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景喜劇的跨文化傳播策略探析
——以《老友記》為例

劉 悅

隨著跨文化傳播現象的增多，以電視為代表的大眾媒介突破時空局限，憑借豐富的表現形式，成為跨文化傳播的重要工具。而電視劇作為一種敘事藝術，更是憑借其豐富的內容與形式，在文化傳播中發揮著獨特的作用。

情景喜劇作為一種發源于美國的電視劇形式，自20世紀中葉發展至今，以風趣的題材、與時俱進的情節、貼近生活的內容，成為美國電視劇產業的主力軍。《老友記》（Friends）作為美國最經典的情景喜劇之一，由美國全國廣播公司在1994至2004年間播出，講述居住在紐約曼哈頓的六個好友相識相知彼此陪伴的故事。1995年，我國香港無線明珠電視臺首次引進了這部美國情景喜劇，獲得良好的口碑并在我國享有較高的知名度與關注度。以《老友記》為代表的美國情景喜劇在文化全球化背景下，運用跨文化傳播技巧，在我國形成了影響深遠的傳播格局。

筆者以美國經典情景喜劇《老友記》為例，從其人物設置、敘事模式、情境設置等方面探析美國情景喜劇這種文化產品在中國的跨文化傳播，探析其跨文化傳播的技巧與優勢，為我國文化產業的跨文化傳播提供參考。

一、情景喜劇的跨文化傳播策略之一：營造情境感

跨文化傳播效果受文化競爭力影響，所有跨文化傳播都是在一定情境模式下發生的，提高受眾情境感可以提升傳播效果。跨文化傳播離不開五種情境：文化、子文化、環境、情感和社會關系。

（一）文化情境

拉里·A·薩默瓦和理查德·E·波特在《跨文化傳播》中提到，當今世界“沒有任何國家、群體和文化可以與世隔絕或自生自發。如果你接觸到世界的一個部分，那么你就接觸到了它的所有部分”。《老友記》等美國情景喜劇作為承載著美式文化的產品在中國收獲了高人氣與好口碑，從跨文化傳播的理論角度分析，其成功絕非偶然。美國民權運動領袖馬爾科姆曾將媒體喻為世界上最有力量的存在，能夠在潛移默化中顛倒黑白，控制大眾思想。處于強勢地位的國家，其審美價值可以通過媒介廣泛影響其他文化背景下人們的認知。如今傳媒文化全球化日益明顯，迪士尼公主、麥當勞、可口可樂等文化符號傳遍全球，幾乎所有人都浸染在同一信息環境之中。強勢國家掌握豐富的媒體資源，在跨文化傳播中優勢顯著，在文化輸出方面，由發達國家傳播并流向世界的信息充斥著全球受眾的眼球，而“第三世界”的年輕人就是這種全球文化的最大受眾。

隨著世界經濟、政治、文化聯系日益緊密，全球信息接收近乎同步，各國文化的獨特性逐漸減弱，全球文化漸趨同質化。《老友記》中主人公喝咖啡、吃披薩、過圣誕節，這種西方生活方式如今遍及全球，對西方文化的吸收減少了中國受眾在觀看美國情景喜劇時遇到的跨文化障礙。

（二）子文化情境

在大多數文化中，總會有一些行為習慣不同于主流文化的團體，這些團體的文化被稱作子文化。跨文化傳播中對傳播對象的文化了解越深入，傳播時文化競爭力便越強。美國作為移民國家，除了主流文化，還融匯了亞裔美國文化、非裔美國文化等諸多子文化，其電視業面對來自不同文化背景的受眾，為最大程度博取大部分受眾的喜愛，在內容上遵循“最低公分母原則”和“最少抵制原則”，在熒幕上避免評判其他文化的習俗，營造和諧輕松的氛圍，美國情景喜劇也通過人物設定多種族、跨國界，情景設置涉及各類文化元素等來體現對各種文化的兼容吸收。

（三）環境情境

通過營造情境感使受眾愉悅是情景喜劇的目標，這決定了情景喜劇對情境的重視。《老友記》中最主要的兩個場景為客廳與街角咖啡館，除非有特殊情節展開，主人公大部分故事線都在客廳或咖啡館中進行。生活感的場所、日常的話題以及通過好友閑聊展開劇情的模式對大部分受眾而言是熟悉的，這種熟悉感使受眾更易被情景喜劇營造的情境包圍。

（四）感知情境

文化雖能影響個體的價值觀和行為方式，卻不能決定個體的思想。在同樣文化背景下，性別、年齡、經歷、認知的不同會影響個體感受，人不是文化的俘虜，而是有思想的個體，情感、智慧都是超越文化而存在的。《老友記》中主人公之間的愛情、友情、親情喚起受眾共鳴，這種感情方面的共通可以跨越文化差異提升受眾的情境感。同時，情景喜劇作為以娛樂受眾為主要目的文化產品致力于從各種層面讓受眾歡笑，這種對歡樂的追求也是跨越文化而共通的。雖然不同文化之間存在差異，但人的笑聲卻是相似的。美國情景喜劇多伴有罐頭笑聲，即使是來自不同文化背景的受眾也可以受到笑聲的感染，提升在感知上的情境感。

（五）社會關系情境

不同文化里人際關系的處理方式有所不同，《老友記》中的主人公雖然財富水平參差不齊，但一直彼此陪伴保持著長久友誼，劇中人物追求平等的生活方式體現出美國文化的低權力距離。雖然中國傳統文化是一種在社會關系中重視禮教的高權力距離文化，但隨著改革開放和全球化發展，中國人的傳統文化基模在潛移默化中受到了全球文化的影響，進而在跨文化傳播中更易于接受這種文化差異。

二、情景喜劇的跨文化傳播策略之二：提升共性與親密感

提高跨文化傳播能力需要提高共性。在全球化愈演愈烈的今天，多元文化逐漸從相斥趨向融合，而美國作為歷史較短的移民國家，其文化帶有較強烈的多元色彩。在跨文化傳播活動中，交流者之間的不同、不熟悉的環境會增加傳播過程的不確定性，在傳播過程中不能一味展現文化特性，也要適當克服差異阻礙，展現體現共性的內容，引發受眾共鳴。共性不僅局限于外在的相似，也存在于人性內在的共通中，“我們也許戴著不一樣的帽子，卻掛著相同的微笑；我們也許說著不同的語言，卻有著相同的語法；我們也許有著不同的結婚禮服，卻都墜入愛河”，共性能夠減少跨文化傳播中的不確定性，增加受眾親密感，提升跨文化傳播效果。

（一）對普世情感的追求

雖然不同文化的熏陶會帶來思想上的差異，但人類對真善美的追求是可以超越地域、宗教與文化的。美國情景喜劇雖然涉及各類題材，但所包含的對愛情、友情、親情等基于人類天性的情感追求往往是普世的，可以在歡笑中勾起觀眾的情感共鳴。

《老友記》中羅斯和莫妮卡的兄妹情；瑞秋和羅斯、莫妮卡和錢德勒的友情與愛情；六個好友十年間彼此不離不棄的溫情等劇中所展現的美好“普世情感”為觀眾開辟出一片人際關系溫暖美好的烏托邦世界。

（二）中國元素的運用

隨著中國國際地位不斷提高，很多美國情景喜劇開始運用中國餐廳、中國旗袍、中文等元素來迎合中國受眾。《老友記》第一季和第二季中，主角羅斯的中國女友朱莉作為關鍵人物戲份頗多，合理運用這些中國元素減少中國觀眾的文化距離感，可以提升其跨文化傳播效果。

（三）貼近生活的人物設置

情緒影響跨文化傳播效果，有效的跨文化傳播通過提高親密感令受眾情緒放松。美國情景喜劇通過鮮活生動的人物設置引起受眾共鳴，提升受眾對劇情與人物的親密感增強傳播效果。不同于其他電視劇中人物性格可以通過劇情推進不斷深化，情景喜劇在有限的時間和片段式的敘事結構下需要快速打造人物辨識度，因此美國情景喜劇在人物設定上注重性格鮮明、真實且讓人沒有距離感。《老友記》女主角Jennifer Aniston就因出演瑞秋獲封“美國甜心”稱號，足見劇中人物廣受觀眾喜愛。

同時，在美國情景喜劇人物設置方面，劇中人物為更貼近真實生活會有各種缺點和怪癖，正是這些小缺陷讓他們在受眾眼中更為有血有肉，劇中人物仿佛自己的鄰居與朋友，讓人感到親切且沒有距離感。真實豐富的人物設置使來自不同文化背景的受眾更容易忽略跨文化傳播中的差異而融入劇情。

三、情景喜劇的跨文化傳播策略之三：價值觀維度

為更好地理解不同文化，區分文化模式之間的差異，社會學家霍夫斯塔德提出了受文化和影響塑造的四種價值觀維度：個人主義和集體主義、不確定性規避、權力距離、陽性主義和陰性主義。《老友記》等美國情景喜劇克服了東西方文化差異碰撞被中國受眾廣泛接受，也是因為劇中價值觀可以讓中國觀眾產生共鳴。

（一）個人主義與集體主義

美國文化帶有明顯的個人主義傾向，強調個人獨立性，鼓勵競爭而非合作；而集體主義則重視集體的歸屬感與“眾人拾柴火焰高”的成員協作。我國自古以來就強調對家國的責任與歸屬，帶有強烈的集體主義傾向。

在美國社會個人主義傾向如此高的同時，美國情景喜劇卻普遍突出劇中人物團結友愛，強調人際交往緊密聯系與互幫互助。劇中人物體現的集體主義傾向讓受眾在忙碌與快節奏的都市生活中體會到人際關系的溫情，也讓中國受眾在價值觀上更易認同。《老友記》中體現為集體奉獻，團結克服困難的場景比比皆是。第一季第2集中，莫妮卡在做大餐等待父母到訪時為幫助好友瑞秋找戒指，忍痛把精心準備的大餐毀掉幫瑞秋渡過難關；第七季第2集中，錢德勒與女友暢想婚后生活時提出未來要蓋一個房間給好友喬伊養老。劇中人物對彼此的關心與團結體現出的集體主義傾向迎合了中國傳統的人際關系觀念。

（二）權力距離

另一種衡量價值觀的維度是權力距離，高權力距離文化中，權力持有者和受權力影響者之間存在明顯差異；而在低權力距離文化中，兩者之間的關系卻很緊密。美國情景喜劇中很少強調人物之間的階級不平等，人物憑借各自的人格魅力相互吸引。《老友記》中六名主人公的社會地位懸殊卻展現出緊密友誼，第二季第5集描述了六人因收入差距產生矛盾，羅斯、錢德勒和莫妮卡收入較高，在聚餐時選擇高檔餐廳使另外三人產生不滿發生矛盾，然而當莫妮卡遇到工作困難時，所有人都去安慰好友重歸于好，六人之間感情進一步升溫，經濟差距并未對其友情造成影響。

同時，在美國情景喜劇并沒有嚴格的地位劃分體系，劇中人物憑借努力隨時可以改變生活狀況。《老友記》中，瑞秋對當服務生的生活狀態感到不滿隨即調整狀態，通過拼搏成為服裝公司管理層；而錢德勒一開始做著收入不菲但并不喜歡的工作，最終辭職從新人做起成為廣告設計師，展現出美國情景喜劇中蘊含著低權力距離的價值觀，而這也正迎合了中國當下許多年輕人傾向于前往大城市闖蕩，英雄不問出身，憑借自己的努力改變生活狀況的想法，這種輕社會等級而重個人努力的文化氛圍讓許多中國觀眾產生了價值觀上的共鳴。

四、結語

美國作為電視情景喜劇發源地，已形成了成熟的情景喜劇敘事風格模式。自1982年傳入我國以來，美國情景喜劇在中國已走過了四十多個年頭。一系列美國情景喜劇在中國擁有龐大的粉絲群，也潛移默化地影響了許多年輕人的生活方式與價值觀。當今世界跨文化傳播時刻發生在各個領域，以《老友記》為代表的美國情景喜劇在中國的成功傳播離不開深厚的跨文化傳播能力：對跨文化理解深入，從情境、共性、人物、價值觀等方面入手減少不同文化背景下受眾對節目的不確定感和未知感。情景喜劇作為一種通過大眾媒介傳播的文化產物，在跨文化傳播過程中潛移默化地傳播文化與價值觀。信息時代賦予我們了解各種文化差異的機遇，也讓我們有機會掌握更多跨文化傳播技能以傳播和發揚中國優秀文化，不斷提升中國文化產品的跨文化傳播競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