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化轉型、媒體關注與企業R&D投資

劉香茹 袁蘊

摘要：數字經濟是全球發展的新經濟形態，如何布局數字經濟戰略已成為各國研究的重要課題。數字化轉型是數字經濟發展的核心驅動力，有助于提升國家數字競爭力。以2017—2021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使用文本分析法提取相關關鍵詞并整理得數字化轉型指標，通過實證檢驗，考察企業數字化轉型對于企業R&D投資的影響。研究結果顯示，數字化轉型顯著增強了企業在R&D投資活動中的影響。在機制檢驗中發現，數字化轉型可以通過提高媒體對企業的關注度進而提高企業的R&D投資。異質性分析表明，當企業為高新技術企業和處于較高市場化水平地區時，數字化轉型對企業R&D投資具有更加顯著的促進作用。希望研究不僅能為研究數字化轉型的經濟后果提供增量文獻，也能為促進企業數字化轉型、激發企業R&D投資意愿提供新的經驗證據。

關鍵詞：數字化轉型；R&D投資；媒體關注度

0 引言

創新是推動國家發展的關鍵因素，是建設現代化國家的動力支撐。研究與開發（Research and Development，以下簡稱“R&D”）是創新中的核心，推動著創新能力的發展，有助于提高企業市場地位，增加國家科技競爭力［1］。2021年全國共投入研究與試驗發展經費達到2.79萬億元，同比增長14.2%，研發投入強度達到2.44%。到2022年，我國R&D經費投入強度已達到2.55%，接近美國的水平。與其他投資相比，R&D投資存在投入大、周期長、結果不確定等多種問題，還會受企業內外環境的影響。企業創新受到國家高度重視，如何提高企業R&D投資一直是值得探討的重要話題。

與此同時，作為數字經濟的重要抓手，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等數字化轉型產業正蓬勃發展，廣泛賦能各行業、各領域。2021年我國發布“十四五”規劃，在第五篇“加快數字發展，建設數字中國”中提出，要加強關鍵數字技術創新應用，加快推動數字產業化，推進產業數字轉型。在國家政策的引導下，各行各業也出臺相關政策。2021年1月，工信部發布《工業互聯網創新發展行動計劃（2021—2023）》，為工業互聯網創新提出新的發展目標，推動產業數字化發展。市場環境的變化也給企業發展帶來了影響。行業市場競爭不斷加劇，不僅有同行業升級的壓力，也有來自互聯網企業的沖擊。同時，伴隨著電子商務、移動互聯網的發展，消費端的需求也越來越多樣，企業只有自身能力過硬才能適應不斷升級的客戶需求。在這些政策、要求引領下，企業紛紛進行數字化轉型，以保持自身優勢，順應經濟發展。

基于以上背景，研究企業數字化轉型對企業R&D投資的影響具有非常重要的現實意義。例如，企業數字化轉型是否能增加企業R&D投資，其影響機制有哪些，在不同的企業中這種影響是否會有差異？本文通過實證研究企業數字化轉型對企業R&D投資的影響，以期豐富企業R&D投資行為的理論研究，也期望為決策部門針對性地制定促進企業R&D投資的政策方案提供參考。

本文的主要邊際貢獻可能表現在：①將企業的R&D投資細分為投資強度和投資傾向，進行了量和質的區分，使企業數字化轉型對企業R&D投資的影響衡量更準確；②目前已有研究主要集中在對企業內部影響機制的探索，忽略了外部影響，本文引入媒體關注度這一中介變量，拓展了數字化轉型對企業R&D投資過程機理的認知；③從科技發展水平和市場化水平兩個方面進一步討論數字化轉型對企業R&D投資影響因素，對數字化轉型與R&D投資之間關系的研究進行了有益補充。

1 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1.1 數字化轉型與R&D投資

創新是復雜和耗資巨大的活動，企業通常面臨創新投入短缺和創新融資難等問題。而R&D投資作為企業戰略性決策行為，其特點主要是投入金額高、研發周期長、結果難以預測等［1］。因此企業在做出R&D投資決策時需要考慮各種因素，力求降低風險。企業數字化轉型則對企業內外部都產生積極影響，促進了企業R&D投資。

第一，從企業內部來講，企業通過數字化轉型為R&D投資活動提供全新的技術條件和手段，降低了企業的投資成本。如由于物聯網和工業互聯網等技術的發展，在網上搜尋信息速度不斷加快，溝通成本越來越低降低，使得全域創新資源共享共用成為可能［2］。同時隨著數字仿真和數字孿生等技術的發展，產品研發得到了很大支持，企業研發成本也逐漸降低［3］。如OA（辦公自動化）、ERP（企業資源計劃）、大數據、ChatGPT等數字技術的應用，加強了企業各部門之間的溝通交流、資源整合與資源共享，使數據資源能及時傳遞到各部門，增強了企業資源的利用率［4］。數字化轉型直接推動技術開放共享、組織方式扁平化，使知識可以迅速在互聯網傳播，從而使創新研發成本不斷顯著下降。

第二，從企業外部來說，數字化轉型為企業R&D投資提供了更多的融資渠道和資金，能夠提高投資者及資本市場對于公司的信任度。信號傳遞理論認為企業主動實施數字化轉型給市場帶來利好信息，有利于企業融資活動。此外，企業數字化轉型也降低了市場和企業的信息不對稱程度，使市場可以更好地了解企業的研發動向，從而提高投資意向［5］。總體而言，企業數字化轉型緩解了企業資金壓力，提升了企業風險承擔水平［6］，使得企業更愿意花時間和成本在R&D投資上。

根據陳爽英等［7］、謝會麗等［8］的研究，本文將企業R&D投資分為R&D投資傾向和R&D投資強度。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1a：數字化轉型可以顯著提高企業對R&D投資強度。

H1b：數字化轉型可以顯著提高企業對R&D投資傾向。

1.2 數字化轉型、媒體關注度與R&D投資

媒體作為企業重要的外部相關者，對企業的發展也產生著重要影響。數字化轉型是我國的一項重大戰略部署，主動實施數字化轉型的公司更易被媒體看好，引起媒體的關注報道。考慮到數字化轉型需要較長時間，這種關注度也會持續［9］。而媒體關注度提升則會推動企業提升R&D投資。具體而言，一方面，媒體作為傳播信息的媒介，其報道可以使企業與市場之間信息不對稱問題得到有效緩解［10］。正面的媒體報道有助于塑造企業的良好形象，增加投資者信任度，切實緩解企業融資壓力、擴大融資渠道與規模，進而提高企業R&D投資。另一方面，媒體也具有監督作用。媒體報道對企業發揮著監督治理作用，管理層為了避免媒體的負面報道，往往會為企業長遠發展考慮，從而有助于企業R&D投資活動的開展。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2a：數字化轉型通過增加媒體關注度進而提高企業對R&D投資強度。

H2b：數字化轉型通過增加媒體關注度進而提高企業對R&D投資傾向。

2 研究設計

2.1 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選擇2017—2021年全部A股上市公司為初選樣本。樣本公司中相關的財務數據來自CSMAR；數字化轉型指標使用文本分析法，利用Python軟件從各企業每年年報文件中提取相關語句形成；媒體關注度數據來自CNRDS數據庫；年報文件來自巨潮資訊網。剔除金融類、保險類上市公司觀測值，剔除數據存在異常和關鍵變量有缺失的觀測值，同時也剔除被ST、*ST、PT的公司。本文對所有連續型變量進行雙側1%的縮尾處理。

2.2 變量設定

2.2.1 被解釋變量：R&D投資

本文借鑒陳爽英等［7］、謝會麗等［8］的研究，將企業的RD投資（RD）用兩種方法來衡量，即分為R&D投資強度（RD-I）和R&D投資傾向（RD-D）。具體而言，R&D投資強度（RD-I）用上市公司的企業本年研發投入與本年營業收入之比來表示。R&D投資傾向（RD-D）基于以下步驟構建：先將樣本分行業計算研發投資強度的均值，然后選擇均值為界定門檻，超過界定門檻則認為企業有較強的R&D投資傾向，RD-D為1；低于界定門檻的企業則認為R&D投資傾向較弱，RD-D為0［8］。

2.2.2 解釋變量：數字化轉型DCG

本文采用吳非等［11］的做法，用Python爬蟲技術獲取滬深A股上市公司年報并進行分析，對年度報告中每個特征詞的出現次數進行統計和匯總，得出總指標。為提高分析準確性，本文對其進行對數化處理，得到最終指標DGG。

2.2.3 中介變量：媒體關注Media

信息化時代，各類媒體的報道都會“上網”，因此，本文參考儀秀琴和周悅［12］的做法，選用網絡媒體報道次數來對媒體關注度進行衡量，為保證數據正態分布，對報道次數加1后進行標準化處理。

2.2.4 控制變量

根據以往研究，本研究選取以下變量：企業規模（Size）、企業年齡（Age）、資產負債率（Lev）、賬面市值比（Bm）、流動比率（Liq）、現金流量（Cflow）作為控制變量，同時控制行業和年份。各變量定義見表1。

2.3 模型設定

為檢驗數字化轉型對企業R&D投資的影響，構建模型（1）

RD-Ii，t/RD-Di，t=β0+β1DCGi，t+β2Controli，t+∑Indi，t+∑Yeari，t+ε（1）

為檢驗假設2，參照溫忠麟和葉寶娟［13］提出的中介效應檢驗方法，構建模型（2）

RD-Ii，t/RD-Di，t=α0+α1DCGi，t+α2Controli，t+∑Indi，t+∑Yeari，t+ε

Mediai，t=α0+α1DCGi，t+α2Controli，t+∑Indi，t+∑Yeari，t+ε

RD-Ii，t/RD-Di，t=α0+α1DCGi，t+α2Mediai，t+α3Controli，t+∑Indi，t+∑Yeari，t+ε（2）

式（1）（2）中：i為企業；t為年份；Controli，t為控制變量集合；ε為隨機誤差項。

使用Stata進行數據檢驗時，當被解釋變量為RD-I時采用OLS模型，當被解釋變量為RD-D時采用Probit模型。

3 實證結果

3.1 描述性統計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2。通過結果可以看到，R&D投資強度RD-I的平均值為5.792，中位數為4.3，這表明在我國大部分企業2017—2021年的R&D投資強度還未達到全國平均水平，而最大值和最小值分別為28.25和0.03，說明企業間的研發投入強度差距比較大。R&D投資傾向RD-D的平均值為0.358 7，中位數為0，說明35.87%的企業R&D投資在行業均值以上。企業數字化轉型（DCG）最小值為0.000，最大值為6.3，標準差為0.479 7，說明截至2021年，在我國A股上市公司中仍存在部分企業還沒有進行數字化轉型，而進行數字轉型的企業，轉型的程度也參差不齊。

3.2 相關性分析

樣本中各變量的Pearson相關系數見表3。從表3可見，數字化轉型（DCG）與R&D投資（RD-I、RD-D）的相關系數在1%水平顯著，表明在不考慮其他變量的情況下，企業數字化轉型與R&D投資存在正向效應，初步驗證了假設。各變量相關系數值均未超過0.7，表明各變量之間相關性不強，可以開展下一步回歸分析。

3.3 回歸分析

模型（1）的基準回歸結果見表4。在表4的OLS回歸模型中，數字化轉型（DCG）的回歸系數為正，且在1%水平顯著。這意味著隨著數字化轉型程度的提高，企業更加重視對研發的長效投入，促進了企業的R&D投資。在Probit模型中，數字化轉型（DCG）的回歸系數也在1%水平顯著為正。這也意味著相比與沒有進行數字化轉型的企業，進行了數字化轉型的企業有較強的R&D投資傾向。本文的假設1得到驗證。

3.4 機制檢驗

企業數字化轉型、媒體關注度對于R&D投資的檢驗結果見表5。表5第（3）列結果顯示，企業數字化轉型能顯著提高媒體關注度，且回歸系數在1%的水平顯著為正。第（4）列和第（5）列結果顯示，數字化轉型回歸系數均為正，且在1%水平顯著，這一結果表

明媒體關注度的確在企業數字化轉型影響R&D投資中起中介作用。同時，通過Bootstrap檢驗表明，95%置信區間內的中間接效應與直接效應都不包含0，表明有部分的中介作用。驗證了本文假設2。

3.5 穩健性檢驗

穩健性檢驗結果見表6

3.5.1 替換被解釋變量

參考以往文獻，本文從國泰安數據庫搜集非金融類上市公司年報，選取年報中的研發費用作為企業R&D投資并進行回歸，結果見表6第（1）列，回歸系數顯著為正，與上述結果一致。假設1得到再次驗證。

3.5.2 解釋變量滯后

考慮到當年的數字化轉型可能會對下一期R&D投資產生影響，本文對數字化轉型進行滯后一期處理，結果見表6第（2）、（3）列，回歸結果均在1%水平顯著，研究結果依然穩健。

4 異質性分析

4.1 科技發展水平、數字化轉型與R&D投資

本文參考邵劍兵和吳珊［14］對高新技術企業的定義，選擇以下6個行業：①化學原料及化學制品制造業；②儀器儀表制造業；③醫藥制造業；④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⑤化學纖維制造業；⑥計算機、通信和其他電子設備制造業作為高新技術行業［14］。當企業為高新技術企業時，Hightech取值為1，其余為0。在模型中引入DCG與Hightech的交乘項DCG×Hightech，研究科技發展水平對數字化轉型R&D投資效應的影響。構建模型如下

RD-Ii，t/RD-Di，t=β0+β1DCGi，t+β2Hightech+β3DCG×Hightech+β4Controli，t+∑Indi，t+∑Yeari，t+ε

回歸分析結果見表7。表7中DCG×Hightech的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科技發展水平越高的企業，數字化轉型對R&D投資的強度和傾向促進作用越強。本文認為，高科技企業擁有數字化轉型的相關技術和人才，能充分實現數字化轉型，發揮數字化轉型優勢。而非高新技術企業，其核心競爭力通常不是技術，公司在市場立足，關鍵環節可能是商業模式、產品、市場品牌或者資源渠道等。企業在進行數字化轉型后，更會將成果應用于其他方面。

4.2 市場化水平、數字化轉型與R&D投資

本文采用王小魯等編寫的《中國分省份市場化指數報告（2018）》中的市場化總指數作為各省市場化水平的代理變量，并借鑒俞紅海等［15］的做法，采用2009—2016年的平均增長率推算2017—2021年的數值。該指數越大，表明該地區市場化水平越高。在模型中加入DCG與Market的交乘項DCG×Market，研究市場化水平對數字化轉型在企業R&D投資中的作用。構建模型如下

RD-Ii，t/RD-Di，t=β0+β1DCGi，t+β2Market+β3DCG×Market+β4Controli，t+∑Indi，t+∑Yeari，t+ε

回歸分析結果見表8。由表8可知DCG×Market的系數均在1%的水平顯著為正，這表明當企業處于市場化水平較高的地區時，數字化轉型對企業R&D投資強度和投資傾向的促進作用更強。本文認為，企業數字化轉型需要依靠外部條件的支撐，較高的市場化水平會對企業數字化轉型和R&D投資產生積極影響。一方面，市場化水平較高的地區，政府干預較少，市場獲利被激活，企業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可以獲取更豐富的市場信息，強化資源要素配置效率，有針對性地進行R&D投資，獲得更多利潤；另一方面，在更高層次的市場化中，企業間競爭愈加激烈，而企業數字化轉型也逐步成為信息披露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企業披露相關信息，會使投資者信心加強，企業能吸引更多投資，從而增加創新所需資本，極大緩解企業受融資約束的影響，加大對R&D的投資［16］。

5 結語

本文利用滬深A股2017—2021年上市公司面板數據，通過構建實證模型，從投資強度和投資傾向兩個方面驗證了企業數字化轉型對企業R&D投資的影響。實證結果顯示：數字化轉型能夠顯著提高企業R&D投資；分析其作用機制發現，數字化轉型可以通過提高媒體關注度進而提高企業R&D投資。進一步分析表明，在高新技術企業和處于市場化水平更高地區的企業中，數字化轉型對企業R&D投資強度和投資傾向的促進作用更強。

基于以上結論，本文提出如下建議：①企業應樹立數字化轉型觀念，積極推進數字化轉型，提升內外部資源整合能力，推動數字技術與企業實務之間的融合與發展，降低R&D投資成本，增加投資者信心，向市場傳遞積極信號，緩解融資約束，加大對R&D投資；②媒體作為強有力的外部監督者和信息傳播者，應該發揮其作用，對企業積極行為給予鼓勵，促進企業R&D投資，政府也應當建立健全媒體行業監管制度，加大監督力度，以保證媒體傳播者的中介作用能正常發揮；③企業在發展過程中應結合自身行業特質，利用市場資源，充分發揮數字化轉型帶來的提升效應。科技是第一生產力，非高科技企業在進行資源分配時，也應考慮到R&D投資的重要性，增加對企業R&D的投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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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6-27

作者簡介：

劉香茹，女，2000年生，碩士研究生在讀，主要研究方向：公司治理。

袁蘊，女，1975年生，博士研究生，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公司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