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人間草木》

文李星慧

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讀汪曾祺的文字總能讓人感到這人間煙火氣。作為我們熟知的作家，汪曾祺的命運并不順，3 歲喪母，24 歲時大學還沒畢業，26 歲找不到工作，28 歲還需要靠女朋友接濟，正值盛年又遇戰事……對此，他想得很開，隨遇而安、自得安閑的性子，寵辱不驚的境界讓他的文字有了“煙火氣”。

第一次接觸汪曾祺的文字是在《端午的鴨蛋》，他寫高郵咸鴨蛋:“筷子頭一扎下去，紅油就冒出來了?！笨吹萌舜瓜延?，直呼受不了，很多人不愿深夜讀汪曾祺，實在是他筆下的食物太誘人。而《人間草木》這本書特別適合在午間閑暇，坐于溫暖的陽光下，一杯清茗，一本書，簡簡單單就能獲得心靈凈化之感。

《人間草木》文如其名，許多文章都選取最平常的世俗生活來描寫，讀起來很接地氣。寫隨處可見的草木鳥獸、凡世俗人，雖是世俗，卻不俗氣，反而透露出生機，頑強，堅韌；文字質樸，不事雕琢，如行云流水一般；它簡單而充實，展現出一股高雅之氣。

翻開書頁，閱讀一行行文字，仿佛與一位睿智的老人同坐于生機盎然的花園，時而指著隨處可見的巴根草，告訴你它的堅韌；時而打趣地告訴你“煤塊里竟然也能長出芋頭”，讓人忍俊不禁。汪曾祺筆下的每個細節讀來好似平淡，卻內有乾坤，回味無窮。他寫桂花:“葉堅挺，入冬凋?！睂懨坊ǎ骸皾M樹繁花，黃燦燦地吐向冬日的晴空，那樣的熱熱鬧鬧，而又那樣的安安靜靜?！彪m說草木無情，但在他的情真意切、細致觀察下，草木也有了感情，文人愛寫草木，因為草木身上未沾染塵世的“虛無”，天生帶有一種“真”。汪曾祺寫真實的草木，也如這草木一般活得純粹通透，用一雙“佛眼”看大千世界，寫世間草木。

汪曾祺愛吃，愛生活。他筆下的西南聯大生活，雖有戰火侵擾，但趣味不斷：空襲警報一響，男同學們會提著點心在校門口等著女同學，而他喜歡往松林跑，因為可以撿松子吃，不愿意當餓死鬼。面對戰火，面對艱難的生活，他總不忘給生活加點糖：“人總要把自己的生命精華都調動出來，傾力一博，像干將、莫邪一樣，把自己煉進劍里，這，才叫活著。”

汪曾祺筆下，不僅草木有了情，小人物充滿著“煙火氣”，例如巷子里賣楊梅的苗族女子，不時吆喝一聲：“賣楊梅……”這聲音好像讓昆明的雨季變得更加柔和了。還有養蜂人年輕的妻子抱著養蜂人的孫子“靠著被窩用鉤針給他勾一頂大紅的毛線帽子”。這些淳樸的小人物日常的吃與住、冷與暖，讓我們看到別樣的人生。

汪曾祺曾寫詩言：“我有一好處，平生不整人。寫作頗勤快，人間送小溫?；驎r有佳興，伸紙畫芳春。草花隨目見，魚鳥略似真。唯求俗可耐，寧計故為新。只可自怡悅，不堪持贈君。君若亦喜歡，攜歸盡一杯?！蓖粼饕砸活w“平等之心”寫蕓蕓眾生。當我們端詳這些文字，能明顯感受到生活的疾苦中蘊含的閑適與平淡，哪怕是隨處可見的一草一木，在他眼里也是四季更迭留下的印記。

作家凹凸曾說：“我愛讀汪曾祺到了這般情形，長官不待見我的時候，讀兩頁汪曾祺，便感到人家待見不待見有什么用；辣妻欺我的時候，讀兩頁汪曾祺，便心地釋然，任性由她。”可見對生活投入真情的汪曾祺，筆下的文字猶如水洗般擁有洗滌塵世的力量，能讓人在心煩意亂之時感受一抹來之不易的平靜欣喜。

對于《人間草木》，汪曾祺自己看來“不堪持贈君”，里面確實沒有什么大道理，只展現了一個充滿“煙火氣”的世間，寫隨處可見的草木鳥獸，寫平凡的人們，但文字里蘊含的真誠與情感足以感染每一個生活在快節奏時代的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