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倒數第一

氧氣像要被抽空了，喉嚨里冒著濃濃的鐵銹味，我盡力擺動著雙臂，然而在別人看來只有微小的幅度。我喘著粗氣，難以呼吸，帶動著空氣一同振動。看著遙不可及的終點線，雙腳疲憊得像軟掉的面條一樣，只能以小碎步挪動。

一場跑步測試就把我擊潰了。我覺得這比學科測試還難，學科測試起碼題型固定，有章可循，掌握了套路便可拿下不少分數，而體育是我一直努力卻沒有取得進步的。

這是我在正式測試中拿到的第一個倒數第一，而我知道將來還會有無數個倒數第一等著我。畢竟體育課上我已經常居“吊車尾”了。青春期的我像含羞草般敏感，自尊心極強。每次幸運抽到內圈號的我占據開場優勢，輕松跑在前頭，之后便被同學一個接一個地超越，落在最后。看到別人都跑完了，我握緊了拳頭，覺得很難堪。

我不想跑了。

當時學校的操場極小，沒有跑道，而體育老師別出心裁，想出了好辦法。體育課上的跑步訓練，都是體育老師通過在操場上放置一個個雪糕筒來規劃路線的，或是劃定橫跨幾棟教學樓樓梯的跑步路線。上課的時候聽到走廊上此起彼伏的腳步聲，便知道又有班級在進行跑步訓練了。

對我來說，機會來了。畢竟一個班級人數很多，跑步的時候大可以取巧，有不少人會在某個固定位置上等待，等循規蹈矩的隊伍經過的時候，再趁機混進隊伍，這樣便可以少跑一點兒。

我還是第一次做這樣的“勾當”，內心緊張得像揣了只蹦跶的兔子，默默數秒，希望早點結束。旁邊的男生們懶洋洋地靠著墻，隨意地聊著天，眉梢處盡是愜意。

“那我們什么時候回去？”旁邊有個聲音冒了出來。

領頭的不以為意，朝出聲的地方揶揄道：“當然是等他們跑完這圈。”隨即他們的臉色變了，而我眼前一黑，在心里吶喊：完了。因為眼前赫然站著本該在一樓的體育老師。

待按要求完成訓練的隊伍歸位后，體育老師走了出來，后面跟著我們一行偷懶逃避訓練的“罪犯”。我的臉愁成了苦瓜臉。我跟這支隊伍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逃了訓練，不同的是他們是因為體能好覺得沒必要參加，而我是體能差到了極點。就好比他們交白卷是因為覺得題目太簡單了不想做；而我是真的絞盡了腦汁也寫不出一個字，干脆不寫了。

我害怕體育老師會當眾把我揪出來批評，內心非常忐忑，后悔不已。不過最后，體育老師也只是挑了挑眉梢，哼笑道：“下次別再讓我抓到了啊，解散。”

我終于松了一口氣。

隊伍散開的時候，還有男生調侃道：“下次我一定躲好。”我看到體育老師回過頭來，笑罵道：“臭小子！”

興許是老師這次難得的輕拿輕放，讓我恍然覺得逃避無用，我也不愿再當那個“永遠的倒數第一”了。我紅著臉去問班上跑得最快的女孩子跑步的技巧。她熱情地傾囊相授，甚至在跑步訓練時特意放慢速度，并排跟著我當倒數第一。她一邊跑一邊告訴我哪里不對，比如呼吸和手的姿勢又錯了。或是輕輕地跟我說：“看著我的后背，跟著我就好。”

后來，我慢慢地跑到了前面。雖然還是很吃力，但是進步了不少。那個時候我才意識到，原來，不做倒數第一也沒那么難。

年少時那些難以釋懷的挫敗情緒被封進了青春的土壤，最終成就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本刊原創稿件，視覺中國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