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土文化的詩意表達

《家山》

作者：王躍文

出版社：人民文學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2年12月

一般認為，傳承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個地域的優秀傳統文化是鄉村的特有功能。無疑，文學創作是文化傳承的重要方式。著名作家王躍文構思、創作近九年完成的長篇小說《家山》，建構了符合中國文化傳統、喚醒讀者審美記憶的一種鄉村生活圖景，是鄉土文化詩意表達的范本。小說以王躍文家鄉湖南溆浦的歷史變遷為原型，通過講述沙灣村陳家五代人的經歷，深度挖掘鄉村蘊含的精神資源、蓬勃力量，凝聚了作者的人生積淀與思考感悟。

《家山》立體展現了一個叫沙灣的村子從民國到解放初期的社會結構、風俗民情、耕織生活等，描繪了包括北伐戰爭、抗日戰爭、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在鄉村的投射，成功刻畫了陳劭夫、佑德公、陳揚卿、陳齊峰、陳有喜、劉桃香等一批有血有肉、生動鮮活的人物形象，凸顯了王躍文精湛的敘述手法。他將筆墨聚焦于一個村，通過生動描寫抽壯丁、大洪水、征賦納稅、樂輸抗捐、生老病死等一系列事件，讓讀者從中感受到時代風云的激蕩變化。王躍文在談創作體會時曾說：“正像佑德公家娘井的水會流到長江和東海，沙灣村父老鄉親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酸甜苦辣都連著波譎云詭的時代和災難深重中浴火重生的中國。”小說在鄉村的煙火人生與歷史演進的巨變之間，營造了一種頗具藝術張力的反差，從而讓小說更加豐富、遼闊和厚重。

王躍文認為，鄉村是最大意義上的中國，中國傳統文化真正的根脈就在鄉村。在那里，人們遵循著傳統的習俗和禮儀，同時又在揚棄中接納、吸收現代的文化因子，更添傳統文化的氣度和神韻。小說中，陳揚卿寫給史瑞萍的情書用的是《詩經·采葛》里的“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而史瑞萍的回信是《詩經·風雨》里的“風雨凄凄，雞鳴喈喈。既見君子，云胡不夷”。他們互相愛慕，私定終身，是一種自由戀愛的浪漫。但同時，他們的婚禮卻是采用傳統的形式，媒人、嫁妝、喜宴、開臉（化妝）、拜堂一樣不少。哥嫂、姐姐們趕回老家團聚，與沙灣的鄉親們為他們操辦了一場熱鬧非凡的鄉村婚禮，這是一種遵守禮儀制度的浪漫，真正做到了“琴瑟和諧”。王躍文在新時代的歷史背景和新視角下，返回時間深處和歷史深處的家鄉，以“局中人”的視角全方位勾勒鄉村婚禮的喜慶及背后的精神紐帶，值得創作者借鑒。

鄉村不僅是歷史的見證者，更是參與者和創造者。小說對民國時期基層治理有深刻的洞察與反思，塑造了四任縣長及基層的鄉長、保甲長們等基層官吏的形象，他們“治理”鄉村難以有穩定持久的政策，多是征糧、征兵。書中描寫佑德公與多任縣長或公或私的交往，通過佑德公的視角，寫出了政權更迭的歷史必然性。佑德公從帶頭積極完賦繳稅支持抗日，到后來帶頭抗糧抗稅，其中的思想變化值得玩味，從側面反映了那個“城頭變幻大王旗”時代的動蕩與腐朽。小說中，當地組建的革命武裝，后來成為解放戰爭時期湘西縱隊的重要組成部分；從沙灣先后走出的陳劭夫、陳齊峰等人在革命的大熔爐里逐步成長為社會的中堅力量……從鄉村成長起來的人們，天然有著堅忍不拔的韌勁和讓世界變得更加美好的責任和使命，“涓涓之流，積成江河”，共同推動了時代洪流的滾滾向前。

（編輯 邢多多1048572239@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