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的星星

【俄】維克托·阿斯塔菲耶夫

我和朋友漫步在丘索瓦亞河支流科伊瓦河河畔。森林仍然郁郁蔥蔥，兩岸仍然覆蓋著苔草，岸邊湖泊里睡蓮的綠色卵形葉子仍然沒有遮滿湖面，蜘蛛網(wǎng)的細絲仍然懸掛在空中。轉眼間下起了雪。

透過無聲的雪幕，世界顯得那么畏怯，綠色的反光不停地閃爍、閃爍。而在前方，在佇立不動的白色王國里有眾多的火光眨著眼睛。我們走近一看，原來是一棵披上紅裝的花楸樹。花楸樹生來怯聲怯氣，它比其他的樹木更早地預感到即將降雪，便急忙把自己染成了秋天的顏色。深紅色的羽狀葉從樹上凋落，沙沙作響，聲音哀婉凄涼，它們落在潔白但不耀眼的雪地上，感到孤獨，充滿憂傷。還不到寒冷的季節(jié)，白雪還沒有泛出銀光。

此刻，雪下得稀稀落落，愈來愈多的綠色呈現(xiàn)在我們眼前。我們終于看到了森林和天宇。那是彤云貫空的天幕，烏云間的縫隙里露出了幾塊淡素的藍天。河兩岸是圣潔的雪地，因此河水顯得暗淡、陰森可怖。巖石也不像夏天時那樣在河面上映出倒影。

一大群一大群的水鴨在河面超低空飛行，落在光禿禿的鵝卵石上，把頭藏在翅膀底下。

雪在融化。山丘裸露出本來的顏色。白樺樹的綠葉上、冷杉樹柔軟的枝梢上有大顆大顆的水珠頻頻滴下。森林里風聲簌簌，樹枝折斷發(fā)出陣陣咔嚓聲。

這是什么？我們眼前出現(xiàn)許多大顆大顆的綠色星星！只有在森林里，只有在降下初雪后，才有可能看到這樣的星星。這樣的星星，像神話傳說中的蕨類植物的星狀葉片，在酷寒季節(jié)的玻璃窗上也能夠看到。只不過窗上的星星形體很小，而且是白色的，在這里，卻是碩大的綠色星星。

蕨一束束、一團團地蔓生、匍匐，沉甸甸的雪片壓在蕨類植物的葉子上，葉子線條清晰，貼到地面。蕨的巨大齒狀星星葉片神秘地、童話般地舒展、蔓延。在童年時我曾經聽別人說，如果誰找到星狀的蕨，并摘下來拿在手上，誰就會變成隱身人。現(xiàn)在，凝視著這顆有魔力的星星，我開始相信這個傳說。我相信一切與森林有關的傳說。

（摘自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樹號》，西米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