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柱生
梁壯從學校畢業后,到成都一家武裝押運服務公司當現代“鏢師”。每天早上五點半,他就起來趕往公司,六點半便要穿好黑色制服和防彈衣,戴好鋼盔,檢查運鈔車,之后列隊點名,在隊長的指令下,邁著整齊的步伐來到槍械庫。
這是個名副其實的軍火庫,戒備森嚴,一道防盜門、一排防護欄,對外只有兩個小窗口。隊員們在門外排成兩列,每兩人一組,依次進去登記、領槍、領彈……
按照要求,押運員要登記自己的名字和槍號,每支槍都要經過檢驗,確定正常才能使用,任務結束后如數歸還。
一切就緒后,已是七點,梁壯他們持槍登上押運車出發,每車四人。車廂幾乎全封閉,又擠又悶又壓抑。按規定,執行任務期間不得閑聊、接打電話;不管遇到什么情況,押運車不到目的地不能開門,也不能開窗。坐在副駕座密切觀察沿路情況的梁壯早已習慣這種生活,還不時通過后視鏡看看是否有異常情況。與前排相比,另兩名隊員所在的后座就顯得有些擁擠了。
七點半,到達銀行金庫。停車后,梁壯先下車持槍警戒,迅速觀察四周,確定沒有可疑情況后,才示意車里的其他人員下車。押運員和業務員快速進入金庫,在銀行員工的協助下把裝著現金的保險箱用車子推出來,將錢款按照距離遠近放入押運車,便駛向各個銀行網點。
到達網點后,梁壯和押運員站在指定位置持槍警戒,業務員則負責把每箱五十斤重的現金送進銀行。雖然每個網點送款過程只有幾分鐘,但緊張有序,直到把所有網點送完,押運員們才舒一口氣。
這天送到最后一個網點,梁壯發現該網點的值勤保安換成了美女,手里提著警棍,身穿保安制服,颯爽英姿,不禁眼睛一亮,緊張的狀態放松了許多,一上午的疲勞煙消云散。眾所周知,保安中女性不多,美女更是鳳毛麟角。
他看美女,美女也看他,并走過來對他說:“嗨,我說你這持槍姿勢不對呀,防暴槍怎么能平端呢?萬一走火傷人怎么辦?槍口應該向上或者向下。”
他一瞅,果然是這樣,原來自己只顧瞧美女,忘了持槍姿勢,連忙說:“不好意思,謝謝你提醒,謝謝!”美女嫣然一笑,到旁邊忙碌去了。
送款一結束,押鈔員們就要離開。梁壯依依不舍地瞥了美女一眼。美女也正好朝這邊看,兩人的目光相碰,似有火花閃現。梁壯的心弦動了動。他二十六歲了,還是光棍一條。
上了車,美女的影子還在眼前晃,梁壯有些魂不守舍。現在押運車是空的,倒也不用像來時那樣高度緊張了。回到公司,已是午飯時間。吃過飯,梁壯第一次沒去健身房打拳,而是仰躺在椅子上想入非非。他盼望下午四點早些到來,因為那時要到各網點去把錢箱收回送至金庫,就又可以看到美女了。
可這次,他只看到她的背影,因為她一直在補登機器那兒為客戶服務。

錢箱收畢,路過員工展示欄,他瞥了一眼上面的照片,知道她叫班江。此后,班江經常在他的腦海里出現,令他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武裝押運,每天走著相同的路線,干著相同的事情,對外充滿神秘,其實十分枯燥而且機械。可在隊員們看來,只要不出事,再枯燥也值得。
可哪會有河流不起波瀾呢?這天下午,押運車停在最后一個網點,大家才把錢箱提出來,突然從業務大廳竄出一個戴大口罩的人,掏出手槍,截住最后那個提錢箱的銀行職員,喊道:“不許動,跟我走!”
突發的變故,令押運員們紛紛舉起防暴槍高喊:“放開他,停止犯罪,不然我們就開槍了!”
歹徒叫囂:“敢開槍,我就跟他同歸于盡!”說著挾持人質一步步挪向門口。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道矯健的身影凌空一閃,歹徒手中的槍被踢飛。眾人一看,是班江!人質趁機掙脫,把錢箱遞給押鈔員。歹徒惱羞成怒跟班江打起來,拳來腳往,眼花繚亂。
看樣子,歹徒學過武術,功夫了得。有人想拿防暴叉叉他,根本無法近身。班江的身手不俗,兩人打得難解難分。業務大廳成了演武廳,顧客們先是驚慌,膽小的跑出去,膽大的掏出手機錄視頻,這種原汁原味的警匪片,可是很難看到。
班江畢竟是女性,漸漸體力不支,便從腰間抽出警棍,往歹徒身上一杵。網點主任連忙喊:“別……”隨著一股焦味彌漫開來,歹徒被擊昏,木頭一樣倒在地上。
主任跑上前,手足無措:“哎呀,這是演習,你怎么真電?快叫救護車!快!”
班江喘著粗氣,顯然也十分驚訝:“演習?有沒有搞錯呀,我咋沒接到通知?”
“梁壯沒跟你說?他說班江他來通知,我就沒再跟你說。”
“他哪跟我說過?梁壯是誰我都不知道!”
“他就在這兒!”主任一指地上的“歹徒”,“你剛才踢飛的是玩具手槍!”
班江俯身摘掉梁壯的大口罩,這才發現,原來是那次持槍姿勢不正確的那個押運員。
救護車到了,班江和主任把梁壯抬上車。車子開走后,主任安慰班江:“不要緊,頂多是輕傷。小班,真看不出哇,你的武藝十分高強!”
班江受到表揚,卻高興不起來:“我以為是真歹徒,所以下了狠手。”
“梁壯忘了通知你,那是咎由自取。經過這次教訓,他就會知道,細節決定成敗!”
下班后,班江到醫院去看望梁壯,“你怎么不通知我那是演習?”班江又嗔怪又抱歉道。梁壯苦笑:“事情一多,就忘了。”
“還疼嗎?”
“被電處起了水泡,問題不大。關鍵是倒地時得了腦震蕩,要住一段時間的院。”
“那你就安心養傷,好好休息。我每天下了班就來看你。”
兩人聊了一會兒,班江問:“你的南拳打得不錯,跟誰學的?”
梁壯說:“白花堂。”班江高興道:“我也是!”再深談,兩人還是郊區一所高中的校友,梁壯高班江兩屆。
那時梁壯成績不怎么好,就想揚長避短,報考體育院校,便在高二時跟當地武術名人白花堂學習南拳和南棍,后來考上成都中醫藥大學體育系,畢業后又考上了成都體育學院的武術研究生。
他參加高考那年,發現低他兩屆的校花班江也到白花堂的武術培訓基地學武。只是青澀年紀,羞于表白,他喜歡班江,卻沒有跟她說過話。不過他暗暗發誓,一定要考上大學,給班江等學弟學妹做個榜樣。“我笨,只考上一所不大理想的大學。后來干脆報名參軍,在武警部隊當一名特警。”
班江說:“難怪身手不凡,叫你當網點保安,屈才了。”
“退伍后,自謀職業,慢慢來吧。”
后來,顧客們雖然知道是演習,但那“警匪”激烈格斗的視頻還是很快在微信中傳開了。這家民營銀行的女行長把班江任命為貼身保鏢,而梁壯也很快被保安公司提拔為押運大隊副大隊長。
兩年后,他倆結婚了。新婚之夜,新郎告訴新娘,那次演習,其實是他故意不通知她的:一是考驗她的應急能力,二是創造跟她接觸的機會,三是測試一下她的武功。
“只遺憾在你身上留下了電擊的疤痕。”新娘心疼地說。
“沒啥,這是愛的印記!”新郎幸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