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見人品？

邱俊霖

現在的人們常說“飯桌上見人品”，很多人往往能夠以小見大，通過觀察一個人吃飯時的小細節來分析一個人的人品。

其實，很多古人也會使用這種方式來觀察身邊的人，比如，《世說新語》里便有兩個吃薤菜的故事。古人所說的“薤菜”，即薤白，也就是我們現代人常說的藠頭。藠頭是我國原產的一種蔬菜，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吃藠頭已經非常流行，而且還成為人們餐桌上的主要蔬菜之一。

話說東晉權臣桓溫曾經和一群手下一起吃飯，飯桌上便有一道蒸薤。吃得興起時，參加飯局的一個參軍想吃藠頭，便拿起筷子去夾蒸薤。藠頭的葉子很長，蒸熟之后容易纏繞在一起。或許是筷子被藠葉絆住了，這位參軍一時間竟夾不起來，重復嘗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這時候，一起吃飯的幾個同事們見了這位參軍的狼狽模樣，不僅沒有幫忙，反而忘了領導也在場，竟然笑出了聲，還在一旁調侃道：“你夾菜的技術有待提高啊”“看來你的‘食運’不佳啊”……

坐在主席上的桓溫見了，心中一驚：難不成自己手底下都是一群幸災樂禍的人嗎？于是，便很不開心地說：“一起吃個飯都不肯互相幫助，反而還在一旁嘲笑同事，更不用說遇見危險和困難的時候了！”吃過飯之后，他便罷免了這幾個人的官職。

可見，飯品即人品，古人也深信這一點。有的時候，即使是好朋友們在一起吃飯，開一些過分的玩笑也容易引起他人的反感。當然了，也有很多人認為：正是因為坐在一起吃飯的都是好朋友，所以大家才會相互開玩笑，桓溫卻將大家的玩笑升格為遇到了危險或困難的情境。然而，吃飯和遇到危險或困難的情境畢竟還是很不一樣的，桓溫在這件事上多多少少有些小題大做了。

第二個吃藠頭的故事也發生在東晉。話說東晉有個叫作蘇峻的將領起兵叛亂。當時朝廷執政的是名士庾亮，而蘇峻叛亂打的旗號正是“討伐庾亮”。不久之后，首都建康（南京）失守，庾亮趕緊逃跑，投奔了當時鎮守在荊州的陶侃。

庾亮想請求陶侃擔任地方部隊的盟主，起兵勤王平亂。不過，庾亮和陶侃的關系也有些僵，雙方曾經有過一些小過節：當年晉明帝駕崩、晉康帝剛剛即位，按理說，陶侃德高望重，理應成為顧命大臣之一。誰知道結果出來，陶侃沒能進入顧命大臣的“大名單”。當時，陶侃覺得是庾亮動了手腳，意在排擠自己。

所以，如今庾亮落難，來到了陶侃管轄的地盤上，他的心里多少有些七上八下。陶侃這個人的性格是出了名的吝嗇：勤儉節約是一種美德，可他有時候又有些過頭，反而顯得略微摳門了。庚亮知道陶侃的這個作風，等到吃飯的時候，正好桌子上有藠頭，他便開始了自己的表演：拿起藠頭放到自己的面前，但只采藠葉，然后把藠頭留下。陶侃很奇怪，問他：“薤白是薤菜的精華，你不拿來吃，留著干嗎？”

也不知是當時的人喜歡生吃藠頭，還是庾亮在裝傻，反正他立馬抓住機會解釋說：“不是不吃，只是這薤白還可以留著種啊，吃了可惜。”不管是真是假，總之，陶侃聽了庾亮的回答很滿意：沒想到這個庾亮竟然還有著勤儉節約、愛惜糧食的美德，真是風度過人。

實際上，庾亮只是知道陶侃之所好罷了，而自己又有求于他，所以故意投其所好。最后陶侃起兵勤王，平定了叛亂。看來，有的時候，飯桌上所窺見的人品也不全是真實的。比如，庾亮不就是抓住了人們“飯桌上見人品”的心理，從而在飯桌上好好地作了一把“秀”嗎？

總而言之，飯桌上的小細節的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窺見人品，但有時候也可能會引起一些以偏概全的誤會。此外，吃飯時過度地將精力放在摳細節上，這飯也就吃得索然無味了。吃飯，最重要的是快活地吃飽，在不給旁人帶去困擾的前提下，能夠盡情吃喝，這便是大家所追求的美食之樂呀。

【原載《贛南日報》】

插圖 / 吃飯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