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片自主研發不宜急功近利

前段時間，就在最新一代自研芯片計劃在幾個月后流片的關鍵階段，OPPO突然宣布關停集團旗下子公司哲庫，終止芯片自研業務，當初豪言3年投入500億元、招募3000余人造芯，一朝關停，引起產業界和社會不小震動。

市場情緒頗為復雜，兩極分化明顯，還有的擔心引起蝴蝶效應，在半導體遭遇周期性寒冬的當下，會對眾多芯片初創公司造成不利影響。

但總的來說，OPPO終止芯片業務其實不完全是壞事，對整個芯片行業影響終究有限，需要從中吸取教訓。對于需要“坐十年冷板凳”的芯片行業而言，OPPO過去急功近利的開發模式根本走不通，犯得錯誤太多，再不斷臂求生，可能整個OPPO都會被拖下水。

重營銷與重研發難以兼得

說到企業基因，很容易想到聯想的“貿工技”與“技工貿”的路線之爭，聯想最終選擇了“貿工技”，也被長期質疑錯失了發展中國半導體技術的寶貴機遇，但聯想的技術實力并不弱，數字經濟時代算力是基礎力量，而中國高性能計算機近一半是聯想貢獻的，2022年中國高性能計算機（HPC）性能TOP100榜單，聯想有44臺。

相比聯想，OPPO的技術實力更加薄弱。

OPPO的特點就是重營銷、重渠道，側重貿易端，路徑依賴下形成了一大批重視營銷傳統和利益體，更在乎短期利益，在乎能不能賺錢、能不能省錢，這種思維也影響了技術開發，導致OPPO在開展芯片業務的時候犯了第二個大錯誤。

急功近利

OPPO為打造芯片業務成立了哲庫，但搞芯片就是長期主義，起碼也得10年時間，按理說為了避免出現多頭領導帶來的內部損耗，這類長期科技創新一般都是請一位行業大牛組建核心團隊，再根據需求不斷擴充，如此才能保持方向的穩定，也形成特定的文化氛圍，從而降低內耗。

然而OPPO太急了，一開始就要同時上多個種類的不同芯片，而且還不是從更簡單的圖像信號處理（ISP）、電源管理等開始，而是從難度更大的AP芯片起步，步子邁得太大。時間緊、任務重，加上公司習慣了重金砸市場的模式，完全無視了人才培養這個客觀規律，揮舞著鈔票到處挖人，短時間內將從業人員規模把哲庫推到中國大陸的第五大芯片設計公司。

但不同企業有不同的基因，來自同一個公司的天然會抱團形成一個山頭，于是大小派系林立，但人員還是不足，于是大規模招聘應屆生，甚至是跨專業的應屆生，給出的薪資竟然高達40萬。3000多人的團隊，一年光工資就以10億計，花了這么多錢，內耗極為嚴重，而大量沒有經驗的應屆生還需要進行再培訓才能用上，又牽制了大量精力。

派系斗爭激烈帶來了嚴重的副作用，真正想搞技術的選擇離開，還有人成了派系斗爭的犧牲品，而由于過于做人壓過做事，芯片研發肯定受影響，但又不能直接說不行，就要在階段考核上反復向更高的管理層證明自身的價值，漸漸的也就形成了不利于技術研發的氛圍。

互聯網燒錢的模式不適應芯片開發

芯片本質仍然是制造業，制造業的利潤率并不高，根本不能跟互聯網比，必須考慮投入產出比，形成可持續的商業閉環。

芯片是一個燒錢大戶，OPPO的業務模式很單一，不像華為、蘋果還有其他業務可以向芯片業務輸血。OPPO開發的芯片也只能應用在手機上，即使不考慮技術落后的問題，其他手機品牌不可能用OPPO的芯片，這就決定了OPPO的芯片只能自產自銷，但又不可能復制蘋果的成功范例。

既然自產自銷，對OPPO來說，自研芯片的唯一價值就是降低成本，逐步用自己能夠掌握的零部件替代采購，無論從商業還是技術的角度，都應該從更基礎的芯片開始，然而OPPO一開始就定在了核心的系統級芯片（soc）自研上。

然而，手機soc早就被幾家大公司吃掉大部分市場份額，就算是華為攀升芯片也吃了很多苦，在其他業務高利潤支撐下才終于從早期海思K3V2芯片逐步進化到麒麟處理器。

僅以上三點就決定了OPPO過去急功近利的自研路線必然失敗，現實也證明了這一點。按照行業常規，一個芯片設計的創業公司如果想活下去，兩三年時間就必須拿出像樣的產品，哲庫2018年就成立了，雖然在從業人員上已經是中國大陸的第五大芯片設計公司，但實際除了一顆NPU芯片、一顆藍牙音頻芯片，并沒有其他大規模商用或有突破性的芯片。

即使考慮最新一代自研芯片將在未來幾個月流片，但流片不可能不出現問題，問題解決之后也仍然落后于現有主流產品，還需要多輪迭代才行，又如何保證未來能夠彎道超車？

倘若哲庫是獨立創業公司，恐怕早就解散了。當前半導體行業進入周期性寒冬，手機更換頻率下降，OPPO業務單一需要考慮未來可持續發展問題，這種關鍵時刻梳理了哲庫的業務和未來可能，認為得不償失，干脆利落的解散不失為明智之舉。

至于哲庫獨立、打包賣出等想法并不現實。哲庫的情況，整個行業非常清楚，這么多年了一直沒有能拿出手的產品，幾乎沒有自造血能力，沒有了OPPO的背書和輸血，這家公司就已經失去了存在的意義，誰會愿意冒險接盤？如果說價值，也就是哲庫的人力資源有價值，但對于有需要的公司來說，于其整體接手倒不如針對性招聘挖人。

OPPO突然解散哲庫，反而證明了這是高層的直接決斷，快刀斬亂麻也有利于保護公司機密和信息財產安全，免得出泄密或群體事件。正如段永平所言：“改正錯誤要盡快，多大的代價都是最小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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