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紅,周勝強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 “建設具有強大凝聚力和引領力的社會主義意識形態。意識形態工作是為國家立心、為民族立魂的工作。牢牢掌握黨對意識形態工作領導權,全面落實意識形態工作責任制,鞏固壯大奮進新時代的主流思想輿論。”[1](p43)黨是社會主義意識形態建設的領導力量,強化黨的思想引領力是鞏固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主流思想地位的關鍵內容,也是筑牢黨的全面領導的思想基礎。黨的思想引領力強弱是黨掌握意識形態工作領導權程度的主要表現,強化黨的思想引領力對于夯實黨的執政根基具有重要作用,為黨承擔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歷史使命匯聚起強大力量。
無產階級政黨的思想引領力有著豐富的理論來源。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提出, “共產黨一分鐘也不忽略教育工人盡可能明確地意識到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的敵對的對立,以便德國工人能夠立刻利用資產階級統治所必然帶來的社會的和政治的條件作為反對資產階級的武器”[2](p434),強調了黨的思想教育在推進階級斗爭進程中無產階級的引導作用。列寧關于無產階級政黨如何實現對工人群眾的思想領導論述中,最具代表性的觀點是灌輸論。列寧認為,工人本來也不可能有社會民主主義的意識,這種意識只能從外面灌輸進去,歷史證明: “工人階級單靠自己本身的力量,只能形成工聯主義的意識。”[3](p29)值得注意的是,灌輸論的特定歷史背景是針對工人運動的 “自發性” 情況。與俄國革命不同的是,中國走的是 “農村包圍城市” 的革命道路,毛澤東特別注重黨對農民思想的改造和領導問題,他提出, “我們感覺無產階級思想領導的問題,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邊界各縣的黨,幾乎完全是農民成分的黨,若不給以無產階級的思想領導,其趨向是會要錯誤的”[4](p77)。他十分重視無產階級思想對農民小農意識的改造,啟發農民投身革命的無產階級思想覺悟。
改革開放時期,鄧小平多次針對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想強調黨的思想領導, “搞資產階級自由化,否定黨的領導,十億人民沒有凝聚的中心,黨也就喪失了戰斗力”[5](p197);強調堅持四項基本原則,防止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想入侵, “要申明四個堅持的必要,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的必要,改革開放的必要,在理論上講得更加明白”[5](p203),為改革開放條件下的黨的思想領導鞏固提供了豐富歷史經驗。新時代,習近平總書記高度重視黨的思想引領力強化問題, “各級黨組織要提高政治領導力、思想引領力、群眾組織力、社會號召力,把廣大人民群眾緊緊團結在黨的周圍”[6](p504);強調強化黨的思想引領力就必須 “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大眾化,建設具有強大凝聚力和引領力的社會主義意識形態,使全體人民在理想信念、價值理念、道德觀念上緊緊團結在一起”[7](p32-33)。總之,黨的思想引領力命題的提出具有很強的問題導向,集中解決黨在不同時期推進革命、建設和改革事業的思想領導新問題。黨的思想引領力就是黨實施思想領導的能力和實現思想領導的效力,新時代黨的思想引領力是黨以馬克思主義理論為指導,以建設強大的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為內容依托,靈活運用思想政治工作方法,與時俱進思想傳播技術工具,獲得群眾對黨的思想理論、路線、方針和政策的內心認同,實現凝聚起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強大力量。
基于馬克思主義立場,學界關于黨的思想引領力的研究取得了豐富的研究成果,一是橫向構成思路側重于探究內在要素組成的分析。代表觀點有: “黨的思想引領力由黨的思想創造力、思想傳播力、思想疏導力和思想轉化力這四要素組成”[8](p15-17),認為黨的思想理論的創新和傳播最終指向引導社會實踐,轉化為擁護黨的群眾力量; “黨的思想引領力由理論創新力、意識形態統攝力、政治定力和精神感召力等四要素生成”[9](p81),強調四要素的共時性在場和互構互動;也有學者認為,黨的思想引領力來源于兩大要素雙向互構, “黨的思想引領力源于思想生產力和思想說服力的雙向建設”[10](p221),思想生產力是基礎,思想說服力是過程和目的。二是縱向過程思路強調引領發展過程的分析。代表觀點有: “黨的思想引領力由思想認知到價值認同再到信念鞏固三要素的遞進過程”[11](p55-56),其本質是黨的思想內化于黨員干部群眾的要素發展升級過程; “黨的思想引領力是主體能力、內容活力、方式效力、載體合力和客體聚力五個要素協同作用的結果”[12],注重對思想引領力的主客體的內在組成要素的作用過程辯證分析,要素概括較為全面,體現了引領力的全過程形成。
綜而觀之,豐富的成果為深入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力研究奠定了基礎。學界從宏觀視角探究了黨的思想引領力的內涵,以上兩種思路的共同點是強調黨的思想引領力的本體——思想本身的吸引力提升,過程注重激發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統領和整合引導作用,最后落腳于獲取人民認同,對黨的思想引領力的內容維度闡釋較為全面。可見,當前黨的思想引領力相關研究一方面概述性研究較多,對策較為宏觀抽象,缺乏深入黨的思想引領力組成要素的內部結構進行分析。另一方面關于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力的研究籠統地包含在黨的思想引領力的宏觀概述研究之中,專門研究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力的成果較少。吳宗偉在概述黨的思想引領力研究成果中提到, “基層黨組織自身建設存在短板是思想引領力提升的一大阻礙。提升黨的思想引領力,關鍵在于充分發揮基層黨組織的思想引領作用”[13],但沒有進行深入探討。吳小雪等從過程視角對社區黨組織思想引領力作了研究, “社區黨組織思想引領力內涵其實就是把黨的思想理論創新成果和路線方針政策轉化為群眾的自我意識和自覺行動的意識形態社會化過程”[14](p72),注重理論內涵創新和認同要素結構的有效連接轉換,對基層黨組織思想工作注重實際的思路值得借鑒。既有研究為探究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力提供了概述基礎和啟示,黨的思想引領力的主體關鍵在于領導能力,核心要義是提升思想吸引力,根本指向為獲得人民認同,過程動力源于實踐創新。基于此,根據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政治工作的實際,有必要深入到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力的內部結構繼續探討。
新時代強化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力要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依據黨內法規制度關于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政治工作的相關要求,結合農村社會實際來把握。農村基層黨組織在農村思想政治工作中擔當著引領角色和責任主體。《中國共產黨農村基層組織工作條例》對黨的農村基層組織思想工作做了具體規定, “引導群眾自覺聽黨話、感黨恩、跟黨走” “引導黨員、群眾自覺抵制腐朽落后文化侵蝕,弘揚科學精神,普及科學知識” 等[15](p15)。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力的主要內容是以社會主義意識形態宣傳感召群眾,推進主流意識形態在農村場域的創新和轉化,引導農民群眾認同主流意識形態,并在行動上堅決擁護黨,引導干部群眾自覺與農村錯誤思潮作斗爭。強化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力的過程就是將黨的思想轉換為群眾認同和行動的過程,強調方式方法的柔性和過程的非強制性,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
然而,當前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力實然狀態與黨對農村基層黨組織實施思想引領力的應然要求存在張力,這歸因于農村財富創造體系的變革加速了農村基層權力關系的改變,直接影響著農村基層黨組織的動員能力。加之技術層面互聯網與物聯網持續向鄉村布局延伸,使農村意識形態塑造空間技術生態深刻變化,在多元化、多層次化的信息觀念相互激蕩的境遇中,單向灌輸思維的 “動員型政治” 在新時代農村難以再現思想引領效用。 “農村‘半工半耕’的過密型農業的‘內卷’結構強化了小農經濟的韌性”[16](p73),使領導主體融入利益結構帶來實際困難。農村經濟、社會、文化及技術生態的深刻變革對強化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力形成了結構化困境倒逼,小農經濟結構變革的特殊性決定了矗立于之上的農村思想政治工作實踐進路的特殊性,農村基層黨組織的組織力量、文化資源、媒介傳播和多元思潮斗爭等成為其思想引領力的關鍵向度,指向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力的關鍵要素有思想統合力、吸引力、傳播力及統攝力。如何化解結構化困境必然需要強化這些關鍵要素,以彌合實然和應然的差距,這成為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力強化的關鍵問題。
基于以上分析,文章擬進一步抓住關鍵要素的主要方面進行優化,重視思想統合力中的組織提能、思想吸引力中的文化創新、思想傳播力中的技術掌握和思想統攝力中的知識注入,以期為新時代強化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力的路徑探索提供一點啟示。
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 “我國發展進入戰略機遇和風險挑戰并存、不確定難預料因素增多的時期,各種‘黑天鵝’‘灰犀牛’事件隨時可能發生”[1](p26)。在新時代,農村基層黨組織的思想引領力強化面臨著內在結構約束與外在沖擊的雙向壓力,小農經濟結構、鄉村文化服務 “內卷” 和網絡傳播路向競爭對農村基層黨組織實施思想引領力形成結構化約束。經濟和文化結構對農村基層黨組織雙重約束導致經濟發展和思想斗爭雙重任務的疊加困境,消解著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力內核的思想和利益認同。
農村基層黨組織實施思想引領受制于農村經濟結構深層變革。馬克思指出, “我們判斷一個人不能以他對自己的看法為根據,同樣,我們判斷這樣一個變革時代也不能以它的意識為根據;相反,這個意識必須從物質生活的矛盾中,從社會生產力和生產關系之間的現存沖突中去解釋”[17](p3)。人的思想意識根源于物質生產生活,思想統合的首要基礎是利益的統合,而利益沖突是思想沖突的根源。農村基層黨組織實施思想引領,首先必須建立黨組織和農民的實際利益結構連接。面臨強韌的 “半工半耕” 農村經濟結構的發展束縛,農村基層黨組織連接小農的物質利益結構缺乏合作和嵌入過程,土地制度和家戶經濟組織單位等結構條件下的韌性小農經濟,阻隔著農村基層黨組織對農村利益結構的滲透,結構束縛中農村基層黨組織實施引領的資源越來越不足。同時,在資源要素城鄉融合背景下農村要素市場不斷擴充, “中國隱性農業革命”①黃宗智先生認為,中國農業革命的動力和歷史上其他的農業革命十分不同。它是 “隱性的” ,因為它不是來自某種新的投入而提高了某些產物的畝均產出,而主要是由于從低值的谷物生產轉向越來越多的高值肉禽魚、蛋奶和(高檔)蔬菜與水果的生產。這個變化是由中國人民的歷史性食物消費轉化所推動的;中國新的由消費推動的農業革命也得助于另外的兩大歷史性變遷,一是生育率的下降,二是大規模的農業外就業。其所推動的上述食品消費革命以及更多城鎮物品的消費,促使中國進入了螺旋式上升的城鄉貿易。這是獨具中國特色的小農經濟現代化。參見黃宗智.中國的隱性農業革命[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0:129-131.即新農業革命的關鍵是小農經濟現代化,除了農戶經濟組織外,小農場是主流趨勢,而新農業結構也多依靠 “體制外” 市場資源。當前的農村合作社也陷入 “小農經濟結構內卷” 之中,真正運轉具有效益的是少數, “據調查,中國現實中的合作社幾乎都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合作社,而是空殼合作社、公司、市場模式等組織”[18](p81)。農村基層黨組織缺乏對農民思想統合的利益附著點,結構上制約了引領主體對多元思想的統合能力。
農村文化是農村基層黨組織實施思想引領力的重要載體。現代化進程中,農村外來文化資源不斷增長,改變了農村文化空間生態,農村文化面臨著由單一向多元、由傳統向現代的轉型。農村思想觀念空間呈現為多元化,村民對思想文化選擇的自主意識提升了,單向地從農村外部輸入文化服務資源存在 “內卷” 現象, “發展鄉村文化的外生動力未能本土化并內化為鄉村文化發展的動因,鄉村文化供給模式固定化以及村民對鄉村文化低水平發展預期,導致鄉村文化服務進入內卷化的惡性循環”[19](p44)。其實質是文化供需的結構化矛盾,外來文化資源輸入的 “內卷” 并未帶來農村思想文化內環境的發展,資源的低效利用阻滯著農村基層黨組織創新思想吸引力。思想吸引力創新必須融入新時代農村社會變化和農民生活新變化,文化服務 “內卷” 的結構要素在于思想創造脫離了農村社會文化結構,農村社會關系由普遍的 “維系著私人的道德” 的人情社會趨向理性化、開放化和契約化的社會關系,變化了的社會關系革新了農村 “文化網絡” 的內涵,文化網絡節點的迷信權威、長老權力及面子情結受到削弱。 “內卷” 文化服務未能嵌入農村革新文化網絡,導致農村基層黨組織創新思想吸引力的資源汲取網絡低水平。 “有課題組對全國25 個省(直轄市、自治區)118 個村進行了實地調查,結果顯示,20 世紀90 年代以來中國農村社會的‘差序格局’明顯展現出松動與瓦解的跡象。”[20](p48)農村文化網絡正進行著開放化更新,農村基層黨組織要契合農村關系結構才能實現思想內容對農民生活實際的關照,忽視農村文化內外結構變遷,帶來的是脫離文化景觀變換的單向思想引導,難以提升主流思想對自主農民的吸引力,導致文化輸入的 “內卷” 消解著農村基層黨組織對農村文化進行創造性轉換的內生動力。
當前農村進入互聯網快速發展通道,但農村基層黨組織網絡信息傳播力仍然存在硬件利用和技術能力低水平的雙重制約,農村基層黨組織的思想傳播力效能增長受到傳播結構擠壓。一方面是農村網絡硬件設施的覆蓋面和網絡傳播的實際覆蓋面存在巨大差距。《中國數字鄉村發展報告(2020)》顯示,全國行政村通寬帶比例達到98%,農村寬帶接入用戶數達到1.39 億戶。農村網絡硬件建設增長較快、覆蓋面較廣,農村信息傳播網絡設施的建設并不會直接帶來農村網絡傳播效益發展, “截至2021 年6 月,中國農村網民規模為2.97億,農村地區互聯網普及率為59.2%”[21],仍然有近41%的農民未觸網。從經濟角度分析,上網產生的費用對于農民是一種經濟負擔,農村電子商務發達村與落后村存在 “數字鴻溝” ,沒有帶來經濟利益的農村網絡對于農民是 “消耗品” ,農民主動觸網的動機不足。從技術角度看,根源于大規模的 “數字下鄉” 沒有帶來相應的 “數字賦能” ,網絡技術更多的是物理技術空間的變化。加之留守農村人口結構的主力是老人和小孩,占據優勢的 “半工半耕” 農村結構中,留守農村的人口年齡結構大多為半勞動力、 “輔助勞動力” ,影響了農村信息傳播的現代化更新。由此帶來了另一方面較廣的網絡設施覆蓋面卻難以提升農村基層黨組織在網絡空間的思想傳播效力問題。主要是網絡傳播結構的流量限制,大量的網絡信息特別是娛樂平臺發揮了流量 “數字虹吸效益” ,在大數據的精準推送中,打造了 “信息繭房” ,受眾更加 “圈層” 化,受眾信息區隔壁壘固化。根據調研數據, “農民參與數字化黨群教育、數字化村務管理的比率低于互聯網普及率,分別為20.48%、17.89%”[22](p41)。而農村基層黨組織本身掌握的網絡資源和技術有限,難以滲入網絡信息傳播結構,導致其網絡傳播硬件設施數量和網絡覆蓋面都在不斷增加但傳播效能增長緩慢,受農村網絡流量結構、人口結構制約的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傳播力仍處于低水平。
新時代農村基層黨組織面臨的多元思潮沖擊須放眼于現代化背景考察,現代性的切入早已革新農村傳統思想的封閉發育模式。西方國家利用其在國際秩序中的主導地位不斷向中國輸送西方價值觀, “試圖通過繼續鞏固和擴大已在世界經濟中獲得的支配地位,并逐步將這種‘經濟強勢’地位轉化成為‘政治強勢’地位,促使作為其意識形態核心的價值觀在更廣泛的地區得到認可,進而建立起確保這種價值體系的政治制度系統,實質上構成了‘新霸權主義’的意識形態基礎”[23](p332)。各種思潮在農村場域爭相表現,錯誤思潮對農村意識形態空間造成嚴重沖擊, “主要表現為馬克思主義信仰的逐漸淡化、唯心主義有神論思想的蔓延和滋長、新傳媒助推下的話語權爭奪”[24](p135)。比如新冠疫情暴發以來,一些反智謠言針對農民防控知識弱、受傳統觀念束縛的情況在農村蔓延, “農產品殘留新冠病毒” “末日謠言”①參見別讓謠言加劇農產品滯銷[J].中國食品,2020(7):66.等扭曲事實的反智言論,對農村主流意識形態的領導地位造成沖擊。在農村傳統文化轉型過程中,西方思潮乘虛而入,一些農村地區掀起了 “信教熱” 。據修遠基金會的調研數據,非傳統本土教信徒在農村信徒中占比高達95%以上[25](p178)。非法傳教夾帶迷信對農村基層黨組織統籌組織農村思想的能力提出了挑戰,說明農村基層黨組織應對外來思潮入侵缺少統攝力,對迷信行為和非法傳教的組織缺乏有力的統籌引領舉措,有神論的滲入對農村基層黨組織發揮主流意識形態教化功能造成嚴重沖擊。同時外來思潮對農村的滲透為其他西方自由化思潮在農村傳播提供了土壤,壓縮了農村基層黨組織進行意識形態統籌引導的空間。農村基層黨組織處于守住農村意識形態陣地的一線地位,外來思潮斗爭的嚴峻形勢給農村基層黨組織意識形態統攝力帶來巨大沖擊。
新時代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力的結構化困境主要生成于其內在系統要素作用出現障礙,農村基層黨組織的組織力是實施思想引領力的行動保障。農村基層黨組織組織力與思想引領力相互作用,農村基層黨組織以強大的組織力保障強化思想引領力的行動效能,強大的思想引領力為組織行動效能提供思想支撐,反之亦然。農村基層黨組織組織力障礙使得自身行動缺乏自主性和創新性,造成思想統合力、吸引力、傳播力和統攝力的動力基礎不足,同時引發自身技術掌控力和思想黏合力的組織過程弱化。技術掌控力是思想黏合力的工具因素,思想黏合力又是組織力的思想基礎,農村基層黨組織存在組織力的薄弱環節導致其未能實現行動—過程—目標的有效連接,農村基層黨組織內部結構關鍵要素的離散造成其思想引領合力弱化,農村基層黨組織實施思想引領的組織基礎—技術工具—思想目的環節不暢將其卷入了結構困境。
列寧在《進一步,退兩步》中論述了無產階級政黨思想領導與組織基礎的辯證關系,他強調, “無產階級在爭取政權的斗爭中,除了組織,沒有別的武器。就是因為它根據馬克思主義原則形成的思想一致是用組織的物質統一來鞏固的,這個組織把千百萬勞動者團結成一支工人階級的大軍”[26](p415)。同時, “而沒有思想上的統一,組織上的統一是沒有意義的”[27](p247)。黨的組織力量是黨的思想力量鞏固的基礎,農村基層黨組織實施思想引領存在的組織力障礙源自農村轉型帶來的農民價值觀變化, “每一歷史進程中的轉型必然帶來價值觀的重構問題”[28](p109)。在農村現代化轉型過程中,農村 “離土離鄉” 和 “離土不離鄉” 的人口外流背景下,農村青年一代勞動力對世代生活的農村社會空間的疏離帶來 “文化陌生” ,造成農民身份認同感和村莊文化歸屬感的 “代際差距” ,這種斷層使得農村基層黨組織實施思想引領的認同式組織基礎缺失。青年農民的匱乏使得組織力的人才結構來源渠道窄化,農村干部中 “中堅農民” 數量不足,以外部輸入人才優化村干部結構在思想上與本土農民有疏離感,需要一定的培育和熟悉過程。加之后稅費時代,農村基層黨組織在農村經濟中的地位發生了徹底轉變, “稅費改革初期所釋放的經濟效能和政治效能很快消逝,農業稅費的取消雖然增強了農民對國家的政治認同,但同時削弱了基層組織的治理權力與治理能力,鄉村治理遭遇新一輪危機”[29](p97)。從計劃時代農村基層黨組織全能統合的 “不可承受之重” 到后稅費時代 “不可承受之輕” ,惠農政策直接對接農民,經濟生產的農戶單位與基層黨組織的利益連接度不高,農村基層黨組織與農民利益結構制度關聯弱化,思想引領的物質利益保障缺失。認同式組織弱化和利益脫嵌導致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的組織力障礙。
農村基層黨組織對網絡意識形態的技術掌控力體現在技術渠道與陣地的雙重缺失。 “任何認識論都是某個媒介發展階段的認識論。”[30](p28)引領認識必須掌控技術媒介,當前成熟的農村基層黨組織網絡技術能力和網絡技術培育生態還未形成。網絡意識形態風險無時無刻不在挑戰著農村意識形態工作的薄弱環節,農村基層黨組織的技術能力—傳播引導—網絡陣地鞏固的行動鏈缺失,而新媒體平臺依托數字技術以市場為導向供給受眾信息,對外傳播引導的能量巨大,作為農村意識形態領導核心的農村基層黨組織在網絡境遇中技術掌控力不足,無力參與農村相關的網絡信息資源生產和分配,在網絡思想引領場域缺乏權能。 “在以知識為基礎的經濟體系中,最重要的國內政治問題不再是財富的分配(或再分配),而是能夠產生財富的信息分配和媒體分配(或再分配)。”[31](p413)從技術革命角度看,農村基層黨組織不僅面臨經濟利益統合力 “懸浮化” ,而且面臨信息時代信息引導的 “信息懸浮” 。海量最新信息通過電視、手機等個體終端直達農民,農村基層黨組織傳統的報刊欄、廣播等傳統工具利用度不高而且信息速度滯后,消解著農村基層黨組織的引領權。技術掌控力缺失的農村基層黨組織介入網絡渠道受阻就無法在內容層面建立陣地,并難以參與和介入農村網絡精神文化圖景建構。技術革命使得話語邊緣群體崛起,農村網絡傳播主體早已超越農村地域空間和農民身份限制參與著網絡信息生產與消費,農村 “互聯網一代” 更是成了信息 “產消者” ,使得農村網絡信息傳播場域主體多元復雜。農村信息主體擁有很強的生產和消費自主性,在市場利益驅使下,以用戶為主體的平臺內容創造力得到充分激發, “農村網紅” 等新晉網媒主體扮演著實際上的農村形象代言人和觀念引領者。而以農村基層黨組織為主體的網絡信息傳播由于缺乏技術掌控力和動能被邊緣化,在技術及內容上都難以實現對具有影響力的農村 “產消者” 和外來網媒主體的引導。
思想黏合力作用的發揮在于以社會主義意識形態引導社會價值共識的達成,以柔性浸潤和黏性內容黏合不同個體的價值意識,最大限度達成思想共識。對將思想黏合力比喻為 “社會水泥” 的觀點可以批判性借鑒, “在保持整個社會集團的意識形態上的統一中,意識形態起了團結統一的水泥作用”[32](p328)。思想黏合力必須結合物質生產,農村基層黨組織的引領思想內容需要進行貼近農民生產生活的創造性轉化,在科學理論指導下的農村基層黨組織,要首先掌握理論才能引領群眾思想, “沒有革命的理論,就不會有革命的運動”[33](p23)。理論不會自動掌握群眾,還需要農村基層黨組織正確認識理論,運用科學方法結合農村實際才能掌握群眾, “更重要的是需要發現理論和掌握群眾的方法中那些把理論、把辯證方法變為革命工具的環節和規定性。”[34](p49)思想黏合力外在受到農村階層分化結構的挑戰, “去中心化” 的私人利益意識對當前意識形態整合產生了離散效益,消解著主流意識形態的黏合效力;內在受制于村干部運用理論的水平,這是主要原因。抽樣調研顯示, “在鄂、陜、藏及內蒙古等地的調研村支書的400份問卷中,參與調研的村支書高中文化程度及以下235 人,占58.75%;大專文化程度97人,占24.25%”[35](p35)。低學歷結構很大程度限制了村干部的思想政治工作理論運用水平,令其將具有理論高度與民情結合進行轉化的能力更顯不足,更多的是依靠經驗來疏導和化解民間思想矛盾。引領農村思想內容的轉化受到個人經驗論的限制,在農村社會變革加快的情況下,經驗適用思想問題解決的范圍有限,村干部面對農村出現新的思想問題時出現 “經驗失效” ,降低了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工作方式的彈性和內容轉化的黏性。
針對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力的結構化困境,需采取辯證關系的結構性舉措破解。針對行動—過程—目標的有效連接弱化,沿著強化組織基礎—技術工具—引領目的的思路,協調推進以農村基層黨組織多重賦能與權力內在要素革新結合的舉措,組織賦能筑牢思想統合力基礎,文化賦能充實思想吸引力內涵,數字賦能掌控傳播力工具。組織賦能是吸納思想創新內涵和技術工具掌握的主體,更高的思想吸引力和傳播力增強了領導主體能力,權力內在要素更新擴增了多重賦能的效力,共同指向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力的行動自主性和質量提升,有效行動能力促成了思想引領的結構優化,進而達成強化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力的目標。
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統合行動力要以組織力為基礎,需將單向的組織嵌入升級為組織賦能,聚焦農村基層黨組織統合力度的強化。 “賦能是未來組織最重要的功能,通過改變組織結構、文化、資源等方面,是使工作效率最大化的有效方法,也是使組織獲得過去所不具備的能力或不能實現的目標。”[36](p139)首先要提升農村基層黨組織的組織吸納能力,推進組織下沉模式向農村電商、農場和公司法人等新興領域延伸,通過組織結構優化彌合農村結構變遷速率和組織進化速率的張力。通過組織優化布局協同推進人才吸納與干部提能,吸納農村青年群體、城歸族、 “農村網紅” 等充實宣傳力量。2022 年中央一號文件強調, “加強鄉鎮、村集中換屆后領導班子建設,全面開展農村基層干部鄉村振興主題培訓”[37]。配合推進工作績效和思想宣傳引導責任 “雙掛鉤” ,夯實組織基礎結構。在賦能方式上,注重組織的利益工具賦能,強化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與利益實現的結合力,思想引領要通過發展利益來完成,發展利益要以引領思想為依歸,提升無形思想與有形利益結構契合度,適應農村 “工具性差序格局”[38](p71)趨勢,這種格局中農民對利益的關切超過人情面子和道德的考慮。利益作為組織工具賦能適應了農村 “面子政治” 向 “利益政治” 轉向, “誰能組織政治,誰就能掌握未來”[39](p382)。要依托組織體系引導價值追求,促成多元利益實現,糅合多元觀念,構建 “和諧利益關系” ,通過掌握利益工具統合多元觀念。最后要回歸組織賦能的政治功能,注重對利益主體的政治引導和基層黨組織的人事賦能, “村黨組織書記應當通過法定程序擔任村民委員會主任和村級集體經濟組織、合作經濟組織負責人”[40]。擴充農村基層黨組織統合多元利益主體思想的行動資源基礎,總結 “黨支部領辦合作社” 經驗,使農業合作社切實運轉起來, “我們應該承認,中國農業的現實和將來主要在小規模的資本—勞動雙密集型農場”[41](p159)。積極探索農村黨建引領小型農場的發展,積極孵化、培育小農場的生成發展,結合農村基層黨組織主導的合作社和多種經營形式壯大集體經濟。通過組織吸納提能、利益工具結合和政治引領拓展等方面創新賦能,優化了農村基層黨組織實施思想引領的組織結構,有力提升了農村基層黨組織的思想統合力。
農村文化傳承和創新是培育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力的重要載體。要在推進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與農村傳統文化相結合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發展基礎上,深度涵養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內涵的吸引力。農村傳統文化資源活化是農村基層黨組織實現文化吸引力轉換為思想吸引力的基礎, “從2012 年至今,我國共公布了五批中國傳統村落6819 個,中國傳統村落已成為世界上規模最大、仍然鮮活的文化遺產”[42]。文化賦能既要借力市場又要堅持積極引導鄉村文化資本,激活傳統文化活力,為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內涵革新提供文化來源。2022 年中央一號文件強調, “啟動實施文化產業賦能鄉村振興計劃。整合文化惠民活動資源,加強農耕文化傳承保護,推進非物質文化遺產和重要農業文化遺產保護利用”[37]。堅持保護和利用相結合、傳統與現代相糅合。傳統文化的現代化轉化是提升吸引力的關鍵,應糅合現代文明風尚與傳統文化精髓。《鄉村建設行動實施方案》指出, “傳承保護傳統村落民居和優秀鄉土文化,打造各具特色的現代版‘富春山居圖’”[43]。要融入3T(交通、電信、旅游)關鍵要素深度開掘鄉村文化資源,在現代化發展與鄉土味保存的角力中找到平衡點,以現代化的鄉村文化融合思想引導內容革新,農村基層黨組織用現代化的活力文化豐富農民精神文化生活,提高農民生活水平,將具象化的鄉村文化作為推進移風易俗、疏導農民思想等進行思想引領的現場教育或鮮活素材,實現文化向思想引領魅力的創造性轉化。大眾化是思想吸引力提升效果的實現環節,引領內涵達到通俗易懂程度才能激發吸引力,以適應農民接受能力, “最高限度的馬克思主義=最高限度的通俗和簡單明了”[44](p467)。思想表達要適應農民話語體系,實現抽象思想理論在農村的生活化、具體化。農村傳統文化資源生活化、現代化及大眾化各環節協同配合,指向農村傳統文化向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吸引力的創造性轉化,源源不斷向農村基層黨組織輸送思想引領內涵的文化養分,厚積主流思想引領力靜水流深的文化內涵。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 “健全網絡綜合治理體系,推動形成良好網絡生態。”[1](p44)網絡技術賦能的 “建” 是基礎, “用” 是關鍵, “建” 與 “用” 相互促進,積極探索以縣、中心鎮為載體的網絡資源向農村延伸。《關于推進以縣城為重要載體的城鎮化建設的意見》提出,要 “推進縣城基礎設施向鄉村延伸。以需求為導向逐步推進第五代移動通信網絡和千兆光網向鄉村延伸”[45]。基于硬件設施延伸,推進以縣級融媒體為平臺依托的農村基層黨組織的網絡宣導創新,以數字技術賦能打破鄉村文化服務 “內卷” 。2022 年中央一號文件指出, “以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公共服務,推動‘互聯網+政務服務’向鄉村延伸覆蓋”[37]。創立網絡建設示范鄉村,探索形成村村聯合網絡的合理利用布局。據農業農村部信息中心(2020)統計,全國縣域行政村實現 “互聯網+監督” “雪亮工程” 覆蓋的比例分別為65.3%、66.7%[46](p1)。在行政村一級持續推進以農村黨群服務中心為重點的農村網絡設施質量提升。用網過程中一方面要推進網絡信息設施和思想傳播能力提升融合,在網絡設施完善基礎上農村基層黨組織積極推進黨員干部和農民網絡技術專題培訓,落實 “持續開展數字鄉村試點。加強農民數字素養與技能培訓”[37]。農村基層黨組織引領農民正確認識網絡和運用網絡,通過引入云終端使主流思想傳播直達干部群眾,從單一輸出渠道轉為多向互通的融合交流渠道。另一方面要推進農村基層黨組織的網絡服務與城鄉物流網、電商網的融合,使虛擬網轉化為振興鄉村的 “經濟網” ,為推動形成新農業革命的經濟結構提供動力,使網絡嵌入農民日常生產生活,強化農村多元思想主體 “學網” “用網” 的內生動力,發揮網絡的正向效益。通過 “建” “用” 結合的技術賦能,從硬件布局維度、培訓教育維度和經濟發展維度的多向度建設農村基層黨組織的引領網絡思想傳播的能力,拓深農村網絡設施與農村基層黨組織實施網絡思想引領的多層次融合,刷新農村基層黨組織實施網絡思想引領技術的傳播力。
知識信息時代,知識是權力最具革命性的構成要素,農村基層黨組織在馬克思主義理論指導下,將思想政治教育、群眾工作與新科技信息等理論知識相融合,將知識元素納入自身思想統攝力,以增強思想統攝力的韌性和彈性,保障其在與外來錯誤思潮斗爭中獲取主動權。當前全球新冠疫情仍在蔓延,俄烏沖突使得本就復蘇脆弱的世界經濟增加了更多的不確定性,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繼續向全球推行其強勢發展模式, “當西方試圖伸張它的價值并保護它的利益時,非西方社會正面臨著一個選擇。其中一些試圖竭力仿效和加入西方,或‘搭車’” 。 “權力的擴大帶來文化的傳播。帝國主義是普世主義的必然邏輯結果。”[47](p286)農村基層黨組織在與外來錯誤思潮斗爭中需要進行權能要素更新,這是順應知識信息時代權力組成要素發展規律的要求, “知識是權力最終的放大器,是未來權力轉移的關鍵”[31](p19)。主要是優化農村基層黨組織進行思想斗爭的統攝力組成元素以增強其韌性,豐富實現其思想引領力的多元要素基礎,增加農村基層黨組織應對多元思潮沖擊時的多樣手段和回旋空間。2022 年中央一號文件推出了鄉村人才振興的創新舉措, “啟動‘神農英才’計劃,深入推行科技特派員制度。實施高素質農民培育計劃。支持辦好涉農高等學校和職業教育等”[37]。將科技知識要素持續輸入農村,為農村基層黨組織更新權能要素提供了知識條件,積極構建 “鄉村智囊團” 等平臺,在針對西方錯誤思潮斗爭中運用知識載體,掌握具有知識元素思想統攝力的農村基層黨組織,能超越思想引領的經驗式操作,賦予統籌思想斗爭舉措的彈性,不僅有打擊已經呈現的錯誤思潮的剛性舉措,包括強制禁止、威懾等,還有瓦解錯誤思潮潛在發育基礎的柔性手段,如運用知識普及、群眾工作和思想疏導等方式消除其生成土壤。這使得思想統攝力更具有韌性,思想權能的要素更新在精神層面可提升村民知識水平,在經濟社會層面又可轉化為村莊經濟生產力效能;強化了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統攝力的群眾基礎,農民對融入知識要素權能的農村基層黨組織的思想引領的認同,直接擴充了其進行思想斗爭的社會基礎,提高了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統攝權力的品質。
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 “意識形態領域形勢發生全局性、根本性轉變”[1](p10)。這是增強黨的思想引領力的結果,也是黨的思想引領力繼續提升的有利大局。新時代黨的思想引領力向基層滲透延伸,為徹底扭轉 “西強我弱” 的意識形態斗爭局面筑牢了基層堤壩。《中國共產黨章程》規定, “黨的基層組織是黨在社會基層組織中的戰斗堡壘,是黨的全部工作和戰斗力的基礎”[48](p24)。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力是其戰斗力發揮的思想基礎。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力持續鞏固需要堅持馬克思主義理論指導,采取多重舉措打破多重結構化困境約束,并在與外來錯誤思潮滲入農村的斗爭中贏得主動。須進行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力困境生成機理的 “內在反思” ,才能打通結構化困境生成的主要關節,進而針對強化其思想引領力內在結構 “賦能” 的辯證施策,形成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力內在結構間的相互作用合力,增強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統合力、內容吸引力、網絡傳播力及斗爭統攝力 “內功” ,指向農村基層黨組織實施思想引領的行動力優化,持續增強農村基層黨組織思想引領力的綜合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