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下俄羅斯遠東地區投資環境研究

王 月

（黑龍江大學俄羅斯語言文學與文化研究中心，哈爾濱 150080）

俄羅斯遠東地區即俄羅斯遠東聯邦區（Дальневосточный федеральный округ），共有11 個聯邦主體，其中哈巴羅夫斯克邊疆區、猶太自治州、阿穆爾州和濱海邊疆區分別同中國接壤，經濟往來密切。俄遠東地區自然資源豐富，但人口稀少且基礎設施建設較差，因此需要外資來建設及發展該地區的經濟。遠東地區新國家發展規劃中指出，將致力于為該地區營造具有國際競爭力的營商及吸引外資環境，以創造新的就業機會，改善提高居民生活水平。2020 年初暴發的新冠肺炎疫情席卷全球，迫使許多國家采取管制措施，導致經濟受損。新冠肺炎疫情也給俄羅斯及俄遠東地區的經濟發展帶來了沖擊，直接影響著該地區的投資環境。

所謂投資環境，是指存在于受資區域內，能夠影響企業生產經營活動過程及其結果的一切企業外部因素的總稱。對新冠肺炎疫情下的遠東地區的投資環境分析，可圍繞該地區的經濟環境、政治法律環境等進行定性分析，以充分了解如今的俄遠東地區的投資環境，為我國企業投資方向作出有利參考，降低投資風險。

一、疫情下的俄羅斯及俄遠東地區宏觀經濟環境動態

新型冠狀病毒于2019 年末首次被發現，2020年初迅速擴展至全球各國，2020 年3 月11 日世界衛生組織宣布本次新冠肺炎疫情已構成“全球大流行”。俄羅斯疫情于3 月暴發，稍晚于西歐及美國，截至2022 年1 月18 日，全俄新冠確診人數共計10865512例，死亡人數共計322678 例，治愈人數共計9902935例。遠東地區新冠肺炎疫情暴發時間同俄羅斯疫情暴發幾乎處于同一時期，且經歷幾個高峰時段，目前遠東疫情狀況仍十分嚴峻。

受疫情影響，許多國家關閉邊境，對進出口采取嚴格的管控措施，導致石油及外匯市場低迷，俄羅斯作為能源出口導向型國家，經濟受到重創。俄羅斯2018 年及2019 年國內生產總值分別為1.657萬億美元和1.687 萬億美元，2020 年的國內生產總值則為1.483 萬億美元；據俄羅斯聯邦統計局估算，人均實際可支配收入下降了3.5%。疫情對俄羅斯服務業及中小企業帶來了嚴重沖擊，據俄羅斯聯邦勞工部代表稱，服務業、行政業、運輸業及貿易業的失業率增加了。

總體而言，遠東地區在疫情的影響下經濟及各產業出現了衰退。2020 年遠東地區總產值下降1.9%，此前自2017 年至2019 年遠東地區生產總值處于攀升狀態。工業是遠東地區經濟主要驅動力，約占地區總產值的40%。而2020 年遠東地區工業生產值較2019 年下跌了5.1%，但仍高于全俄水平。在遠東經濟行業中，因總需求下降而受損的行業約占總行業的65.6%，而因實施嚴格政策而受損的行業為13%。

疫情對貿易投資的沖擊尤其明顯。2018 年遠東地區投資平均增長值為12%，2019 年為15%，而2020 年下跌為7%。俄遠東地區憑借自己的優勢一直吸引著眾多俄羅斯國內外投資者的青睞，但新冠肺炎疫情及隨之帶來的經濟衰退使得很多投資者望而卻步，私人投資下降了8.2%。其中阿穆爾州、薩哈林州、濱海邊疆區和薩哈共和國等聯邦主體投資規模萎縮嚴重，降幅分別為6.1%、15.2%、9.5%與49.1%。

二、新冠肺炎疫情下遠東地區投資環境面臨的主要問題

遠東地區是俄羅斯吸引外資最多的地區之一，該地區地域遼闊，礦產、油氣及木材資源豐富。但遠東地區長期存在的投資環境問題使得遠東地區高風險與收益并存，例如遠東地區法律法規不完善，缺乏良好的保障投資的法律制度、腐敗問題突出、俄羅斯政府行政管理效率低下等。

在遠東地區宏觀經濟環境因疫情原因出現整體衰退的情況下，一些具體的經濟問題尤其突出，進而消極影響遠東地區的整體投資環境。

（一）超前發展區和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投資環境受損

遠東地區擁有極其豐富的自然資源，但其資金嚴重不足且遠離俄羅斯經濟中心，為了吸引國內外投資，加速經濟發展，2014 年以來俄羅斯推出了一系列的聯邦法律來建設“超前發展區”（Территория опережающего развития）。目前俄羅斯聯邦共有23 個超前發展區，其中有21 個分布于遠東聯邦區。超前發展區的優勢在于提供稅收優惠、簡化行政程序等，為遠東地區創造良好的營商環境。

在2020 年春季新冠病毒于俄羅斯暴發時，俄羅斯對企業及其經濟活動采取了限制措施，這也影響到了超前發展區的企業經營發展。絕大多數超前發展區的民營企業并未被列入可繼續經營的行列，且缺乏專門的國家支持措施，導致其產量減少，瀕臨倒閉。

疫情導致的投資減少同樣影響到為超前發展區及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私人投資對風險較為敏感，在疫情期間，超前發展區的新投資者數量減少了30%，從2019 年的95 人減少至2020 年的67人。而對于超前發展區及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的投資者而言，疫情使得國外設備供應及制成品銷售困難，外來勞動力短缺，導致一些投資項目進展緩慢。

（二）遠東地區勞動力短缺狀況因疫情加重

人口短缺一直是俄遠東地區面臨的主要問題之一。遠東地區由于自然環境惡劣，原本便地廣人稀，勞動力匱乏，1991 年遠東地區總人口為1050 萬人，而2019 年為810 萬人，人口減少了1.3 倍。遠東地區人口外流問題也十分嚴重，1992 年至2017 年間約有190 萬人離開了遠東聯邦區，約占總人口的1/3。在遠東地區勞動力資源匱乏的情況下，外國移民成為補充遠東地區勞動力的主要來源。從2015 年起，遠東聯邦區成為俄羅斯對外國公民發放勞務許可名額最多的地區，2020 年有4.13 萬個名額，而中央聯邦區僅為1.7 萬個名額。遠東聯邦區持勞務許可的外國務工人員主要來自中國及中亞國家。

由于疫情采取的關閉國境的措施及隔離政策導致遠東地區勞動力短缺狀況進一步加深，并對外國務工人員較多的建筑業及農業等行業造成一定打擊。例如，在猶太自治區，由于80%的土地都由中國勞動力來耕種，由于疫情關閉的中俄邊境導致大多數中國務工人員無法來俄，對該地區農業發展帶來了巨大風險。在外國勞動力最多的濱海邊疆區，建筑、農業及餐飲業等多個行業出現勞動力短缺的情況。2019 年濱海邊疆區為外國公民共頒發工作許可11726 份，而2020 年僅頒發2715 份。

（三）疫情使某些產業受損嚴重

由于新冠病毒具有傳播廣、易感染等特點，對個別行業影響較大。疫情使得交通運輸業蒙受損失，尤其是客運業。2020 年俄羅斯航空的客流量不及去年的60%，而遠東地區2020 年客運人數為620萬人，2019 年則為1050 人，減少了近40%，而鐵路客運量減少了近25%。

由于新冠疫情所實施的管制措施導致遠東地區諸如旅游業、客運業等需要大量人員流動的行業損失嚴重也在意料之中，與此同時，一些實業行業也遭受了損害。

遠東地區是俄羅斯木材資源最豐富的地區之一，集中分布著俄羅斯幾乎一半的林地和1/3 的木材儲備，木材業也是遠東地區的主要產業之一。自2020 年初以來，遠東聯邦區的木材業便在虧損。中國為俄羅斯木材業的主要進口國家，疫情使得中國對木材的需求下降了20%-50%，導致木材產量下降，價格暴跌。中國邊境檢查站對木材新的檢疫標準也對遠東地區木材出口產生了負面影響。

在遠東地區的出口中占較大份額的還有魚類和海產品。濱海邊疆區、薩哈林州及堪察加邊疆區皆為遠東地區魚類及海產品的主要供應地。但疫情給魚類及海產品的出口帶來了顯著影響，冷凍產品表面更容易殘留新冠病毒，因此對魚類及海產品的檢疫更為嚴格。新冠疫情造成的遠東地區漁業的損失約為80 到90 億盧布，且魚類及海產品需求的下降影響到漁船及漁業企業的建造。

（四）遠東地區基礎設施及固定資產投入不足

基礎設施即我們通常所說的投資“硬環境”，遠東基礎設施狀況總體來看不發達，鐵路及公路建設均落后于全俄其他地區。遠東聯邦區每年固定資產投資額低于大多數聯邦區，處于倒數第三的位置，且有下降趨勢。且遠東地區固定資產折舊率較高，至2020 年初，固定資產折舊率達到44.2%。

除了基礎設施老化的問題，遠東地區的基礎設施建設中還存在資金不足的問題。遠東地區于2019年被列入“地緣戰略優先區”名單，但在基礎設施方面并未獲得更多的資金。根據俄羅斯智庫infraone的計算，2020 年俄羅斯遠東聯邦區總預算支出中僅有9.9%用于基礎設施建設，2015 年-2019 年平均為9.5%，均低于10.5%的全國平均水平。按照可比價格計算，遠東地區基礎設施建設支出同期相比減少了12.6%。

受疫情影響遠東地區投資減少，固定資本投資額也在下降，2020 年遠東地區固定資本投資額約為1.55 萬億盧布，同期相比減少了6.6%。除去疫情原因，油氣領域大型項目的完成也是固定資本投資額下降的原因，例如西伯利亞管道建成后，雅庫特區基礎設施支出約為2200 億盧布，較2019 年減半。在遠東聯邦區投資貿易額總體下降的背景下也有例外，哈巴洛夫斯克邊疆區的投資出現了逆勢增長，固定資產投資增長達到124.7%。

三、疫情下遠東地區投資環境的亮點

由上文可以看出，俄羅斯遠東地區投資環境中存在的一些問題，諸如勞動力短缺、基礎設施落后及法律法規不完善等并未得到解決，疫情的到來反而加深了已有的矛盾，還帶來了遠東地區投資額的減少、部分產業受損等。但在疫情期間，遠東地區也在力圖克服疫情的影響，以改善投資環境，因此遠東地區仍存在向好之處。

（一）遠東地區貨物運輸業在疫情期間受損較小

相對于客運而言，遠東地區的貨物運輸受到的打擊并不大。在貨運方面，遠東地區各指標于全俄羅斯來說相對較低。2020 年遠東地區航空運輸增長了4.3%，而全俄羅斯航空運輸同期相比下降了約10%。這同俄羅斯航空公司為了減少疫情帶來的客流量減少而改用客運飛機運輸貨物有關。俄羅斯的鐵路運輸于2020 年增長了2.3%，全俄鐵路貨運量下降了2.7%。疫情同樣對遠東地區海運影響較小。至2020 年底，遠東水域的貨物轉運量超2.2 億噸，同期相比增加4.8%，而全俄則減少了2.3%。

（二）遠東地區不斷完善相關法律制度

近些年來，遠東聯邦區也在通過完善法律法規的方式來改善遠東地區投資環境惡化的問題。俄羅斯仍重視遠東地區的發展，疫情雖然放緩了遠東地區發展的腳步，但并未使其陷入停滯，正如俄羅斯副總理于2020 年12 月11 日在符拉迪沃斯托克與媒體代表會晤時表示，俄羅斯因疫情而惡化的經濟形勢不會導致遠東發展計劃放緩和減少，將會繼續完善遠東地區的項目支持系統。2021 年舉辦的遠東經濟論壇上普京同樣表示，即使疫情蔓延，也應該加快重要項目的建設速度。

2021 年3 月，俄遠東和北極發展部部長切昆科夫宣布，遠東和北極開發部將與俄羅斯聯邦外貿經濟銀行、遠東開發公司等開發機構啟動遠東開發新機制，即“遠東特許經營機制”，并建立投資加速器，這一機制擬吸引私人資本參與建設遠東地區的重大項目，推動政府和社會資本合作。

2020 年4 月1 日，俄羅斯聯邦出臺了《保護和鼓勵在俄羅斯聯邦投資法》，該法律的創新之處在于穩定投資，投資者可在國家保證不實施可能使其處境惡化的行為的基礎上實施投資項目。目前，在遠東地區該投資法登記冊上簽署的協議暫時僅有一個，即在阿穆爾州斯科沃羅季諾建設甲醇生產廠的項目，投資額為550 億盧布。

遠東地區將繼續借助超前發展區與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為吸引外資的主要手段。2021 年，遠東地區為超前發展區及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引入了新的稅收優惠制度。超前發展區及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的投資者可享受諸如10 年內降低7.6%的保險費，免除前五年的財產稅、利潤稅及前三至五年的土地稅，適用于自由關稅區的程序，并對貸款利率進行補貼。

（三）遠東地區經濟逐步復蘇

隨著疫苗接種的普及，疫情逐漸得到控制，2021 年的遠東經濟出現了復蘇的跡象。2021 年12月8 日舉行的由遠東聯邦區政府代表、專家學者等參與的線上會議“ProДФО-2021”中談及，2021 年的遠東聯邦區經濟在積極發展，目前遠東地區正在實施項目約2600 個，總投資額達1.9 萬億盧布。濱海邊疆區第一副州長維拉·謝爾比娜提到，濱海邊疆區確實遭到了疫情嚴重打擊，但在2021 年，區內各行業都在顯著增長，如漁業與去年同期相比增長了約170%，采礦業為132%，木材業為162%。

遠東地區超前發展區及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的投資目前蓬勃發展。超前發展區正在實施的項目共計562 個，協議投資額將達到4.4 萬億盧布，其中實際投資1.5 萬億盧布，創造了4.95 萬個就業崗位。而符拉迪沃斯托克自由港正在實施2082 個投資項目，協議投資額將達1.2 萬億盧布，已投資2623 億盧布，創造3 萬個就業崗位。

四、結語

疫情對俄羅斯經濟的打擊主要是兩個方面：一是由于石油價格暴跌導致經濟及外貿投資狀況惡化；二是為了抑制新冠肺炎的蔓延而采取的防疫措施導致商業活動急劇收縮。遠東地區經濟狀況同全俄狀況大致相同，經歷了疫情帶來的經濟衰退。疫情對遠東地區投資環境帶來的影響不言而喻，原本存在的問題尚未解決，又出現了新的問題。總體而言，疫情惡化了遠東的投資環境。但正如普京所說，“遠東開發是俄羅斯在整個21 世紀的國家優先方向”，隨著俄羅斯在歐洲方向的受挫，轉向遠東地區的開發幅度將會越來越大。遠東地區目前已出臺一些法律措施以改善遠東經濟狀況及投資環境，將來隨著遠東經濟的復蘇，后疫情時代的遠東投資環境也將逐漸恢復。

中國同俄遠東地區的投資條件也因疫情受到不良影響，但強大的戰略互信一直是兩國合作的基石，兩國攜手定能共克時艱。目前，中國對俄遠東地區投資較多，而遠東地區為主要受資方。兩國可通過加強企業間交流、改善兩國通商口岸、引進更多企業優惠措施、改變以原料為主的進出口貿易結構

等方式改善投資環境，增進兩國間投資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