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單車

何岑蕙

父親的單車曾經見證了父親和母親未曾轟轟烈烈卻也恩愛相守的愛情。它曾由父親載著腆著大肚子的母親以及即將呱呱墜地的我前去醫院，從此，我便注定了與父親的單車結緣。父親的單車是飛鴿牌。搭乘父親的單車，是我童年快樂的一部分。

歲月悠悠，我早已淡忘了單車曾經的輝煌。如今的我所見的是它斑斑的銹跡，滄桑得如同一位過時的老人。

我開始拒絕搭乘父親的舊單車。在這私家轎車風行之際，父親的舊單車會讓我很沒面子。

終于有一天，要開家長會，我因為段考考得好，心情格外不錯，破天荒地沒有拒絕父親。

偶然一瞥，父親跨上單車的姿勢依舊，動作卻不再那么麻利，我的心顫了一下。單車的輪子在飛快旋轉，我忽一抬頭，視線里是父親整個的背影，熟悉而溫暖。因為座椅的關系，此時的父親比我高出一大截。那個瞬間，我又找到了童年時崇拜父親的感覺，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被精心呵護的兒時歲月。驀然，我發現父親的頭上已是好多銀絲，稍微的，背脊也有些彎曲。他正蹬著單車，我不見他的面容。看著他竭力的樣子，風掀起他的衣襟，不時輕撫我的臉頰，我知道他是快樂的，為他身后的女兒，一如這耳旁風的歌唱。我突然有了一種想哭的沖動。伴著父親一句“這一路上車多，每天上學可得留心點兒”，我的淚水涌了出來。

朦朧的淚光里，我明白了，父愛不會因歲月變更而留下如單車般的銹跡，反而日漸鮮明亮澤。我幸福地輕靠在父親的后背上，靜靜地咀嚼這永遠只屬于我的愛的甜蜜：這是一個有太多物欲的世界，數不清的人為追逐財富而奔忙，在不覺中早已冷漠了親情愛心。在今后的歲月里，我會將父親清瘦的背影連同他的單車永存于我的記憶，擁有并珍視父親的這份厚愛，義無反顧地去走父親教給我的人生路，即便清貧相守，我也此生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