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翎翎
(深圳中大環??萍紕撔鹿こ讨行挠邢薰?,廣東 深圳 518000)
生態價值是哲學上“價值一般”在生態環境領域的特殊體現[1],指生態環境對于滿足自身和所有生物需求,并實現發展的價值,包括生態系統本身維持穩定和平衡所發揮的功能價值、任何生物個體在生存競爭中創造的生存價值以及生態環境能夠為人類提供的倫理價值。生態產品,就是把生態環境要素進行“產品化”。產品是以使用為目的的物品和服務,可以說,在提出“生態產品”這個概念時,就已經確認了生態環境是可以為人所用的,也可以說生態環境能夠為人類提供服務的。生態產品價值,是對生態產品賦予了政治經濟學中的商品價值,以貨幣的形式具象化,這個概念的提出使得生態環境實現生產、交易和流通功能,在現今國內,我們統計生態價值主要也是通過核算生態產品價值,以貨幣的形式對生態環境進行明碼標價。
隨著我國的城市化速度明顯加快,長期以來的粗放式的經濟增長方式,對城市生態環境已造成了一定的影響,羅湖區作為深圳市最早的高密度建成區,城市首先面臨挑戰,逐步進入生態價值回歸階段是羅湖區實現可持續發展的必由之路[2]。按照哲學上對于生態價值的剖析,生態價值包括三個方面:一是生態系統本身的功能價值,二是生物體的生存價值,三是生態環境能夠為人類提供的倫理價值。按照政治經濟學上對于生態產品價值進行剖析,生態產品價值包括以下三個方面,一是生態系統能夠直接提供給人類的物質產品價值,二是生態系統為人類生存所提供的調節服務價值,三是生態系統能夠為人類提供的精神文化價值。從字面上看,兩者之間確實不完全等同,主要爭議在生態價值的主體。但實質上,生態價值的主體應當是人類,這并不是說人類能夠主宰一切,而是人類有責任也有義務主動保護好生態環境,積極推動生態環境往更好的方向發展[3]。
因此,生態價值中的生態系統本身功能價值和生物體生存價值具象化后,也可以理解為,生態系統能夠直接提供給人類的物質產品價值,以及生態系統為人類生存所提供的調節服務價值,生態環境能夠為人類提供的倫理價值其實就是生態系統能夠為人類提供的精神文化價值。此外,在核算羅湖區生態價值的過程中,主要以城市生態系統為基礎進行圖集清單編制及數據收集核算。城市生態系統屬于復合型生態系統,與單一生態系統相較,一方面是包括森林、草地、農田、濕地等多個生態系統,具有比單一生態系統的更為穩定的基礎功能,另一方面,是還有以人為主體的社會、經濟兩個子系統,雖然受人類活動影響頗大,但也因此具有人工調節功能。
生態產品價值,又稱生態系統服務價值、生態系統生產總值,簡稱GEP。2013年,我國首個GEP機制在內蒙古庫布其沙漠實施,在世界自然保護聯盟(IUCN)、億利公益基金會、北京師范大學等共同主辦的“生態文明建設指標框架體系國際研討會暨中國首個生態系統生產總值項目啟動會”上,IUCN提出并倡導建立一套與國內生產總值(GDP)相對應、能夠衡量生態良好的統計與核算體系。在此之后,我國多地進行了GEP核算研究。按照核算對象,大致可分為區域生態系統核算、流域生態系統核算及單一生態系統核算。2021年2月23日,深圳市發布《深圳市生態系統生產總值核算技術規范》[4],明確提出了生態系統生產總值包括:生態系統為人類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提供的各種最終產品與服務價值的總和,主要核算物質供給、調節服務和文化服務的物理量,并以土地租金法、殘值法、市場價值法、替代成本法、旅行費用法等方法來核算一定范圍和時期的生態系統生產總值。2022年3月26日,國家發改委、國家統計局聯合印發《生態產品總值核算規范(試行)》,構建了行政區域單元生態產品總值和特定地域單元生態產品價值兩套核算體系,核算方法也是從實物量和價值量兩個方面來測度生態產品價值。
現今國內生態產品價值核算已有一定成績,但仍存在局限。一是各地區核算目前仍處于各自開展階段。我國雖印發了生態產品價值的核算規范,但并未統一進行生態產品價值核算,各個地區目前均是自行核算,核算過程所采用的公式、參數未必統一,現有的核算結果難以進行橫向比較,更無法以其它地區為參照物了解自身在國內生態價值方面的地位。二是各地區核算評價無法統一標準,各個地區不僅存在經濟水平的差異,也存在生態系統結構差異,假如一個經濟發達、生態一般的城市與一個經濟一般、生態良好的城市采用同一個核算模式進行核算,得出來的結果必然是偏向某一個極端,那么在評判的時候是會出現有失偏頗的情形。三是生態產品調查監測數據仍有待完善。就目前來說,我國已明確生態產品價值核算參數的計算公式,但公式所涉及的數據存在不齊全、難以采集,甚至無法采集的問題,這也直接影響到生態產品價值核算結果的精確度,單以統一的核算參數進行核算,無法體現地區的特異性。
前面提到,城市生態價值指在行政區域范圍內的地區生態產品價值,包括生態系統能夠直接提供給人類的物質產品價值、生態系統為人類生存所提供的調節服務價值以及生態系統能夠為人類提供的精神文化價值。但在探索生態價值實現路徑的過程中,我們會對生態產品價值能否客觀體現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產生疑惑。
羅湖區與香港一衣帶水,地緣優勢得天獨厚。深圳水庫承擔香港特區70%總用水量和深圳經濟特區40%總用水量的供給任務,2022年羅湖區年度水的生產和供給價值約60億元。深圳河貫通深港兩地,深圳河生態環境持續優化,也促進羅湖口岸集聚了深港口岸帶的港資企業超2 000家。在生態價值評價過程中,對于水資源產品,毋庸置疑是可以納入物質產品價值進行核算的,但是對于依托潔凈的水源、清潔的空氣或者適宜的氣候等條件,衍生出的新型產業,其最終產品不屬于農林牧漁、生態能源或水資源產品,但確實能夠帶來極大的經濟效益,這種情況應當如何考慮?當然,我們也可以說,人員聚集是可以帶來旅游休閑服務價值、景觀溢價價值及康養服務價值等,而且長遠來看,甚至是能夠對調節服務產生較大影響的。但我認為,僅考慮人員聚集是可以帶來的旅游休閑服務價值、景觀溢價價值及康養服務價值提升是片面的,而且如果無法準確評判當年生態產業帶來的經濟效益,那么生態產品價值核算結果就無法準確評價生態產品價值實現。
羅湖區有著“一半山水一半城”的生態優勢,坐擁“三山四湖一庫”。如梧桐山,僅毛棉杜鵑花會期間半個月即帶來超過150萬人次的游客量。如仙湖植物園,舉辦的首屆粵港澳大灣區花展期間客流量即超過70萬人次,園區年游客超400萬人次,僅年門票收入即超4 000萬元。在生態價值核算過程中,旅游休閑服務價值以抽樣調查統計的形式獲取游客支付意愿與實際支出等,并通過年報、年鑒等獲取游客量等,旅游休閑人次與時間是功能量,假如在在游客支付意愿與實際支出不發生變化,旅游休閑人次與滯留時間會直接影響文化旅游價值。按照深圳市核算結果,羅湖區2020年至2021年文化旅游服務價值在生態產品總值中的占比均超過50%,而旅游休閑服務在其中的占比更是將近六成,可以說文化旅游服務價值中的旅游休閑服務價值,對羅湖區生態產品價值的影響是非常大的。通過提升旅游休閑服務來提升生態產品價值當然可行也確實可以實現,但這并不是討論的重點,重點是雖然生態產品價值有提升,但與此同時生態系統面積和質量有所下降,調節服務出現下降,這種情況能否說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
羅湖區是深圳市生物多樣性最豐富的城區之一,先后成立了蘇鐵、蘭科、蕨類植物種質資源保護中心。以仙湖植物園為例,目前已保育物種已經接近12 000種,建成各類植物專類園和保育基地22個,是世界上保育蘇鐵類最多的植物園之一和中國大陸地區保育種類最多的蕨類基地,先后承辦了第5屆亞洲蕨類植物學大會、IUCN-SSC松柏類植物紅色名錄修編工作會議、第9屆國際蘇鐵生物學大會、被譽為植物學界“奧林匹克”的國際植物學大會等國際和國內學術會議,以及中國植物園聯盟植物園園林園藝論壇、植物園建設與植物多樣性保護高端論壇等學術交流活動。在這里,我們要考慮的是生物多樣性的保育價值和學術價值。在生態價值評價過程中,其實生物多樣性的保育價值始終貫穿其中,即便是城市生態系統,生物的種類組成及數量分布也能夠對生態系統調節氣候、固碳等功能產生影響[5],對于生物多樣性的學術價值析出,其實是間接計入了文化旅游服務中,學術交流必然會帶來游客量,當達到一定程度是可以對旅游休閑服務,甚至是自然景觀溢價產生影響的。但是問題在對于學術價值而言,這種評價是間接的,而且深受社會重視程度的影響。
“十四五”以來,生態產品價值核算不再停留在單純的核算階段,而是進入了結果應用的探索階段,生態產品價值核算與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同步是一個必然的趨勢。
按照生態產品價值中關于物質產品、調節服務和文化旅游服務的定義,生態產品價值核算的應當是已經從生態系統中獲取的生態產品價值,包括人類已從生態系統中獲取的一次農、林、牧、漁業產品、生態能源及水資源產品等物質產品,調節氣候、固定二氧化碳、涵養水源等調節服務,以及旅游休閑服務、景觀溢價等文化旅游服務,均是考慮在核算期內已獲取的生態產品價值。從這個角度看,生態產品價值核算的就是生態系統中已經實現變現的生態產品。
在國民經濟核算中,通常用GDP衡量一個地區的經濟規模,其最主要的弊端是地方在追求GDP的同時,可能會下意識減少可持續發展的國內資源。良性的人類經濟社會發展模式應當是可持續的,GEP與GDP應當是協同增長。
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實質上是要將生態產品價值合理高效變現,其中合理是指生態產品的價格既應體現其稀缺性的溢價,又應包含其外部經濟性的內部化,因此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應當是GEP與GDP協同增長的,那么在評價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時候,特別是經濟發達的建成區,應當考慮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對GDP的影響。
根據目前的最新數據,深圳市各地區的生態產品總值中,調節服務價值均有一定程度下降,這是一個難以回避的趨勢,但應當探索從根本上解決調節服務價值下降的問題,一方面,是對城市生態系統實施智慧監控,在出現生態質量或面積有下降趨勢的時候,可及時進行修復處理,另一方面,是建立建設項目GEP調節服務影響預測機制,在項目建設前期評估對生態系統的影響,結合不同方案的預測結果提出必要的補償措施,確保每個項目實現GDP與GEP雙提升。
隨著經濟總量的不斷增大,我國的環境、條件、任務、要求等都發生了新的變化,資源環境的硬約束也日益凸顯,因此,在新時代的經濟考核體系,可轉變為GDP和GEP雙核算、雙評估、雙考核的方式,實現GDP和GEP規??偭繀f同增長,提高GDP和GEP之間轉化效率。這種模式的本質就是“發展服從于保護,保護服務于發展”的生態經濟化、經濟生態化,與“綠水金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十分契合,是邁向綠色發展的必由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