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詞典的出版現狀及優化路徑

【摘 要】網絡詞典作為知識集約型的載體，所存在的出版內容錯誤、各方監管缺失等問題會對社會造成負面影響。出版發行高水平、高質量的網絡詞典是我國邁向出版強國、辭書強國的重要途徑。文章對網絡詞典內容編纂上存在的失范現象和外部設計的缺漏進行系統性考察，發現網絡詞典收錄的詞條在形、音、義方面存在不規范的情況，在界面設計、廣告處理、軟件運行、售后服務等方面也亟須完善；結合網絡詞典的特性和社會影響對問題的根源進行探討，提出網絡詞典出現的種種問題與開發方、監管方、審校方等多方失職有關，應將內外相輔、多方協作作為解決問題的有效路徑。

【關? 鍵? 詞】網絡詞典；網絡出版；辭書出版；辭書數字化

【作者單位】李馨逸，武漢大學文學院，中國語情與社會發展研究中心。

【中圖分類號】H061；G239.2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23.03.014

我國是最早編纂辭書的國家，隨著國家的發展，我國的辭書事業一度蓬勃發展，但目前我國還不是辭書強國。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以互聯網為載體的網絡出版形式提升了信息傳播的速度和體量，拓寬了人們學習和使用語言的途徑，網絡詞典成為辭書數字化出版的代表性產物。《2020—2021中國數字出版產業年度報告》發布的相關內容顯示，信息技術的發展和疫情的突發促使我國的數字出版事業迅猛發展。《出版業“十四五”時期發展規劃》《關于推動出版深度融合發展的實施意見》《2013—2025年國家辭書編撰出版規劃》的出臺，分別提出了建設新時期文化強國、出版強國、辭書強國的新理念、新任務和新要求。現代詞典的出版載體由傳統的印刷實體轉向數字文本，辭書的現代化、數字化出版已然成為我國努力建設文化強國，邁向出版強國、辭書強國的重要戰略舉措。

信息化時代，信息技術產品成為傳播民族文化和語言文字以及展示國家形象的重要載體。網絡詞典是辭書數字化出版的代表性產物，它改變了傳統辭書的載體方式，突破了傳統辭書在內容容量和所占體積上的局限性，擁有更強的傳播性和更高的使用率。網絡詞典憑借所占內存小、詞量大、檢索方便等特點深受用戶喜愛，但其內容錯誤頻出、監管缺失的現狀也引發社會關注。新華社記者就一些用戶使用量上億的英語學習類APP錯誤百出、監管缺失的情況，發表了題為《向導還是誤導？錯誤頻發的英語學習類APP該管管了》的評論文章。隨后，光明網、央視網、中國青年報等頗具影響力的新聞媒體也在各網絡平臺上對這類問題進行了討論。面對數字出版產業發展的新挑戰、新規模、新問題，網絡詞典作為人們日常生活中使用頻率較高的學習型工具書和參考書，其質量問題會對辭書出版產業的發展及社會造成廣泛而嚴重的影響。

基于這一問題，筆者對目前市面上已經發行的網頁版、PC版與手機APP版三種不同終端的網絡詞典進行調研。按照詞典的內容與功能類別，將市面上流通的用戶量較大、用戶活躍度較高的網絡詞典作為主要研究對象，采用網絡調查、田野調查、個案分析的方法對選取的網絡詞典進行具體案例的搜集與調研。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相關國家標準［如《翻譯服務譯文質量要求（GB/T 19682-2005）》、《標點符號用法》（GB/T 15834-2011）、《漢語拼音方案》等］以及權威詞典（如《現代漢語詞典》《漢語大字典》《柯林斯高階英漢雙解學習詞典》《新世紀英漢大詞典》《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漢英大詞典》等）的出版內容對搜集的案例進行精準度分析，對網絡詞典內容編纂上存在的失范現象和外部設計存在的缺漏進行系統性考察，結合網絡詞典的特性及其社會影響，針對網絡詞典目前存在的實際問題，提出相應的對策建議。

一、網絡詞典的現狀

1．發行數量

目前，全平臺共上線網絡詞典237部，其中，PC端上線網絡詞典30部，移動端的網絡詞典APP有207部。按照詞典內容，筆者將選取調研的網絡詞典分為單語、多語和專科三大類別。調查發現，目前市場上發行單語詞典53部、多語詞典173部、專科詞典11部（調查數據截至2022年6月）。

2．收費情況

30部PC端網絡詞典中只有2部涉及部分收費或收費才能使用的情況，其余28部都可以免費使用。207部網絡詞典APP中有179個需要付費使用或是包含收費內容，只有28個是用戶可以完全免費使用的。

3．下載及評分排行

下載安裝量排行前五的網絡詞典如表1所示，評分排行前五的網絡詞典如表2所示。

二、網絡詞典現有問題分析

1．網絡詞典的外部環境

（1）交互性、實用性要求增高

調查發現，網絡詞典因考試、升學、旅行等原因而更多地被需要。網絡詞典的超簡便性，讓用戶能隨時隨地攜帶，也可以在任何需要的場合使用，這使用戶對網絡詞典內容的實用性要求變得更高。此外，用戶對網絡詞典的使用感有強烈的需求，包括界面的編排、功能的分區、搜索的樣式、頁面的流暢度等，這些需求的實現都基于新技術的應用。不同于傳統的紙質詞典，網絡詞典在發行后仍可以隨時修改設計和內容，因此，用戶也更注重問題反饋的效度和力度。

（2）受眾面變廣，亟須解決問題

數據顯示，僅排名前五的網絡詞典的下載總量就超過22億次，網絡的超時空特性給詞典的數字化推廣與發展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機遇。受眾面的擴大和受眾數量的劇增，讓網絡詞典現存問題給社會和民眾造成的影響成倍擴大，這也使得解決這些問題的需求愈發迫切。

（3）責任方增多，復雜性增強

出版社是紙質詞典發行中主要的責任方，網絡詞典則需要開發方、編纂方、發行方、監管方等對各個環節相應負責。責任方的增多，使網絡詞典所面對的問題更具復雜性。

2．網絡詞典的內部問題

詞典的內容應該具有權威性、準確性和實用性。從網絡詞典主體內容的編纂來看，網絡詞典中收錄的詞條在形、音、義方面存在不規范的情況。詞庫更新的不及時、語詞聯想的不充分、表述標準的不統一、外來語查詢功能的不健全、詞根/詞源義的追溯缺失等都是用戶反饋較多的問題。從網絡詞典發行的相關方面來看，是否收費、如何收費、收費后的售后如何保障是用戶普遍關心的問題。此外，還有軟件卡頓、界面復雜、廣告繁多等亟待完善的地方。綜合用戶反饋，筆者對相關網絡詞典進行了用戶使用體驗調研與反饋問題查驗，并對網絡詞典中主要存在的問題進行分類，具體如圖1所示。

3．網絡詞典問題的成因

網絡詞典出現的種種問題與開發方、監管方、審校方等多方面有關。

（1）市場監管缺失，編校不嚴格

網絡詞典市場極速擴張，但市場環境并不成熟。網絡詞典發行量不斷增長，但沒有確定的詞典質量標準、沒有指定的責任監管機構并缺少明確的責任監管機制，這些是網絡詞典出現“無人管”現象的主要原因。

目前，網絡詞典的開發及發行方大多是商業公司，專業的出版機構相對較少，市場上的權威產品也非常少。編校不嚴格使產品質量大打折扣，粗制濫造、涉嫌侵權的產品低價競爭，導致整個網絡工具書市場在盲目擴張的同時，無法實現良性發展。專業機構的缺位，開發方、發行方編校人才不足，編校制度不嚴格，相關監管缺失是網絡詞典內容失范的主要原因。

（2）部分內容陳舊，標準執行不到位

新中國成立以來，國家有關部門陸續發布了百余項語言文字規范標準，內容涉及語文、教育、辭書編纂、新聞出版、信息處理等社會應用的各個領域。網絡詞典中存在的信息內容陳舊和對國家語言文字標準執行不到位問題會直接影響人民群眾對科學知識和規范標準的理解與使用。

國家制定的語言文字硬性標準是由約定俗成的規范沉淀而來的。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語言文字的使用標準與使用規范也隨之變化，現在約定俗成的規范可能以后就會變成硬性的標準。規范標準的制定既要考慮語言本身的規范性與純潔性，又要考慮人民群眾慣用的表達形式，以及新事物與舊事物的更迭。因此，制定成文的規范標準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動態的、變化的。刻板的規范標準和陳舊的詞條內容是目前市面上網絡詞典在讀音、音標標注等方面產生失范問題的主要原因之一。

（3）信息技術有待加強

網絡詞典的面世是辭書現代化的重要一步。比如，市面上發行的網絡詞典支持Web端、PC端、移動端等全終端顯示，滿足各種情境的使用需求；文本、圖片、音頻、視頻等都可以容納在內，豐富了知識體量，增加了趣味性等。但僅依靠現有的基礎技術，無法滿足高質量網絡詞典的編撰需求。網絡詞典的現有問題很大一部分是技術瓶頸所造成的。

語料庫數據加工技術不足，導致海量的電子信息無法有效過濾，檢索的準確性就會降低。在檢索方式上，網絡詞典與傳統詞典有著很大區別。雖仍然存在僅提供單一檢索方式的網頁版網絡詞典，但大部分網絡詞典已不只限于使用偏旁、部首、拼音等進行檢索，還可以使用圖片、語音等多模態檢索方式。多模態檢索方式能更快速、準確地幫助用戶鎖定結果，但語料的數據化加工和結構化加工的不足，會導致用戶檢索時產生過多的無關信息，降低檢索效率。一些語文詞典中的生僻字、異體字無法完全顯示，也是中文信息處理方面的技術缺失造成的。

三、網絡詞典優化路徑

作為知識集約型的載體，詞典不僅是詞語查詢的工具書，還是知識的傳播者，是國家語言文字標準的執行者與推廣者，是各個階段學習者學習的教科書。內外相輔、多方協作是網絡詞典現存問題的有效優化路徑。

1．加強監管，改善市場環境

針對目前的市場現狀，亟須加強對網絡詞典市場的監督與管理。有關部門應進一步明確網絡詞典出版發行中各個環節的相關責任機構，明確相關職能部門的責任劃分，嚴格市場準入條件，對網絡詞典的出版及發行嚴格把關。

網絡詞典的發行商應當積極與權威詞典合作，聘請專業人員編纂詞庫內容，及時修訂和整改用戶反饋的問題。在為知識付費方面，應根據國民消費現狀，參考國外權威詞典的出版發行路徑。有關部門可考慮加大資金投入，減輕消費者的購買負擔。發行方應積極調整營銷策略，保障消費者的消費權益和消費體驗。在軟件設計方面，應加強詞典界面設計的合理性，注重頁面建構和功能布局的便利性和美觀性，控制插入廣告的數量和內容。對用戶數量巨大的網絡詞典要重點監控，督促內容存在嚴重缺陷的網絡詞典下架整改。對網絡詞典的質量把關、質量監管等需要教育、工信等多部門協同合作，建立相關行業規范、加強監督和管理。

2．完善出版流程，提高產品質量

完善網絡詞典出版過程中的流程，讓專業的機構積極參與，把關產品質量是促進網絡詞典持續發展的關鍵。

首先，網絡詞典的發行機構應當正視角色，明確網絡詞典發行的市場定位，對內容編撰、知識范圍等有一定的規劃。應通過合法渠道獲取權威辭書的版權授予，或者通過組建設計、編撰、審校、發行等各個環節的專業團隊，搭建更專業的人才隊伍，積極與專業辭書出版機構合作，創作高質量的詞典內容。

其次，專業的辭書機構應承擔專業責任，助力網絡詞典的發展。一是要盡快讓傳統的具有影響力的辭書實現數字化發行，延續其影響力，使其傳播面更廣；二是要積極參與新的網絡詞典的內容編撰和審校工作，努力提高網絡詞典的內容質量和編撰水平，為我國辭書數字化工程貢獻力量。

最后，面對有影響力的辭書出版機構不愿進入網絡詞典市場的情況，有關部門應該在整改網絡詞典市場秩序的基礎上，給優質網絡詞典的開發提供政策、資金等方面的支持，以較高的回報率吸引相關出版機構進入市場。有關部門應積極配合、響應，促使專業的編纂隊伍和商業運作隊伍合作，實現共同發展。

3．及時更新內容，適應社會發展

網絡詞典覆蓋面廣、使用便捷、更貼近人們的實際應用需求，利用網絡詞典對語言文字的規范標準進行推廣和普及，可以將抽象的規范標準具體化、形象化、集成化，最大限度地指導和引導學習者進行查閱和使用。但這種規范標準的推廣和普及不是單方面、強制的。語言文字有自己的發展變化規律，同時它會隨著社會生活不斷發展變化，這就意味著語言文字本身及其規范標準也是動態的。對此，網絡詞典可以利用自身的優勢來彌補傳統辭書的短板，憑借特有的互動性、反饋機制及海量的數據庫，及時容納、更新、修訂更多更新的內容。

信息化時代，作為新生代辭書的網絡詞典，其實用性遠遠高于學術性。雖然它具有辭書應有的規范性與權威性，是國家語言文字標準規范的有力執行者，但它并不等同于國家規范標準，它所具有的社會功能決定了它在向使用者提供規范信息的同時，也要敢于超越標準，要充分融合現實社會生活的語言變化與語言應用，積極應對語言生活變化所引發的語言變異現象。網絡詞典對人民群眾普遍接受并廣泛流傳使用的、由社會生活變化所引發的語言變異現象，要及時更新與吸納，充分發揮國家語言文字標準補足者與完善者的作用。

4．整合語料資源，提供智能化知識服務

網絡詞典不只是工具型的語料庫，也是人類的知識庫。網絡詞典是由巨量詞條所構建的語言文字知識體系，它具有構建、存儲、傳播國家與民族歷史文化的作用，承擔著社會知識服務的重任。我國目前還沒有建成像其他辭書強國一樣成體系的巨型語料庫，而語料庫的建立是網絡詞典發展的關鍵。在科學、嚴謹、準確的學科基礎上，足夠量級的語料庫可以廣納新詞、新語、新用法，打造更貼近不斷發展的現實社會生活的、具有“全、新、便”特點的網絡詞典。

網絡時代為語料庫的建設提供了海量的數字文本信息，數字文本處理技術也使傳統文本的數字化變得更加容易。但是數字化文本并不能夠滿足日益復雜的知識服務需求，由數字化到知識化是數字辭書發展的必然趨勢，知識服務型語料庫可以優化資源結構，基于現有語料庫構建知識鏈、知識樹或知識圖譜，提供智能化、自動化的知識服務。而人工只需要在必要環節介入處理，比如縱向統計各個詞條的相關性和流通度，橫向比較不同詞條之間用法的差異性，智慧選擇真實且合適的釋義與例句等。此外，網絡詞典還應提高中文信息處理的技術水平，以更好地處理在編撰相關語文詞典時所遇到的繁簡互通、異體識別等問題。

四、結語

2023年1月教育部頒布了《信息技術產品國家通用語言文字使用管理規定》，明確指出信息技術產品在便利交流、傳播的同時，使用語言文字存在許多不規范問題，不利于語言文字的健康發展。這是我國第一部規范信息技術產品中國家通用語言文字使用的專門規章，說明國家對這類問題的關注與重視。該管理規定還初步建構了相關管理制度，是促進信息技術產品中國家通用語言文字使用規范化標準化和健康發展的重要舉措。

網絡空間的深度發展，改變了人們的閱讀和學習習慣，也改變了我國辭書出版的生態模式。以優質網絡詞典的出版為契機，拓寬網絡詞典的受眾群體范圍，增強其社會影響力，進而推動我國辭書數字出版的發展，是我國邁向辭書強國、展現國家形象、傳播優秀文化的重要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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