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馨
在英語詞匯學習中,我國學習者習慣根據(jù)英語單詞的中文釋義記憶單詞含義。在英語教科書和英漢詞典中,英語單詞的釋義一般是漢語中意思相近的詞語和表達。但是,中文釋義并不能百分之百地解釋英語單詞本身的含義,因為英漢兩種語言中的詞匯含義具有不對稱性。例如:一些英語單詞的感情色彩、常用語境在中文解釋中難以得到體現(xiàn),僅靠中文解釋記憶單詞會造成理解和使用上的偏差。有鑒于此,對英語單詞和漢語解釋的不對稱性進行初步探索,結合我國英語學習者因漢語解釋對英語單詞的誤用,對英語詞匯教學提出建議,以提升其學習質(zhì)量。
語言是一個社會群體在社會交往中作為社會規(guī)約遵守的符號體系。索緒爾(Saussure 2001)認為:“語言是一套靜態(tài)的符號系統(tǒng),系統(tǒng)中的每一個單詞的價值(value)在和其他單詞的比較中得到確定。所謂的價值就是關系,是構成單詞含義的要素。因此,在理解一個單詞時,可以借助同一語言系統(tǒng)的其他單詞理解其含義。不同語言中往往沒有價值完全對等的單詞。”這就造成以母語為詞匯元語言的釋義不能很好地解釋英語單詞,存在兩種語言中詞匯信息不對稱的現(xiàn)象。詞匯學習貫穿整個語言學習過程,由最基本的單詞拼寫到語音認讀、語法技巧等,任何一門英語專業(yè)的知識學習都與英語詞匯密不可分(吳培霞、車貴成 2019)。
在我國自編英語教材的單詞表中,英語單詞的釋義一般是漢語中表義相同或近似的詞匯。英語單詞和漢語釋義的不對稱性主要體現(xiàn)為兩點:
第一是英語中的一詞多義現(xiàn)象。一個英語單詞的含義可能對應多個漢語解釋。例如,英語單詞apprehension 有“理解”“逮捕”“恐懼”等多層含義。伯德、卡索拉里和霍多羅夫等(Byrd,Calzolari &Chodorow,et al. 1987)對 Webster’s Seventh Dictionary將近6 萬詞條的抽樣統(tǒng)計發(fā)現(xiàn),有21 488 詞條具有2 個或2 個以上的意義,即多義詞占近40%。一詞多義使一個英語單詞可以用在多個不同的語境中。但是,并不能因此就說英語單詞的使用比較靈活。
第二是英語單詞的含義比較精確,而漢語解釋比較籠統(tǒng)。英英詞典中對英語單詞的解釋很好地體現(xiàn)了這一點。例如:melancholy 在《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中作為名詞的英語解釋是“a deep feeling of sadness that lasts for a long time and often cannot be explained”,指持續(xù)很長一段時間且通常無法說明緣由的悲傷;漢語解釋是“憂郁;傷悲”,對于詞匯的描述的準確度更低。還有一些英語單詞含有特殊的感情色彩,而漢語解釋并不能體現(xiàn)。例如,propaganda 的漢語解釋是“宣傳”,是一個中性詞;英語詞典中的英語解釋是usually disapproving(通常是不贊成的)。此外,一些英語單詞有其常用的語境,漢語解釋則不能體現(xiàn)。例如,flee 的英語解釋為“to leave a person or place very quickly,especially because you are afraid of possible danger”,但漢語詞匯“逃跑”不僅包括“躲避危險”的意思,還包括“為了免于處罰而逃跑”的意思,使用語境比英語廣泛。
英語詞匯和漢語解釋的不對稱性和語言本身、文化、社會環(huán)境等因素有密切關系。英漢兩種語言分屬不同的語系,在構詞法、命名法等方面存在差異。在構詞方面,漢語以雙語素構詞,對屬于同一類的詞采取“屬性+種類”的構詞模式。對于一個事物的命名,漢語采取以“典型范疇”命名的方法。例如:浪花、蔥花其實并不是花,只是形狀類似。英語單詞中的語素是一串沒有意義的字符,表達的意思也是任意的。同一類事物的單詞之間通常沒有聯(lián)系,每個單詞都精確地指向某一事物(蔡基剛 2008),即使是在復合詞中,也沒有漢語中的種類概括詞。從文化角度看,語言是文化的載體。語言不同實則是文化不同,漢語反映了中國人的整體具象思維,比較籠統(tǒng);西方社會以個體為出發(fā)點,強調(diào)天人二分,在語言上重差別、求準確(范秀英 2005),對事物的分類比漢語精細。例如:漢語中的“散步”在英語中有 stroll、saunter、amble、promenade 等。英漢單詞的文化含義也有不同。例如:龍是中國文化中的神物之一,也是中華民族的圖騰與象征。漢語中與“龍”相關的詞無不帶有贊美之意,如“臥虎藏龍”“望子成龍”等;在西方國家,龍是“暴力”的象征,代表邪惡,與“龍”有關的詞多含有貶義,如sow dragon’s teeth 指“挑起爭端或者引發(fā)爭端”(黃睛晶、許華菁2014)。
初始階段的英語學習者掌握單詞的大致含義便已足夠。英語教科書中的單詞表提供單詞在課文情境中的漢語釋義。學生習慣將單詞表或者類似的單詞書作為獲取單詞含義的來源。這也導致了一系列問題。
施密特(Schmitt 2000)認為掌握英語中最常用的2 000—3 000 個詞族就足夠進行基本的日常口頭交流了。英語中的常用詞如make 有多個含義,但是單詞表中一些常用詞的解釋覆蓋面有限,學生學習也缺乏深度。一些學生滿足于了解常用詞的基本含義,不知道常用詞在其他語境下的含義和用法,因此在口語交流和書面表達中不能像母語者一樣靈活、地道地用詞。例如:crash 作為動詞有“碰撞、(公司)倒閉、(股票)暴跌、(比賽)慘敗、(在不常睡覺的地方)睡覺”等含義,是日常生活中的常用詞。在口語交流中,表達“在你家沙發(fā)上湊合一晚上”時可以用crash for a night on your sofa。但是,學生一般只知道crash 有“碰撞”這個含義。當要表達“麻煩”時,學生通常會選擇單詞problem、trouble,其實headache 也有這層含義,而不僅僅指“頭痛”。熟悉英語中常用詞的多個含義可以改變“詞匯量很大,交流時卻受挫”的現(xiàn)象,使學生能夠在不同語境下靈活地用詞,其表達更容易被理解。
在英語詞匯教學中,一些教師只強調(diào)單詞的字面含義,忽視了其深層含義、感情色彩等方面;學生則根據(jù)單詞表機械地記憶單詞,僅憑漢語釋義理解英語單詞。由于英語單詞和漢語詞匯的不對稱性,學生容易誤用意思相近的英語單詞。例如,雖然glow 和glitter 都有“發(fā)光”的意思,但是含義有細微差別。glow 指熱的物體,如火焰,發(fā)出微弱而穩(wěn)定的光,物體本身是發(fā)光體。glitter 指反射從別處來的光,物體本身不是發(fā)光體。如果要描述寶石閃閃發(fā)亮,只能用單詞glitter。知道一個詞匯,不僅意味著知道這個詞的含義,還意味著知道使用該詞后別人對自己的看法。例如:在形容某人胖時,為表示禮貌不能用fat,而要用plump。然而,在實際教學中,教師并不注重詞匯語用的教學。此外,學生還需要注意英語單詞的正式程度。例如:amicable 用來描述一段關系,意思是“友好的”,尤指兩國關系友好,一般用在比較正式的場合。因此,amicable 不能用來形容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對詞匯的錯誤認知勢必會影響對詞匯的使用。誤用的背后是學生沒有注意到英漢兩種語言之間的不對等性,僅憑漢語釋義記憶英語單詞,因此忽視了單詞的使用語境、含義、常用感情色彩等。除了上文中提到的錯誤表達之外,還體現(xiàn)在寫作中。一些學生認為漢語釋義是近義詞的英語單詞在使用中就可以互換,于是在寫作中為了使用高級詞匯,選擇一些拼寫更復雜的單詞代替原有的單詞,結果發(fā)生誤用。
學生在英語單詞含義學習中的誤區(qū)主要緣于兩個方面:一方面是漢語和英語的差異,僅憑單詞表上的漢語釋義理解英語單詞;另一方面是不當?shù)挠⒄Z詞匯教學。學生只了解單詞的字面含義,不能分辨近義詞之間的差別。下面,結合詞匯教學和詞匯學習提出一些建議。
索緒爾(2001)在《普通語言學教程》一書中提出,在同一語言系統(tǒng)內(nèi),所有的單詞構成一個完整的詞匯網(wǎng)絡,一個單詞的含義可以通過和其他單詞的比較得到確定。詞與詞之間的關系有很多種,如反義關系、上下義關系等。在英語詞匯教學中,教師可以利用這些關系,補充相關的近義詞、反義詞等,使學生在比較中掌握所學詞匯的含義。某個概念在漢語中可能只對應一個詞語,在英語中卻可能對應多個單詞。對此,教師可以通過語義場對與同一個概念有關的詞匯進行梳理,方便學生記憶。例如:漢語中的親屬詞“姑母、姨母、伯母、嬸母、舅母”等在英語中由aunt 一詞全部囊括。一些近義詞也可以在同一語義場內(nèi)通過比較得到區(qū)分。
在二語習得中,學習者可以通過共有的概念建立雙語詞匯之間的聯(lián)系(張語軒、梁燁、李蘭杰2020)。我國學生在學習英語之前已經(jīng)在漢語環(huán)境下掌握了一套概念體系,因此在學習英語詞匯時是在已有概念系統(tǒng)外學習新的符號來表達概念。在這一過程中,學生容易帶入母語的思維方式和概念體系,從而產(chǎn)生對單詞詞義的誤解。英漢詞匯的概念不同是因為文化不同,而文化包括宗教信仰、價值觀念、風俗習慣、歷史等。了解英語國家的文化有助于學生理解一些單詞的引申義,減少母語負遷移。例如:“狗”在漢語中的引申義為貶義,如“狼心狗肺、狐朋狗友”等詞語;在英語國家,“狗”是家庭的一員,是人類的好幫手,如lucky dog 指“幸運的人”,work as a dog 形容人“工作努力”,單詞 dogged贊揚人“堅持不懈”。
在英語詞匯教學中,一些教師往往用例句解釋英語單詞的詞義,提供的語境不夠完整。另外,教材中的語言素材往往有限,因此教師要增加語言輸入,使學生接觸更多真實的語料,從而了解單詞在語境中的含義,以及如何正確地使用單詞。認知心理學的連通主義認為,有關詞匯的信息被儲存在神經(jīng)網(wǎng)絡的節(jié)點中,增加語言輸入可以使學生不斷存儲單詞形式以外的信息,提高單詞使用的正確率。一個單詞進入長時記憶需要學生在不同語境中多次遇到該單詞。增加語言輸入可以提高單詞的出現(xiàn)頻率,強化單詞在不同語境中的含義和用法。
教師在教學中可以采用實物釋義和語言釋義,語言釋義又可分為英語釋義、漢語釋義和雙語釋義。英語釋義多數(shù)借用英語詞典,學生需要參考英語詞典中對單詞的解釋。英語詞典編纂提倡利用基本詞匯解釋單詞,降低了英語學習者理解上的困難。參考單詞的英語釋義有利于學習者了解單詞的常用語境及其與近義詞的區(qū)別。同時,英語詞典中的例句也為學習者提供了較權威的可理解性輸入。學習者在查閱英語詞典時可以附帶學習一些單詞,掌握單詞在不同語境中的用法。相反,如果翻閱英漢詞典,學習者在辨析一些英語近義詞上就會遇到困難,獲得的語言輸入也相對少。漢語釋義適合初學英語的學習者,如中小學階段的學生,他們可以參考英漢詞典,了解英語單詞的漢語意思。隨著學習的深入和學習者語言水平的提高,學習者需要參考英語詞典,如Collins Cobuild Advanced Learner’s English Dictionary,Thesaurus 等。在英語詞匯教學中,教師要視情況補充詞匯的英語解釋,幫助學生理解單詞。對于中高級水平的英語學習者,如大學生,他們可以多查閱英語詞典,利用英語釋義理解單詞。
就實踐教學而言,這些辦法并沒有好壞之分,僅在適用情況上存在差異,要根據(jù)所教詞匯的性質(zhì)和學生的具體水平定制專屬的釋義方法。從教學時段上看,可以按照傳統(tǒng)的課初、課中、課下三個時間段作出相應教學活動安排。課初可由復習與預教兩大單元組成;課中可使用單語釋義加替換復述及推測詞義的方法來講授;課下可拓展詞匯,增加學生的詞匯深度,并組織他們采用多種方式對已學內(nèi)容進行鞏固與應用。
英語中一詞多義的現(xiàn)象比較普遍,尤其是常用詞。常用詞一般指高頻詞,研究表明,單詞詞頻越高,所占語篇篇幅越大。掌握常用詞不僅可以促進一般英語語料的閱讀,還可以滿足日常交流的需要。許多學生只滿足于掌握常用詞的基本詞義,沒有深度學習常用詞在不同語境中的用法。詞匯學習費時低效,雖然有很大的詞匯量,但是口語和寫作表達質(zhì)量不佳。
因此,學生要重視常用詞的深度學習,探索常用詞在不同語境中的含義,并在輸出中反復強化某一概念和其常用詞的聯(lián)系。在英語詞匯教學中,教師要區(qū)分常用詞和非常用詞,結合教學目標重點講授學生需要掌握的常用詞,鼓勵他們在寫作和口語表達中使用常用詞。
英漢詞匯含義由于語言差異具有不對稱性。在英語詞匯學習中,學生要在英語語言系統(tǒng)中理解英語詞匯的含義,認識到英語釋義的優(yōu)越性,多參考英語詞典中對單詞的解釋,深入了解單詞的含義和用法。雖然本研究對英語單詞及其漢語解釋不對稱性這一問題的解釋較為淺薄,但是一些英語學習者在詞匯學習中過于依賴漢語解釋,對單詞詞義缺乏深度學習,導致對英語單詞的誤解和誤用的現(xiàn)象時有發(fā)生,希望以此引起他們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