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嶺村 外一篇

王鈺瑤

一

番禺的大嶺村是歷史文化名村。

說到大嶺村，人們自然會想到它800多載的歷史風塵和歲月往事，34名進士更像燦爛的星辰，照亮了大嶺村歷史的天空。絕少有人會想到它風光的優美。其實，大嶺村不但有著燦爛的歷史文化，而且擁有依山傍水的醉人風景。

出廣州南行約五十公里便是大嶺村。大嶺村坐東北向西南，背后是樹木青蔥的菩山，村前是碧波清流的玉帶河。距村子不遠的東邊，是水上交通要道——珠江支流獅子洋水道。以往歲月，這一帶的時令鮮果、沙石礦產、男人們編制的精美竹器、女人們織繡的華麗綢緞等豐厚物產就是通過這一水上交通要道運往廣州等地。

逐水而居，便有肥沃的良田；傍山而居，便有豐盛的山果。在此立村，足見大嶺村先民們過人的聰穎和智慧。

站在村后的菩山之上，但見大嶺村的屋舍錯落有致，整個村子形如一彎半月，玉帶河就像白練飄動，環繞半月。

葳蕤青山最可親，悠然碧水清如許。村中古樸的宅第院落，歷經歲月淘洗，透著歷史的典雅風塵。

大嶺，就是一個人文與自然融洽共生的絕美之境。

嶺南村落，因多居山中，倚山勢而建，街巷曲折，形似迷宮，不似北方平原地區，村中街道南北、東西走向，縱橫通直，一目了然。

然而，大嶺村的街巷布局卻形似“魚骨”，涇渭分明、井然有序——以一條大街為主軸，其他街道由主街向兩旁伸延開去。如此的布局規劃，也許與歷史上村中多人到北方為官，熟悉中原地區村落格局有關。當他們在家鄉興建宅弟之時，便借鑒了北方村落的格局，結合當地的地理環境，創造了大嶺村有別于大多數嶺南村落的特色格局。

村中街巷，大多連通河道。在舊時歲月，每條街巷盡頭的河邊，就是一個小小的粗石砌成的簡易碼頭，村民們用以代步的小船，就泊在河邊。每天清晨，在微微晨曦中，或出海漁獵，或遠走省城販貨……村民們一天的忙碌，就從這小小的碼頭上開始了。

二

走進大嶺村，就走進了天設地造的人間仙境；走進大嶺村，就走進了悠遠的歷史歲月。

村前的玉帶河，碧波清流，緩緩流過悠久的歲月，見證了世事如煙的滄桑巨變，在歲月深處，輕吟著歷史的歌謠。岸邊的百年古榕樹，依然蒼翠繁茂，在炎炎夏日，為人們灑下一樹清涼的濃蔭。站在河邊，輕風撫過，是撲鼻的田野清香。

玉帶河上，相距不遠，架著兩座如虹的石橋——“龍津橋” 和“接龍橋”。龍津橋建于清朝康熙年間，屈指算來，至今已經有三百多年歷史。用紅色沙礫石建造，橋面兩側石欄和立柱之上雕的蓮花紋，八寶花紋以及“八仙過海”、“鯉魚躍龍門” 等浮雕，古樸生動、惟妙惟肖。橋中央外側刻有陽文草書“龍津”二字，上款“康熙年”三字，現今仍保存完好。

“接龍橋”建于清朝同治年間，由花崗白石砌成，因年久失修，顯得斑駁殘缺，然而，因了這斑駁，更透著歲月的悠遠韻味……

兩橋何以均以“龍”名？是源于“龍”是代表圖騰的吉祥物，村民們希望“龍”能帶來風調雨順的好年景？還是希望自己的后世子孫能像“龍”一樣飛黃騰達光宗耀祖？也許，兩者兼而有之。歲月更替，人世變遷，不變的是兩座“龍”橋。多年的風吹雨打，多年的歲月淘洗，兩座古橋依然堅如磐石，以其古樸壯美的風姿，無言地訴說著久遠的過去……

有山有水，山水相依相繞，才是人間的仙境。大嶺村不但傍水，而且倚山。村后的菩山，雖不高，卻樹木繁茂蒼翠，一片青蔥。有山就要有泉。泉是山的命脈，有泉的山才有靈性。菩山是有泉的。菩山的東北腳有一口天然的沙濾山泉，水質清澈，清朝光緒年間，進士陳維湘偶飲此泉水，泉水入口，頓感甘甜如飴， 清涼醒腦。認為此泉仍上天賜給人間的“甘露”，于是，在泉水旁邊的巖石上題寫下“菩山第一泉”五個隸書大字。其風格逡勁，頗見功力。如今，泉水仍汩汩不絕，日夜流淌，很多村民仍習慣接泉水煮茶飲用。

說到水，就不能不提說村里的“沙井氣”。“沙井氣”就是村中的水井，因出水快如出氣，故名“沙井氣”。井用花崗巖白麻石砌成，深三點三公尺，水深約二點五公尺，井水自地下而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村民們取之食用，冬暖夏涼，清新甜美，城里的自來水根本無法與之相比。

依山傍水、充滿自然靈性的大嶺村，不禁讓人感嘆和羨慕上天對這片土地的深情與厚愛。

如果夏天去大嶺，就不能不去荷花池。荷花池位于顯宗祠和文昌閣旁，四周砌有光滑可鑒的石堤，中央建有典雅古樸的

“觀荷亭”，清風吹過，艷陽之下，那些粉紅或潔白的朵朵荷花，或尖角初露，或燦然綻放，如娉婷裊娜的仙女，百般風情， 一池青荷，就像仙女們飄舞的裙裾，搖曳生姿。

如是陰雨天氣，一池的荷花罩在迷蒙的煙雨之中，與旁邊古老的建筑更是交相輝映，別有一番浪漫典雅的風情。

大嶺村，在八百多年的生命歷程中，留下了許多往昔歲月的身影——大魁閣塔，在訴說著先民們希望后世子孫刻苦攻讀， 金榜題名的熱切希望；一座座古樸典雅的祠堂，記錄著一個個家族的榮耀和滄桑；那些碑刻，那些古老的牌坊、門樓和廟宇， 無不像蒼老的智者，在默默地、默默地訴說著前朝舊事。

慢慢地行走在歷經百年風雨的石板路上，你就恍若走進了明清、走進了唐宋……

走進大嶺，你就走進了紛繁的歷史； 走進大嶺，你就走進了人間的仙境。

英德行記

2010年，早春二月，去了一趟英德。

英德境內遍野的油菜花一片燦爛金黃，寶晶宮和地下河的自然景觀更是讓人嘆為觀止。不過，我不想把這篇小文寫成這次旅行的拙劣的注腳或無聊的游記。我想寫下的，是一些別樣的東西。

我一直認為，如果想真正深入一些的了解一個地方，絕不是跟著旅行團在導游的引導下匆匆觀看幾個景點，聽導游虛假而煽情的解說。而是要花費一些時間融入當地居民之中，了解他們的生活和風俗，甚至與他們一起喜怒哀樂。這想法當然非常奢侈，很多時候根本無法實現，更多的時候，只能退而求其次，到當地街頭、市場等一些人員密集的地方，一個人，默默而用心地用眼睛和耳朵盡量多讀一些內容。

去英德，也不例外。

那一晚在賓館住下后，已近深夜，我和同學一起走上了街頭。小城不似廣州——幾乎顛倒了白天黑夜。英德小城的人們仍延續著幾千年來農耕社會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習慣。一些商店已經打烊。一家肯德基店里坐著的是一些二十歲左右的新潮青年男女。走過一個十字路口，是幾家賣水果的商鋪，雖然車輛寥寥，人影稀稀，他們卻仍在堅持著、盼望著在收檔之前能再收獲一點生意，水果鋪前的街燈下，是幾個賣油炸豆腐、煮花生和熟玉米的小販。可見，無論在大城還是小市，最忙碌最辛苦的莫過于為生機而奔波的普通民眾了。

第二日游地下河，在出口處，幾個婦女和老人在路邊擺了攤子，賣干蘑菇、小干魚、菜干等，都是自家采摘曬制的貨真價實的山中野品。他們沒有城里生意人的精明，只要客人一談價錢， 他們往往就會主動降價，以極其便宜的價錢賣給主顧，因為，在他們樸素的觀念里，自己付出的勞動是沒有計算進成本的。

在地下河出口處玩耍的幾個十來歲的小男孩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們的衣服上滿是灰塵和油垢。看樣子，他們的父母實在是忙碌勞累的無暇顧及孩子。要么就是為了生計，丟下孩子，到城里打工去了。我想一定是這樣的。要不，哪一個做父母的會讓自己的孩子穿的衣服臟成這個樣子呢！

我問幾個孩子，看過地下河嗎？他們眼睛怯怯地望著我， 搖了搖頭……縱使他們天天生活在地下河旁邊，幾十塊錢一張的門票，卻把他們擋在了外面。

去英德，欣賞了當地雄奇壯美的自然景觀的同時，也看到了不應該看到的——幾個衣服臟亂的小男孩，他們帶給我的， 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