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女的奇怪表現

蘭心

乖乖女突然開始欺騙父母、污蔑同學，還說這些壞事都是另一個人做的。她是精神分裂了嗎？

爸爸口述：

開學后，女兒像丟了魂一樣

婷婷爸 37歲 電腦工程師

開學第一周，接女兒放學時，我聽班主任講了一件奇怪的事：語文老師上課時，發現婷婷不在教室里。原來，她跑到二年級的教室去聽課了。當時，大家把這件事當作烏龍，語文老師也沒有追究。

誰知這只是一個開始，婷婷的表現越來越怪。數學老師多次發現她在課堂上默默流淚，以為遇到了什么困難，婷婷卻說：“我想小貓了！”

媽媽想帶她出去散心，周日去環球影城玩兒，前提是周六寫完作業。婷婷說自己寫完了，和媽媽玩了個痛快。周一早上，老師卻說孩子的作業一個字沒寫！婷婷媽氣壞了，覺得女兒是故意和她作對。

有一天，婷婷回家說，后桌女生聯合班里所有孩子欺負她，朝她的午飯里吐口水，還逼她把飯吃掉。我當時就急了，讓她提供所有霸凌者的名字，并且請求學校介入調查。可調查結果卻讓我驚訝：名單里的所有孩子都否認霸凌行為。我在學校的監控錄像里看到女兒一個人吃飯，確實沒有人欺負她。但是，她的臉上沒有笑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我能理解每個人都有不開心的時候，但這不能成為她污蔑同學、欺騙父母的理由！麻煩事一件接一件，我和婷婷媽應接不暇。直到一天早晨，婷婷為了不想上學一直裝睡，怎么叫都不肯起來，我們才發現：事情已經徹底失控了！

孩子口述：

拜托了，不要再說我沒有壓力

婷婷 11歲? 小學五年級

我最討厭和我的爸爸媽媽說話。爸爸凡爾賽，媽媽嘮叨，都讓人受不了。

寫作業的時候，我喜歡往窗外看，媽媽就會說：“你不看作業本看什么呢？窗外有答案嗎？”我低頭算題，她又會說：“你看現在這個姿勢，難怪會近視！”我挺直腰板，后背繃得發酸，媽媽卻說：“你別光背課文，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在家里，我永遠沒有自由。開個學，媽媽比我還緊張！在家上網課的時候，她怕我不認真聽課，時時刻刻監視我的一舉一動。我覺得媽媽的視線就像X光一樣，能把我看穿！

五年級一開學，老師就讓我們做卷子，而且是很難的分數加減法小測。我怕算錯，感覺小紙條上的字都在跳動，所以才躲到二年級的教室里，希望做一些簡單測試。

我問爸爸：“我不想做分數題，為什么要做分數題呢？”結果，爸爸又開始凡爾賽了：“你怎么會不喜歡分數呢？我小時候是班里最早學會分數的孩子。別人都搞不懂，我挨個兒給其他同學講……”我長嘆一口氣，他到底有沒有聽懂我的煩惱？

我受不了爸爸媽媽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難道真的只有我這么笨，只有我會感覺壓抑得喘不過氣嗎？拜托他們不要再說“小孩子能有什么壓力”的話，我感覺自己像一個氣球，馬上就要爆炸了！

爸爸媽媽都不聽我說話，我就自己和自己說話。我常常幻想，要是有一個姐姐多好啊，她就可以每天陪著我、安慰我了！結果，好像真的有另一個我存在了。但她是個壞孩子，會說謊騙爸爸媽媽，還常常不理人、不開心；她不想上學，裝作沒聽見爸爸媽媽說的話。她是誰呢？我也不知道。也許，她是來保護我的人吧！

分析與對策：

學校是孩子最熟悉的環境之一，他們對老師的教學模式早已熟悉。那為何別的孩子都能正常上學，唯獨婷婷出現了很多偏差行為呢？

其實，婷婷的適應障礙是多重因素造成的。起初，孩子通常只展現出某一方面的不適應，如對數學分數題有些畏難情緒，所以用磨蹭、溜號等方式表示自己處于壓力中。如果大人能讀懂這些信號，并用正確的方式給予支持，婷婷的壓力就會緩解。遺憾的是，婷婷爸爸錯過了幫助孩子的最好時機。他認為自己的成功經驗能夠激勵孩子戰勝困難，結果卻給孩子造成了更大的壓力。

另外，父母常常會低估環境改變給孩子帶來的影響。的確，婷婷已經是五年級的學生了，但這期間頻繁地在線上和線下教學中切換，其適應力、情緒調節能力都受到巨大挑戰。父母應該適時降低要求，鼓勵孩子在開學之初慢慢適應節奏。但是，婷婷媽表現得比女兒還急，恨不得孩子從一開學就立刻進入狀態。這樣反而給孩子造成學業之外的情緒壓力，得不償失。因此，孩子的適應問題往往和父母的教育方式直接相關。

的確，一些孩子能夠在開學初或考試前的重要時期平穩過渡，那是因為他們有強大的外在支持系統或足夠穩定的內在應對模式。從婷婷的反饋中我們能夠感受到，她的父母提供的家庭支持是不夠的。她渴望爸爸幫忙解決自己的情緒煩惱，但得到的是否定—他認為，小孩子不會有壓力。這種否定會導致孩子自我懷疑。

婷婷只能試著和自己對話、安慰自己。因為孩子的認知發育不成熟、自我安慰能力有限，最終幻想出一個“姐姐”的角色，然后把自己討厭的那部分當作另外一個人做的事情。這種“分裂”并不可怕，只是提示我們孩子已經遇到了超出她承受能力的壓力。如果父母能夠慢下來，傾聽孩子的需要，幫助其解決內心的困惑，她會重新變得“完整”。

婷婷父母可以從以下兩個方面來增強孩子的適應能力：

識別孩子出現適應問題的征兆，并學會正確地回應她的情緒。孩子在生活轉折期，如果身體感到乏力、疼痛，或者情緒變得脆弱、波動較大，甚至在行為上出現退行等情況都需要引起注意。如果情況超過兩周沒有好轉，有時還從單一狀況發展成復雜情況，更表明孩子需要父母的支持。其實，孩子的身體不適和行為問題往往是情緒壓力的體現，父母需要認真回應她的情緒。

婷婷抱怨作業多，父母可以嘗試共情：“你在學校已經學了10個小時，回家還要做作業，確實需要休息一會兒才能寫得動！”孩子害怕老師提問，父母可以換位思考：“一邊擔心一邊上課，你總覺得沒辦法專心。你越想把問題回答好，越擔心在同學面前出丑……”孩子遇到不喜歡的知識點，父母同樣可以通過傾聽搞清楚她討厭的理由。討厭分數是覺得麻煩還是沒有思路？不同原因有不同的解決方案。有些時候，孩子甚至不需要大人幫忙想辦法，只要父母能夠認真聽其說話，表達理解就可以了。

所以，父母回應的態度對孩子來說非常重要。如果我們弱化這些煩惱的重要性，孩子會用更多力氣來證明“我壓力很大”。

要有一個長遠的視角。婷婷眼前的適應問題，可以通過父母的情緒支持暫時得以緩解。但是，她如何看待自己學習生活中遇到的困難，會不會自我安慰、調整情緒，以更積極的心態面對挫折同樣重要。培養孩子的情緒調節能力，需要改變孩子思考問題的方式，形成積極認知。

婷婷總是盯住自己的弱點，比如分數計算算錯。這時候，父母需要幫孩子擴大焦點，看到自己更多的優秀表現。建議父母平時留心孩子做得好的部分，在她感到挫敗時用這些優點鼓勵孩子。這樣，孩子才不會以偏概全。同時，婷婷想立刻解決問題時，父母也可以通過轉移注意力的方式，讓她暫時放松一下，緩解焦慮情緒。

通常，如果父母積極樂觀地面對困難，孩子也會相信困難只是暫時的；如果父母總是夸大困難，孩子就無從學習正確應對挫折的方法。適應問題往往形成于無形，卻可以從學校表現、親子互動中找到蛛絲馬跡。看到問題本質，我們就不會被表象所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