是穿梭紡線的時節,此時夜空中高懸的明星被命名為“織女”,既是順理成章的情景記錄,又有著勸桑勸織的農事意味。司馬遷在《史記·天官書》稱:“織女,天女孫也。”裴骃《史記集解》引徐廣曰:“孫,一作‘名?!弊鳛樾撬薜目椗?,不管其為天女孫,抑或為天女的名字,均不影響其與農業的密切關系,北京大學所藏秦代簡牘《祠祝之道》《醫方雜抄》等抄寫年代約在秦始皇時期的出土文獻更證明了這種密切關系。在古代農桑工作中,養蠶的重要環節之一便是清洗蠶種,秦簡《祠祝之道》篇中將蠶事稱為帝女將要降臨:“前入蠶……祝曰:‘帝女將下作,三旬而去?!鼻睾啞夺t方雜抄》篇中直接將浴蠶種稱為“浴帝女”:“以浴蠶種,而祝之曰:‘今日庚午,浴帝女?!鄙踔林焙粜Q為“帝女”:“擇良日可以入蠶者,善掃除家室內中、堂、廷,已……帝女且下理,三旬而已?!焙酥畟魇牢墨I,也確有帝女與蠶桑相關的明確記載,最有名的便出自《山海經·中山經》:“(宣山)其上有桑焉,大五十尺,其枝四衢,其葉大尺余,赤理黃華青柎,名曰帝女之桑。”根據商周時期的稱謂傳統,“帝”與“天”異名同實,均指神靈信仰中的至上天神,不同的是,商代稱“上帝”或“帝”,周代稱“天”。這種稱謂最具代表性的例證便是《詩經·商頌·玄鳥》開篇所言:“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簡狄吞玄鳥之卵而生商代始祖契,周人描述此則始祖誕生神話,認為玄鳥是秉承至上神“天”的旨意,故稱為“天命玄鳥”?!疤臁边@一稱謂的使用,是典型的以周人視角記述商代舊事的思維,如若是商代史官記述此事,應稱“帝命玄鳥,降而生商”。由“帝”“天”二字異名同實的關系,可知秦簡牘中的“帝女”與《史記·天官書》中的“天女”均與蠶桑紡織有關,而《史記·天官書》中“織女”星宿的命名,應該大體經歷兩個步驟,先是以農事生活的稱謂來命名觀測到的天文星宿,隨后又將該星宿作為“天官”與其他“天官”共列天文官曹。經過此過程,織女便成為“天官”的一員,與人間的農事生活遙相呼應。
牽牛的得名也蘊含著強烈的農業色彩。主體成書于戰國時期的《世本》,該書中的《作篇》記載諸多發明創制,其中就言及“胲作服牛”,《山海經·海內經》載“稷之孫曰叔均,是始作牛耕”,可見最遲在戰國時期已將牛耕追溯至夏商甚至更早。商周秦漢時期,祭祀儀式是神圣且隆重的,而牛是儀式中等級最高、最為重要的犧牲,所以《史記·天官書》才直言“牽牛為犧牲”。推想上古先民仰望北天星空,見牽牛星其狀如牛,自然而然地想到世俗生活中用以耕種、拉車與祭祀之牛,便為之命名“牽?!薄颗P侵髟准漓搿⑺?、關口橋梁,也司職農耕生產,緯書《春秋考異郵》明確記載:
牛星主燕、齊之野,牛色明潤,其地必大豐穰。
牽牛星明亮閃爍,是農業豐收的征兆,而“燕、齊之野”的具體地域記述又進一步揭示星宿與方國的對應關系。周代素以星宿分野與九州方國相對應,這正是《周禮·春官》所言“保章氏,掌天星,以志星辰日月之變動,以觀天下之遷,辨其吉兇。以星土辨九州之地,所封封域,皆有分星,以觀妖祥”的真正寓意。牽牛“主燕、齊之野”,而記載織女神話的《詩經·大東》的核心區域“大東”也處于東方齊、魯地區,如此,則更體現出二元互動的神話思維:牽牛、織女神話緣起且得名于東方方國的農業文明理念,又成為其地農耕紡織豐產的主宰和征兆。在優美詩句的下面,《詩經·大東》隱含東方諸侯國民眾對周王室搜刮和壓榨民眾勞動果實的強烈不滿,詩人借用民間廣泛流傳的牽牛、織女傳說,運用反諷筆法,織女“主果蓏絲帛珍寶”并終日織布,但卻無法織成布匹,牽牛閃爍當空本應“大豐穰”,但卻無法牽動耕車,這種反諷手法的運用及反差效果的形成,與《桓靈時人為選舉語》歌謠“舉秀才,不知書。察孝廉,父別居”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大東》篇是《詩經》美刺傳統的典型書寫,而其中的牽牛、織女神話,更是未經人格化嬗變的原汁原味的上古星宿神話。
據《詩經·大東》可知,西周時期,織女、牽牛為星宿之名,并未拓展并演化為兩情相悅、慘遭分離的愛情故事。其神話內核,是潛藏其中的中國傳統農業社會耕、織對應的二元結構。牽牛、織女神話流傳到戰國晚期至秦代,被移用到占筮卜問的領域,湖北云夢睡虎地秦代簡牘《日書》中有兩則著名記錄:
戊申、己酉,牽牛以娶織女,不果,三棄。
戊申、己酉,牽牛以娶織女而不果,不出三歲,棄若亡。
這兩句作為占卜之書中的吉兇判斷之語,意思是在戊申、己酉娶妻很不吉利,因為這是牽牛娶織女的日子。這兩則出土史料,雖不能據以明確顛覆主流的牽牛、織女兩情相悅的內容,但可幫助我們得知,在戰國末至秦代流傳著牽牛、織女戀愛及婚姻失敗的故事。漢代之后,發生了牽牛與河鼓相混淆,織女與婺女相誤置的情況,同時,神話的內在也發生了改變,不但人格化的傾向日益加強,由原有的星宿變為人,情節內容也日漸豐滿,《淮南子》《風俗通》中增加了鵲橋,《荊楚歲時記》中增加了乞巧的風俗,并與特定時節七月初七相結合,更是完整記述牽牛和織女的婚姻悲劇及成因。東漢末年《古詩十九首》其中的《迢迢牽牛星》,明確將牽牛、織女星宿神話向“擢素手”“弄機杼”“泣涕”“脈脈不得語”人格化形象過渡,并對后世產生深遠影響。特別值得一提的是,牽牛、織女星宿人格化的進程中,神話成了文學藝術的支點。元狩三年(公元前120年),牽牛、織女人格化的雕像被放置在昆明池中,漢魏賦家以華麗的辭藻加以描繪:
班固《西都賦》:“集乎豫章之宇,臨乎昆明之池。左牽牛而右織女,似云漢之無涯?!?/p>
張衡《西京賦》:“牽牛立其左,織女處其右。”
潘安《西征賦》:“昔豫章之名宇,披玄流而特起。儀景星于天漢,列牛女以雙峙?!?/p>
昆明池中的牽牛、織女雕像,映襯著廣袤夜空中牽牛、織女星宿的狀態,而基于農業文明的原始信仰與崇拜,進而以“世俗化”的命名方式,將星相觀測而發現的天文現象命名,更以星宿的明暗對應兆示農業是否豐產。如此,潛藏在牽牛、織女神話中的農業文化因子,決定著神話的產生,影響著神話的走勢。從農業文明出發,沿著農耕禮俗觀念的歷史線索,探察神話中蘊含的農業文明因子,才可以更好感知牽牛、織女神話中的邏輯起點和思想結構。
被譽為上古神話寶庫的《山海經》,所記形形色色的奇禽異獸,許多異獸與農業文明關聯緊密。最為典型的農祥之獸如《東次四經》中的“當康”以及《西山經》中的“文鰩魚”“狡”,此三種異獸均“見則大穰”,即祥獸出現是農業豐收的征兆。另外,書中還記載了造成水、旱,間接影響農業的異獸:有的異獸“見則大水”,即出現則導致大水,如蠻蠻、勝遇、蠃魚、狀如夸父之獸、軨軨、合窳、化蛇、夫諸;有的異獸“見則大旱”,即出現則導致大旱,如鱄魚、颙、鵕鳥、自號、肥遺、獙獙、薄魚、鳴蛇。“見則……”的表述,是戰國秦漢時期術數類文獻中占測吉兇的格式化語言,強調天象或異獸出現與吉兇占測的對應觀念,常見于正史中的《五行志》或《符瑞志》,由此可知《山海經》異獸征兆應與農業占筮息息相關。另外,《山海經》中也有農業巫術儀式的記載,如《海外東經》中的“雨師妾”:
下有湯谷,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齒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雨師妾在其北,其為人黑,兩手各操一蛇,左耳有青蛇,右耳有赤蛇。一曰在十日北,為人黑身人面,各操一龜。
這明顯是祈雨儀式的神話書寫,其中的扶桑是日出之處,“十日”是天旱的神話隱喻,所操之“蛇”在《春秋繁露·求雨篇》等文獻記載中也多用于求雨?!渡胶=洝分袨榱似砬蟾柿亟蹬R,常以巫術儀式祈雨,如《海外西經》記載夏啟“乘兩龍,云蓋三層,左手操翳,右手操環,佩玉璜”,《大荒北經》記載蚩尤、黃帝大戰時“黃帝乃令應龍攻之冀州之野,應龍蓄水”,均不排除是求雨巫術儀式的神話描述。巫術活動中,先民“為應龍之狀”,即由巫師扮演應龍,《后漢書·禮儀志》引高誘《山海經注》更是明言其儀式的情狀及訴求:“旱而為應龍之狀,乃得大雨。”扮應龍祈雨的巫術儀式為后世所繼承,只是從以應龍泛化成以龍形物祈雨而已。
以農業觀念和禮俗作為研究視角,是打開中國上古神話大門的一把鑰匙,也是重新認識上古神話內涵的重要理路?;谵r業信仰之根的文化認知,必將助力中國上古神話的透徹解讀和深度詮釋。
(作者系歷史學博士,大慶師范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