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宴桃李園序

〔唐〕李白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a，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游b，良有以也。況陽春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c。會桃花之芳園，序天倫之樂事。群季俊秀，皆為惠連d；吾人詠歌，獨慚康樂e。幽賞未已，高談轉清。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月f。不有佳詠，何伸雅懷？如詩不成，罰依金谷酒數g。

注釋：

a 逆旅：旅舍。

b 秉燭夜游：《古詩十九首》有“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游”之句，意思是人生短暫，應及時行樂。

c 大塊：天地，指大自然。

d 惠連：謝惠連，南朝文學家，與族兄謝靈運并稱“大小謝”。

e 康樂：謝靈運，南朝文學家，襲封康樂侯。

f 羽觴（shāng）：一種雙耳酒杯。

g 金谷：西晉石崇在金谷園宴請賓客，寫不出詩的，罰酒三杯。

譯文：

天地，是萬物的旅館；光陰，是歷代的過客。而漂浮不定的人生像夢幻一樣，歡樂的日子能有多少？所以古人點亮燈燭在夜里游玩，的確是有道理的。何況和暖的春天以美好的景色在召喚我們，大自然又提供給我們錦繡燦爛的風采。我們聚會在這桃李芬芳的園里，暢敘天倫樂事。諸位賢弟都是俊才秀士，個個比得上謝惠連；只有我所吟詠的歌詩，自愧不如謝靈運。對幽雅景色的欣賞還沒有完畢，高超的議論又轉為玄遠清妙。擺開盛筵坐在花叢之中，傳杯弄盞醉于明月之下，沒有好的詩歌，怎能抒發我們風雅的情懷？如果誰寫不成詩，依照金谷園雅集的前例，罰酒三杯！

【簡評】

本文記敘李白春夜與眾兄弟在桃李園歡飲暢敘、高談賦詩的情景，抒發了熱愛自然、享受生活的豪情雅興。全文明朗清新，流暢瀟灑。本期封二《桃李園圖》（局部），即以此文為題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