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風影

閆世武

明知道沙漠會掩埋行進者的夢想，我們的祖先還要執著地選擇，信念者的磁場在這里感應強烈。茫茫大漠會繁衍創業者的希望，會增強改造者的臂膀，會謳歌英雄主義的悲壯。沙漠能培養出胡楊千年般的守護與駱駝腳踏實地的風骨，會培養出楊柳的韌勁與沙漠人的堅強。

我寄情沙漠，我又責備沙漠，沙塵暴的肆虐讓我苦魅惆悵。80年代初，母親在一次臨村返程的途中，被突如其來的沙塵暴迷惑得不知所措，猛烈急劇的旋風將母親吹卷得迷失了方向，情況十分危急！估摸著夕陽即將西下，狂風如雄獅般的吼叫，行走無法邁腿移步，原地等待命運的安排，卻冷得瑟瑟發抖，溫度降到生命所需要的極限，天與地攪和成了混濁的一片，狂風劈頭蓋臉，樹木嘎嘎作響，到處嗚兒嗚兒的混雜聲，此起彼伏！像似野狼的狂吠嚎叫。

茫然間，還是智慧的母親急中生智，趴地落體，滾落在個避風沙灣子里，把細膩松散的沙子一縷一縷地刨蓋在自己身上，充當棉被，僅僅就露出了點頭，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好歹春夏之交夜晚的沙子，由于白天太陽的熱度傳導，不會凍得很冷，這是唯一保暖的方式；潛意識中萌生了安全意念，防止被風沙掩埋，不一會兒向上拔一拔，不一會兒向上拔一拔，苦苦熬過這漫長的每一秒，每一分，每一刻！經歷了一次狂風怒吼的咆哮與黎明前的黑暗。

生命離不開了災害，遇到了一定要堅強，這是母親一直安慰我們的話，也成了我一生前進的動力。因為向往，選擇了遠方，遇到了渺茫，也不能放棄希望，如果孤立無援，內心強大才是支撐前進的力量，無以依靠必須選擇堅強。

沙漠有狂妄的一面，更多的是溫柔的存在，這也是我們生活的希望。這個世界上凡事，有悲就有喜，有剛就有柔，有恨就有愛。大風過后，沙漠又現出她美麗的容顏，平淡得如一泓靜水，滿臉的皺紋反而讓她顯得貌若天仙，站在沙頭，從高處觀看，猶如給大地鋪上了金色的地毯，熠熠發光，起伏波瀾，條紋璀璨。

看沙漠最佳時刻要選擇在早晨和傍晚，太陽光在不同斜度的照射下，明亮與陰影和諧相處，隨影隨行，陰陽互補，會呈現出各種不同的精美圖案，精致到沒有一點人工成分，是一種純天然的藝術品。在沙漠中最好是脫了鞋行走，盡管是深一腳淺一腳，步履蹣跚，心懷激蕩，可是一次很好的足療保健按摩和心情療慰；光腳丫子走路，邁著八字腿爬坡，是我兒時抹不去的記憶，也從不感覺有腳氣存在。如果從沙梁的刀鋒順坡往下滑，沙子如絲綢般那么柔軟，盡情地與沙子攪和在一起，沙子是那么的純潔，任你隨心所欲，如癡如狂，也不會把你搞得灰頭土臉，即使不經意間，嘴里飛濺來一綹一綹沙子，不要怕很純凈，也不會嗆著了你的肺，去細細地品品，也只是粗粗澀澀之感覺。與沙親密為伴，會給人一種只有身臨其境才能體會到的快感，刺激得如癡如幻。據傳說，這里的沙子會唱歌，在往下滑的途中，會聽到一種隆隆奇妙而神秘的聲響。響沙啊！響沙！唱響了多少人的念想與青賴。在太陽光線與地平線接近平行的那一刻，在沙漠漫悠悠的散步真是一個爽，爽得不知所措，情不自盡，夢回故里，回味人生。

沙漠是種自然美，也是種形式美，也有內在美，只是脾氣暴躁起來，會給人類降臨災難，臥息的牲畜掩埋，禾苗被毀，房屋被淹。風暴過后的村落、農莊、牧舍是一片滿目瘡痍，慘不忍睹。因為辛勤耕耘過，記不清凝聚了多少血汗！目睹了都是滿目眼淚。

多少年來，這些心酸與恐懼都雕刻在我的記憶。我生在沙漠長在沙漠，從沙漠中出來，又從中走回，就這樣來來回回無數次親近，我感覺到在沙漠中慢慢悠悠地散步和攝影是人生最爽朗的體驗。沙漠中的嬰兒從娃娃墜地的那一刻起，頭上枕的沙枕頭，屁股底下鋪的是沙褥子，腰上褡的是沙袋子，沙漠人說“這是就地取材，親近大自然的保育，有利于矯正形體”，干活的農人休息回家，抖落的也是黃沙滿地。對于沙漠人來說，金山銀山沙漠是靠山，沙漠養育著人類，人類創造著沙漠。塑料多管井的汩汩溪流匯聚，結束了柳芭井、水庫、流沙井這種蓄水源，噴灌、滲灌、滴灌技術悄然問世，淘汰了原始的撐桿、轆轤、水車小作坊式灌溉雛形，沙漠中的水是世界上最純潔的礦泉水，沙漠人黝黑的皮膚糯米牙，一對眼睛賽梅花，就是與這里的熱曬與水質有密切的關聯。穿沙網格公路的誕生，創造了一個又一個驚奇，讓沙漠產品走向了世界，讓世界了解了沙漠。沙漠中晝夜溫差大，日照時間長，沙土田野里種植的西瓜，籽黑瓤紅，沙瓤如沙，香甜如蜜，解渴如泉。沙漠土壤礦物質養分很容易被植物吸收，土豆呀，葡萄呀，玉米和辣椒什么的！美味可口，營養十足，倍受親賴。沙漠也會變成了豐富的食源供給地，沙漠植被的恢復為保護環境再造了綠水青山。這就是人與沙漠不解的情懷。

沙漠風影給了我夢想，鑄就了我的魂魄，給了我韌性與頑強，也是我人生的夕陽。沙漠的春天向來都是以刮風為伴，風沙打磨著人的意志，把人的性格也磨礪得適應了這份天地，只是期盼讓沙漠的這場風刮得更小一些。

溫柔與美麗、酷熱與狂躁不羈是沙漠不同時期的幾種性格，也許是自然與人類的較量，沙漠的靜與動如靈與肉，唱響過多少悲壯的歌。毛烏素沙漠位于中國的正北方，它的荒漠與自春秋戰國以來歷朝歷代的戰爭、過度的開墾、砍發和畜牧有關，沙漠就是由適宜的生態環境演變成的滄桑。

沙漠的前世是綠色的，沙漠的未來也可以是秀美山川，還大自然以豐厚，還人類以家園，還生態以平衡，是開拓創業者的悲壯史。沙漠是選擇，是起點，是希望，可以讓她殘缺的身軀恢復健康，茁壯成長，與秀美山川搭伴為侶。毛烏素沙漠過去是個濕地，我們小時候每年到夏天，在沙灣子牧羊、放驢，母親吩咐，只給帶干糧不帶水，用手就可以挖出汩汩泉水，渴了就喝那樣的，甘甜可口，沁人心脾，會涼透五臟六腑，讓人賞心悅目，活蹦亂跳。沙漠干渴只是淺表的，深層處有吸不完的乳汁，沙漠也是海納百川，沙漠之水天上來，遇上暴雨與雪水融化會滲透到沙的底端，永久地儲蓄而不會被蒸發。沙漠也喜歡讓眾多植物在她廣袤的身體上生根發芽，繁衍生長，種植農莊。大范圍地種植增綠，更會營造一種雨林氣象，創富生態。沙漠的風格就是，你給予她的很多，她會給你的更多。厚德載物是沙漠的品格。

多少年多少歲月在沙漠中，一串串走過的腳印誘惑了熱愛她的人，也見證了沙漠人的艱辛旅程，我是用鏡頭記錄沙漠的溫柔與彷徨，用攝影表現出我與沙漠的情懷，用行動改變荒漠，還大自然一方凈土，這是我一生的執著，也是對生活的希望。可以讓沙漠另一種暴躁狂熱的性格成為過去，讓沙漠穿上綠色的戎裝，保留一種溫柔、善良和美麗。

——選自西部散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