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江,1982年1月生,中共黨員,武漢市蔡甸區沉湖濕地自然保護區管理局工程師。從事濕地和野生動物保護工作15年,馮江不僅練就“聽音辨鳥”本領,更成為沉湖濕地“行走的鳥類圖鑒”和保護區“活地圖”。他堅持開展鳥類監測并收集資料,助力武漢有了唯一的國際重要濕地,先后榮獲湖北省“優秀共產黨員”、湖北省先進工作者、2022年“荊楚楷?!蹦甓热宋锏葮s譽。
古云夢澤滋養荊楚大地數千年,如今武漢市蔡甸區美麗的沉湖,便是這云夢遺珠。
金秋時節,馮江站在沉湖濕地自然保護區(以下簡稱“沉湖濕地”)眺望,廣闊的湖泊里水草豐茂,一望無際的蘆葦叢連綿起伏,葦葉隨風搖曳,成群的灰翅浮鷗在上空盤旋……
“每年冬天,冬候鳥們都會從北方的繁殖地,飛越山川、河流和荒漠,躲過暴雨和天敵,來到沉湖過冬?!瘪T江遙望著遠方,等待著一年一度與他重逢的候鳥們,“快了,它們就快回家了?!?/p>
從“菜鳥”到“鳥圖鑒”
沉湖濕地主要由沉湖、張家大湖、王家涉湖以及周邊部分民垸組成,總面積11579.1公頃,是江漢平原保存最完整的淡水湖泊沼澤濕地,也是武漢市唯一的國際重要濕地。
馮江是第一位入駐保護區基層站點的人,也是駐守基層站點時間最長的人。
清晨6點多,馮江就扛起望遠鏡、背上照相機、帶著計數器,開始他最喜歡的工作——巡護。豆雁、白額雁、灰鶴……他用望遠鏡觀察各種鳥類,再進行分類計數。
對遠處的鳥群,馮江不僅一眼便能辨別出鳥的種類,還能將鳥的數量算個八九不離十,這是他從業15年練就的“火眼金睛”。
2008年,26歲的馮江從華中農業大學環境科學專業畢業,他積極響應國家號召,主動參加“三支一扶”計劃,來到沉湖濕地,從事濕地保護、科研監測和宣傳教育工作。
馮江前往單位報到時,位于沉湖濕地保護區腹地的消泗鄉羅漢監測站已經建好2年,但位置偏遠、條件艱苦、生活不便,遲遲無人駐崗。
馮江扛上行李,二話不說就去了監測站。
為了盡快摸清保護區概況,白天,他帶著《中國鳥類野外手冊》和望遠鏡,騎著車四處巡護,一年走過了3000公里堤岸,跑遍了保護區內的所有鄉鎮、村組和單位;晚上,他就抓緊時間自學鳥類學、植物學、生態學等專業知識。
2011年,馮江光榮加入中國共產黨。身份的轉變讓馮江使命感更強:“生在和平年代,我們無須像先輩那樣出生入死,唯有日復一日做好本職工作,方能不負使命?!?/p>
炎炎夏日,馮江頂著烈日巡護,一圈走下來幾個小時,全身上下濕透;數九寒天,他沿著湖從早上走到下午,餓了就吃口干糧。
2013年至2016年,連續四個秋冬,馮江跟隨森林公安每日凌晨3點開始巡護。
馮江還經常深夜出門,通宵巡護。保護區內道路崎嶇難行,夜晚看不清路,他曾連人帶車栽進魚塘。落水時他最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好不容易拍到的珍貴照片和記錄的數據。
幾年時間,馮江從一名“菜鳥”成長為沉湖濕地“行走的鳥類圖鑒”。十幾年來,他積攢了幾萬張候鳥圖,對沉湖濕地地形地貌、植物分布、鳥類生活習慣了如指掌,還練就了“聽音辨鳥”的本領——只要聽到鳥兒的叫聲,便能知其種類。
“這些鳥就像我的朋友一樣,它們一開口‘說話’,我當然知道是誰。”馮江笑著說。
失而復得的和美畫卷
沉湖是東亞—澳大利西亞鳥類遷徙通道的重要站點。每年冬天,沉湖濕地便會迎來送往大批候鳥,小天鵝在湖中翩躚起舞、鷺鳥在淺灘覓食嬉戲,草甸、灘涂和沼澤上空,水鳥翔集,蔚為壯觀。
“這幅生態和諧的美麗畫卷,是失而復得。”馮江感慨地說。
2008年,剛到沉湖的馮江,所見皆是縱橫交錯的魚塘和密密麻麻的圍網。
“村民們在湖里大規模養殖,為了提高產量,還往水中投入大量飼料,水體富營養化嚴重,有些區域湖水又臟又臭,最差時成為劣Ⅴ類水體?!瘪T江回憶道,“候鳥無處落腳,數量銳減到兩三萬只?!?/p>
2013年,沉湖濕地開始申報國際重要濕地名錄,馮江意識到這是改變沉湖濕地現狀的機會。他用半年時間,和同事們收集、整理資料。他手中歷時5年監測到的數據成為申報的重要依據。當年10月,沉湖濕地成功列入國際重要濕地名錄,這也為武漢申報“國際濕地城市”奠定了基礎。
沉湖是候鳥的家,也是周邊村民們賴以生存的故鄉。
2010年11月的一天,馮江和同事正在巡護,突然被保護區附近曲口村的幾個村民圍?。骸澳銈円Wo鳥可以,但候鳥把我們剛剛出芽的冬小麥都吃了,我們怎么生產生活?”馮江意識到,必須找到鳥和人和諧共處的方式。
2013年,在專家和保護區同仁們的呼吁下,《武漢市濕地自然保護區生態補償暫行辦法》正式施行。按照規定,沉湖濕地實驗區、緩沖區、核心區內的農田和魚塘每年可以得到每畝15元至40元不等的補償。
“補貼容易,改變周邊農民種植和養殖方式卻很難。”馮江說。
2017年,沉湖濕地所在的通順河流域實施“三網”拆除,沉湖濕地拆除圍網、攔網、網箱3.2萬畝,極大地減少了保護區內的人為活動。
“退養還湖”的過程十分不易。沉湖周邊居民世代靠水吃水,很多年紀大的村民從小就參與圍湖造田、開墾濕地。現在開墾濕地變成違法違規活動,村民一時難以理解。馮江和同事因為制止開墾濕地,曾被村民團團圍住,甚至遭到謾罵。
“無論多難、多委屈,我們都不能退縮!只有堅持,沉湖才有希望。”馮江回憶,一次,村民將開墾的拖拉機開到了管護站的門口,沖突一觸即發,最終在鄉政府和派出所等多方協調下,困局才得以化解。
“改變很難,但滴水石穿?!瘪T江和同事深入村灣、學校廣泛開展宣傳教育,耐心向他們講解濕地知識和法律法規,及時解決附近群眾反映的各種問題。他們的足跡遍布家家戶戶,慢慢地,周邊的村民都知道有這樣一群人在保護濕地和鳥類。
2019年,沉湖濕地進入全面退養階段。馮江和同事們迎難而上,歷時一年,全面完成退養工作。退養面積7.8萬畝,沉湖濕地核心區和緩沖區內歷史遺留的生產經營活動全部有償有序退出。之后,又實施濕地保護與修復項目,修復退化濕地1400公頃,恢復濕地植被110公頃,補充食物源25.51公頃。
百里荒湖變10萬候鳥的天堂
沉湖的轉變,鳥兒最快知道。
2020年,來此越冬的水鳥達到6萬只。
2021年,7.7萬只水鳥在沉湖濕地越冬。
2022年,越冬的水鳥數量達到8.5萬只。
今年1月,馮江與同事們一天之內在沉湖濕地記錄到了10.4萬只水鳥。這是保護區有觀測記錄以來,數量最多的一次。
馮江見證了這片熱土的“重生”,罕見的卷羽鵜鶘、“迷鳥”大紅鸛連續兩年現身……
“2005年的沉湖綜合科考報告曾記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白尾海雕出現,可我們從未見過,一度以為記錄錯誤。2021年,我們親眼見到它們真的回來了!”馮江興奮地說,沉湖濕地終于從百里荒湖變身鳥類天堂。
15年間,沉湖濕地的候鳥種類從153種增加到了283種。馮江則是沉湖濕地建立省級自然保護區后發現鳥類新紀錄最多的人,為保護區增加記錄了19個新鳥種。近年來,馮江還參與了沉湖濕地生物多樣性智慧監測系統建設,“這套系統能通過鳥類圖像、叫聲,自動識別鳥的種類和數量,實時監測水文、水質、氣象等環境指標,為保護濕地和鳥類插上了更堅實的翅膀”。
在長期共同努力下,沉湖濕地周邊,綠色發展理念深入人心。2022年,當地還組建了“濕地衛士”志愿服務隊,越來越多的人自發加入濕地保護的隊伍中來。“退養還湖”的居民干起了農家樂,這里不僅成為“候鳥天堂”、武漢之“腎”,生態優勢正逐漸轉化為經濟社會發展優勢。
2022年11月,《濕地公約》第十四屆締約方大會在武漢成功舉辦,沉湖濕地作為此次大會的重要參觀考察點,其保存完好的自然濕地生態系統、眾多的珍稀瀕危鳥類、先進的智慧濕地系統得到國內外嘉賓的一致贊許。
“為10萬候鳥守住了家園,就是我這15年最大的收獲。”目前,馮江和同事們正忙于沉湖濕地晉升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相關工作。他說:“我們要讓更多的人認識沉湖、走近沉湖、愛上沉湖,一起共享沉湖生態之美。實現這一目標,任重而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