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赫曼先生和他的學生》啟示錄

最近，我看了一部紀錄片，叫《巴赫曼先生和他的學生》。

這部長達3.5小時的紀錄片，真實地記錄了退休前一年的巴赫曼先生和他的學生的故事。有人可能會問，專門給一名教師拍紀錄片，他是有什么偉大的成就嗎？恰恰相反，巴赫曼先生只是教師隊伍中平凡的一位。但是在他的課堂上，沒有各種成功學論調，沒有高談闊論，教學也不僅僅局限于課本知識與考試內容，只有循循善誘，通過“教”和“育”，激發這群12至14歲的未來公民對不同工作領域、主題、文化和生活方式的好奇心。

施塔特阿倫多夫，是一座有著復雜的排斥和融合外國人歷史的德國城市。

僅僅在巴赫曼任教的這個班級，學生就來自12個國家。有的是出生在德國的移民二代，有的是不久前才跟隨父母搬來的，德語都不會說幾句，甚至根本聽不懂。

先別說語言、文化截然不同，就連孩子們的學習進度都相差甚遠。再加上這群學生正處于敏感的青春期，矛盾與沖突一觸即發。

但是巴赫曼先生永遠都有足夠的耐心，細心地照顧每一個孩子的情緒，并且引導他們正確處理問題。

一個文化多元的課堂，必然會催生很多關于歷史、社會、文化、性別等話題的討論，巴赫曼堅持一個原則：敞開自我，暢快表達。他不僅不會帶著預設立場去評判學生，還鼓勵學生彼此交流、理解與包容。

在巴赫曼的課堂上，無論是閱讀課、寫作課還是音樂課，學生都非常輕松自由，他們可以坐在教室里的任何一個角落、以自己最舒適的方式安靜學習。老師還會帶著孩子即興表演，彈琴、唱歌、組樂隊……雖然看似散漫無序，但是巴赫曼恰恰抓住了孩子個性成長的3項重要能力——表達、尊重、辯論。

他會鼓勵內向的孩子勇敢地站在講臺上，展示和描述自己手抄報上的故事，慢慢地引導學生探尋自己的創作意圖。

在巴赫曼的課堂上，學生不會因為遲到或者成績差受到批評，但如果在其他同學發言時插話或者開小差，對不起，會被大聲呵斥并且請出教室。

課堂上，巴赫曼非常支持學生們針對一個問題發表自己的看法，所以影片中經常會看見幾個孩子各抒己見，爭論到最后，有孩子甚至會說：“我始終堅持自己的觀點。”

有人覺得，巴赫曼的課堂簡直就是教育界的烏托邦。沒有堆積如山的課本、作業，墻壁上也沒有打雞血的標語、名人名言，等等。在教室中，隨時可以看到巴赫曼彈著吉他，有孩子打著鼓，其他孩子圍在一起歡快地起舞歌唱的場景。

不僅如此，巴赫曼上課也沒有那么多條條框框，秉持開放、尊重的原則，讓孩子們暢所欲言，表達自己的觀點和想法。

比如，在談到戀愛、婚姻以及家庭分工時，有男生表示自己是不會結婚的，因為在他的認知中，結了婚，就得忙死忙活賺錢養家，而妻子就只是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

此話一出，隨即引發熱議，有女同學認為，妻子在家帶孩子、做家務是非常累的事情，丈夫與妻子之間要相互尊重，這才是相處之道。

巴赫曼沒有針對此問題給出“標準答案”，也沒有發表個人看法，而是以提問的方式，引導學生們深入思考：尊重從何而來？

就像有網友說的，巴赫曼老師詮釋了“教育不是一場自上而下、充滿結論的告知，而是一場充滿問號的引導和探索”。

自由開放的課堂氛圍背后，其實還有緊迫感和焦慮感，因為學生們正在面臨人生第一道重要的分水嶺：“小升初”。

德國“小升初”階段有3條路可以走。根據教育質量由優到劣，分別為上文理中學、專科中學、職業中學。所以，這個階段的選擇直接影響到孩子今后是否有資格參加高考，這也是第一次教育分流。某種程度上來講，教師最后一次的評級商討，決定了孩子的人生。

德國初等教育采用“6分制”，1分為最優，6分為最差。在離最終的“小升初”評級商討沒多久的測驗中，有4位同學拿了6分，也就是“F”。

身為班主任，巴赫曼提議成績好的學生一對一幫助成績較差的學生學習德語單詞，然后他向其他教師請求，給予這些考了6分的孩子一次重考的機會。

但一個成績較好的叫杰米的孩子提出抗議，在他看來，大家都是一起學習的，如果他們當時沒有好好學，那是他們自己的問題，憑什么要去輔導他們，而且還要給他們重考的機會，這并不公平。

巴赫曼沒有立馬呵責杰米，也沒有自上而下地命令他必須去輔導成績較差的學生，而是給予他充足的表達自己想法的空間，同時客觀地分析這些同學為什么會考得差：

哈森、施特菲、馬蒂亞才來德國不到一年，他們都是從德語培訓班出來的，最近才加入班級。一來學習時間本來就不長，二來他們不會德語，也不會英語，學習起來會困難重重。

所以巴赫曼覺得給他們一次重考機會，這是公平的決定。沒有說教，沒有施加教師的權威，巴赫曼平和真誠地引導杰米從同學的經歷、故事中設身處地地去感受他人的處境和困難。

有人可能會說，巴赫曼簡直就是天生的教育家。

但其實，巴赫曼先生是學社會學的，一開始選擇做教師，僅僅是因為家庭需要他有一份穩定的工作，維持生計。

在長達十幾年的時間里，他都很排斥教師這個身份，因為他覺得自己每天的工作沒有意義，也不能改變什么。40多歲的時候，他想過離開學校，掙脫這種一眼看到頭的生活，去往更加自由開闊的地方施展拳腳。

這種生活突然在某一天出現了裂縫。他意識到，那些日復一日灌輸的教條，其實只占教師工作的1/10，剩下的這些，才是有意義的。比如說孩子們的夢想、成長、興趣、性格培養、能力提升等，這些遠比自己教授的知識，以及試卷上的成績重要。

紀錄片的最后，決定孩子上什么中學的評定結果出來了，孩子們的小學生涯也到了最后一天，巴赫曼先生給孩子們的畢業寄語令人動容：“這些成績只是暫時的，分數無法代表你們，它只是一瞬間的影像，記錄了像數學、英語這些微不足道的東西，更加重要的是，你們都是很棒的孩子。”

（依依摘自微信公眾“少年商學院”，本刊節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