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門關

宋登強

天下的名山名水名關之所以能吸引絡繹不絕的游客，不在于山之高峻，不在于水之清洌，也不在于關之雄偉，而源于人們對它所蘊含的文化積淀的追溯。泰山之所以成為“五岳之尊”，是因為歷代帝王的泰山封禪使它日顯大度與尊貴;西湖之所以聞名天下，是因為白娘子的傳說使它蒙上了神奇的面紗;山海關與嘉峪關之所以成為名關，是因為它們中間連著一道讓所有中國人引以為豪的萬里長城，長城邊仍回響著孟姜女千年不絕的凄婉的哭訴。

一進新疆庫爾勒，便知道有座鐵門關，是古絲綢之路的咽喉要塞，自唐代始在此設卡立關，清末坍塌，解放后重建，原國家副主席王震親題關名，更知道它的背后還有一個焉耆公主撲朔迷離的愛情故事。但我卻不知道此關在東霍拉山與庫魯克塔山相峙的峽谷。直到2011年4月4日，我與同事游鐵門關，這才看到了它的險峻，讀到了它的美麗，領略了它的神秘與渺遠。

凡走過鐵門關路的人，都會有這樣的感覺--險！

穿過鐵門關的路并不寬闊，大約有六七米;路面也不平整，到處是大大小小的石塊。真難讓人相信，就是這樣的一條路，竟把中國、中亞西亞和歐洲像串糖葫蘆一樣串在了一起。一提起絲綢之路，就仿佛聽到了清脆的駝鈴聲，仿佛看到一支商隊浩浩蕩蕩向這邊走來....

這條路雖然偎依在東霍拉山的懷抱里，但它并不安全。仰目望去，山上嶙峋的怪石像一個個劍拔弩張的強盜。它們面目猙獰，張牙舞爪地俯視山下，仿佛隨時都會沖將下來，因此行人不得不一邊走一邊往上看，于是走得提心吊膽，走得驚心動魄......

鐵門關的路十分險惡，可它的水卻很柔美。那是一條小河，據說是孔雀河的上源。它與絲綢之路手挽手肩并肩向遠處延伸，相依相偎，像一對形影不離的戀人。

小河里的水很清，讓人可以清楚地看到河底大大小小的礫石，可以看到流水穿過石隙留下的水痕。河邊長滿了各種各樣的樹木和雜草，高的、矮的、粗的、細的，有直插云霄的楊樹，有斜伸到水面上的水柳，有半浸在水中的灌木和水草，柔細的枝葉蘸著水面，劃出一道道細細的水紋。山影、樹影、石影、草影交織在一起，繪成一幅綺麗的畫。這幅畫與周圍的山，水中的石，路上的行人，岸邊的樹木，相互掩映，情趣橫生。

鐵門關的水固然美，但是山更奇。這里的山和其它地方的山不大一樣，仿佛是一堆堆亂石砌成的，石塊大小不一、方圓不同，因此在這里很少能看到一座整塊的像樣的山峰。每座山峰都是層巒疊嶂、參差錯落，風吹而如動，觸目而心驚。走在上山的路上，會讓你感到如果腳下稍重就會使整座山坍塌下去。沿山路迤邐而上，山風吹來，行人襟飄帶舞如羽化成仙;仰目望去，石階歷歷如天梯高懸;俯瞰山下，懸崖峭壁如斧劈刀削;再看谷底，小河池沼如碧玉翡翠。登上山頂，那山下景物一覽無余：小橋流水，田園民居，山道驛站，奇樹怪石。騁目遠眺，但見群山綿亙，云遮霧掩。使人心曠袖怡，使人浩氣長舒，使人忘得失，釋榮辱，心靈凈化，胸懷坦蕩......

再往前行，驀然看到兩口石棺----這就是公主墳。輕輕撥開厚厚的歷史塵埃，露出一張美麗的臉，雖然已過了兩千年，但依然美麗，而且光芒四射--她就是焉耆公主左赫拉。

焉耆公主愛上了牧羊人，兩人為了感情受盡磨難，最后雙雙為愛殉身，死后合葬在鐵門關，因而使鐵門關蒙上了一種凄迷之美，使鐵門關具有了叛逆的性格。

鐵門關的山，使鐵門關顯得雄奇不群；鐵門關的水，使鐵門關顯得溫柔可愛;鐵門關的路，使鐵門關顯得悠久而凝重;鐵門關的焉耆公主，使鐵門關顯得神秘而美麗。以后，會有更多的人去打開塵封的歷史，去研究她的生世，去尋找她的行蹤，去演繹她的故事，因為鐵門關的山上，曾留下她與牧羊人相偎相依的身影;絲綢之路上，曾留下她與牧羊人雙雙漫步的足跡;潺潺的流水，曾映照過她浣紗的倩影;那一片胡楊林，曾遮隱過她婀娜的身姿；那一片香梨園，曾傳出過她銀鈴般的笑聲...…鐵門關，這個冷冰冰的名字，從此有了溫柔，有了美麗，有了情感，有了個性，也有了悠久的生命。鐵門關也將名揚天下，因為它也有了自己的文化.

——2023年2月15日整理于東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