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亞可
智媒時代具有鮮明的泛在化特征,信息傳播突破主體、發布渠道及時空限制,在適宜的時空,以便捷的媒介形式自由地獲取相應的媒介信息和服務,實現與他人(組織)、智能機器(物品)之間的智能交流。智媒化時代的到來使數字出版面臨全方位的變革,這些變革將伴隨著技術的創新升級而持續發酵,并衍生出全新的出版生態。
在大數據、物聯網、人工智能等新興信息技術的推動下,尤其是VR/AR出版物、機器人寫作、360度全景視頻等傳播新形態的出現,數字出版的生產系統、用戶平臺和分發渠道、信息終端、生態都將面臨重構。
借助人工智能技術,數字出版將改變以往以文獻、書籍為主要形式的生產模式,轉而借助大數據智能算法自動生成文本內容,從而實現新聞、評論、網絡小說、輿情分析報告等數字出版作品的寫作。人工智能技術與數字出版的結合,大大提高了出版物的生產效率,重塑了出版物的生產流程,出版生產也實現了大的跨越。
1.“人機協作”:智媒時代數字出版的生產方式
隨著智媒時代到來,大數據、物聯網、人工智能等技術日趨成熟,“人機協作”內容生產方式有利于發揮各自優勢,實現出版生產量與質的飛躍。依托大數據挖掘技術和自主學習分析技術,機器能洞察受眾的需求自主完成選題策劃的工作,獨立且高效地完成內容的加工整理、語音交互、圖片識別以及智能翻譯、校稿等工作。可以說,人機協作將深刻改變數字出版業的制作流程,共同構建新的生產方式。
2.機器與算法:智媒時代數字出版的生產常態
智媒時代背景下,語音錄入、機器校對和機器創作已經逐漸成為數字出版業的生產常態,利用人工智能內容生產技術可以協助作者進行相關資料分析、用戶研究甚至是作品創作。此外,人工智能還可以幫助人類發掘難以發現的選題線索,并根據用戶在生活中的個性化行為推測其閱讀的需求,以更精準的“人物畫像”將最重要的資訊和解讀傳給用戶,實現“智媒比你更了解你”。人工智能應用在數字內容生產領域可以提高生產效率,縮短數字內容產品的生產時間,滿足用戶實時閱讀的需求。
智媒時代下,數字出版的用戶平臺是一個以人為主體的社交平臺、以物為主體的平臺以及基于AR/VR構建的三大系統整合而成的綜合平臺,從而實現對用戶進行協同分析。
1.以人為主的社交平臺
智媒時代下,多元主體去中心化的寫作體系將成為數字出版生產過程中的主流形態。數字出版將用戶與作者作為內容主體,將行業競爭領域開拓到互聯網平臺與自媒體平臺,天涯網、豆瓣網、今日頭條號等多元化的社交平臺參與數字內容的生產和傳播,用戶既是數字內容的生產者又是活躍的消費者,建立在大數據基礎上的智能算法會分析用戶的興趣與需求特征并進行精準內容的分發和定制。在雙向互動過程中,該類社交平臺同時獲取了大規模的用戶數據,完成了用戶分群、模型建構,通過多樣化內容分發匹配保持用戶的黏性。在這個意義上,在數字出版過程中“人”作為創作主體的作用將更加突出,取而代之的是傳統出版意義上主體與客體的關系將被重構,數字出版的產品利用人群中意見領袖的影響力,可實現裂變式的傳播與信息擴散。
2.以物為主的平臺
從傳播的角度看,智媒時代是“萬物皆媒、智能進化”的時代,可穿戴設備、無人駕駛汽車、智能家電都可以成為新的信息分發媒介平臺,泛媒化的特點得以全面顯現。任何媒介形態都需要搭載相應的內容,日益涌現的物平臺將使數字內容的產品價值凸顯,數字出版可以提供多樣化的數字內容產品參與跨媒體傳播。[1]以智能家電為例,智能的家電與傳感器相連后,便可成為信息傳送器和接收器,人只要有相關需求,便可給出最佳推薦的數字出版內容。
3.以虛擬現實技術為主的平臺
馬克·扎克伯格曾斷言:“繼智能手機后的虛擬現實平臺將深刻改變人們的生活、工作、社交方式。”虛擬現實創建了一種模擬環境,這種模擬環境讓人沉浸其中,支持人與人、人與物、物與物之間的互換,利用AR技術提升內容展示的書籍在各大書店和電商平臺均有銷售,閱讀也從此變得更加沉浸和有趣。不斷發展的虛擬技術過渡成為人與人信息交流和交互的主要工具與平臺,同時也成為數字出版業轉型發展的新方向,尤其能夠滿足少兒出版對于內容多元呈現的需求。[2]虛擬現實傳播與數字出版的有機結合改變了傳統用戶的閱讀方式和認知系統,調動用戶的視覺、聽覺、行為動作等來完成閱讀。與此同時,內容和服務多維度、全景式的展示,給用戶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體驗。
數字出版借助各種技術、智能設備和大數據算法重構了其生態環境,信息終端也變得更為豐富。數字出版系統從固化封閉向動態開放轉變,并朝著更為創新、更富智慧的方向發展。
1.智能化使數字出版的信息終端更為豐富
隨著智媒時代的不斷深入發展,未來不僅是“萬物皆媒”的時代,而且伴隨人機協同技術和虛擬3D技術使媒介的外延突破實體物品的限制。可以說在一個高度智能的媒體環境中,用戶能夠感到更為豐富的數字內容體驗,任何物品都有可能成為數字內容的信息終端,在互動反饋階段,呈現傳感化和智能化。用戶在出版內容的信息消費過程的生理反饋,將通過傳感器直接呈現,并直達生理層面。[3]總之,智媒時代的數字出版將以用戶為核心,并基于不同的時空和場景,更注重對用戶服務需求的實時捕捉和智能推送,實現服務與個性需求的精準匹配,進而帶來價值的聚合,創造更高價值的服務意義。
2.智能化使數字出版生態環境具化為場景
泛傳播的出現,將人人參與的環境轉向更深層次的進化中。在智媒環境中,各種媒介從淺層融合到深層融合,媒介與人、環境融為一體具化成場景。[4]場景的不同給數字出版業提供了細化的內容推送機會,社交媒體、移動設備、傳感器及大數據定位系統融合成一個個有機的場景系統,用戶即時需求會得到實時反饋,同時通過相應的移動設備和傳感器傳遞給內容提供商,最后通過大數據算法定位來完成用戶消費行為與場景的完美匹配。滿足實時場景需求的數字出版已完全打破了傳統出版單一固定模式和形態的局限,通過不斷細分用戶生活的具體場景,優化數據挖掘算法和用戶體驗,不斷提高用戶的需求和數字內容的精準匹配度,創建多方共贏的內容生態圈。
智媒技術給數字出版業帶來全新變革的同時也帶來了版權、隱私、智能算法、現實虛擬、信息鴻溝等方面的倫理風險。
版權問題一直是數字出版行業的核心議題,智媒時代給數字出版帶來便利性的同時也帶來了版權保護的復雜性。如今信息資源流速快、產品種類多,增加了數字出版產品的識別難度,特別是在出版內容同時在多個渠道授權發行,涉及每個章節、片段的“碎片化版權”爭議聲很大,再加上數字出版侵權行為極其隱蔽、取證也較傳統出版要困難,因此在現實網絡環境下,各類侵權行為仍層出不窮。其次,AR出版物的版權歸屬問題,同一作品的多層版權問題由此而來。如在人工智能創作作品的完成過程中有多個參與者,從最初的編程者到之后的使用者等等,該怎樣界定各方的權利歸屬以及權力行使的方式和范圍還值得進一步分析。
隨著智能技術在數字出版業領域的滲透,信息的采集將更為隱蔽,范圍也將進一步拓展,人類的隱私底線正在被一步步突破。智能傳感設備可洞察用戶需求并直達其生理層面,通過智能識別、檢測而獲得信息線索,快速生產內容并精準分發。這些隱藏于環境、植入人體的智能媒介作為人體器官的無限延伸卻難以被人體完全控制,或成為竊取用戶信息、閱讀慣性、生理指標、生活方式甚至偷窺內心想法的“隱私大盜”。[5]甚至從某個方面說,要想獲得相應的服務必須以讓渡個人的部分隱私為前提。在此情況下,通過數據采集挖掘實現對用戶數據的多維度、全方位利用將會引發更大的隱私問題。
在信息爆炸時代,算法基于大數據分析和深度學習技術總是竭盡全力為用戶精準奉上個性化的出版內容。與此同時,用戶也似乎欣然接受智能算法為其精心設置的內容及個性周到的服務,各自的“信息繭房”也更加穩固。事實上,若是毫無防備地盡信算法,便會因算法誤入歧途。智能算法推薦獲取可以滿足不同用戶的個性需求、提高出版內容的篩選效率,提升用戶的使用體驗,但它未必能真正讀懂人性。算法在本質上來說是一種個人主義的精心設計,在智媒化時代更應該警惕各種算法推薦的數字出版產品。
虛擬技術的發展為我們提供了現實世界之外充滿豐富場景的虛擬世界,用戶將深度沉浸在媒介之中,無法明確現實和虛擬的界限。在未來,數字出版虛擬內容或取代傳統出版內容成為主要接收模式,實體屏幕將消失,全息投影、體感交互成為我們生活的常態。然而,智能設備所構造的“虛擬世界”并非現實世界的再現,而僅僅是一種“擬態環境”,不管技術如何進化,也無法取代用戶在現實生活中的真實感受。
智媒化時代背景下,“人機傳播”將極大拓展人類交流的形態和維度,與此同時,其負效應也如影隨形。在此情況下,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自我直面溝通的頻次大大降低,人與媒介、媒介與非媒介之間的界限也逐漸模糊,一切無形的、有形的出版媒介將人與社會、自然和自我隔離開來。隨著報刊、電視、網絡、智能終端等多元化出版媒介的出現和普及,人類與媒介交往的程度越來越深,過度沉湎于媒介不能自拔。與沉迷網絡帶來的孤獨感一樣,數字出版的虛擬體驗在創建另一個世界的同時,也給用戶營造出一種與現實社會的冷漠孤獨感和隔離感。
在智媒化背景下,信息資源可以成為一種重要的權力與財富,或成為重新劃分當今社會等級的重要力量。優質信息、深度信息及前沿信息通過市場化流動重新將信息資源進行分配,將拉大不同地域、階層、群體間的信息差距。不同用戶群體間的智能設備接入能力、使用能力的差異將引發更為嚴峻的信息溝壑:一邊是優先享受技術紅利的高階人群,一邊是被排除在這場技術盛宴外的弱勢人群。以AR出版物為例,這種新技術產品重構了出版物的表征形式,使其變得更具有吸引力。但AR出版物具有較高定價,其單冊價格就達到了百元左右,幾乎是普通出版物的4倍甚至更高。或許人們一開始不會介意AR/VR出版物與普通電子書的差別,但隨著信息技術的不斷進步,最終可能將信息弱勢群體遠遠拋在技術發展曲線的尾端。
為了將數字出版的發展納入健康的軌道,需要在技術崇拜與技術恐慌的張力中,充分利用數字技術的智慧,同時以“責任倫理”的視角聚焦數字出版責任,解決數字出版中主體、客體所遭遇的各類倫理困境。具體來說,我國數字出版可以從出版主體內在的職業責任觀和出版外在的規范體系兩方面來進行倫理建構。
在智媒時代背景下,數字出版已經成為出版業發展的重要增長板塊和發展目標。作為數字出版主體更應積極加深責任價值觀的建設,具體體現在三個方面:首先,應提高出版主體對把關人責任的認知能力。由于數字出版的傳播速度快、范圍廣,對用戶及社會的影響是一個潛移默化的過程,且能對用戶的思維方式、知識結構與興趣愛好產生多方面的作用,因此數字出版主體應當明確“把關人”的角色責任,牢牢把握數字出版傳播的質量關,警惕數字出版內容在創作與推送過程陷入“算法黑箱”中。其次,應培養出版人職業責任情感中的文化憂患意識。只有將文化憂患意識置于出版憂患之上,才能不困于狹隘的責任認知,從而形成可持續發展的出版責任觀[6]。最后,要加大培育數字出版主體的“雙效”職責品格。出版主體應樹立正確的價值取向,尤其關切老年人、殘疾人、貧困人口等群體的基本數字生存能力的獲取;出版業主體要積極面對跨界,認清使命和責任,擔當起立言、存史、資政、傳承的重要歷史責任,實現文化效益和經濟效益雙統一。總之,出版主體只有擁有篤定的職業責任觀并將其作為一種職業理想,才能堅守出版情懷和信仰。
在出版主體職業責任倫理意識的倡導與規約下,還需進一步完善出版組織的管理責任、行業規范和社會問責的倫理規范體系。[7]首先,打造一批創新型、數智化的現代出版企業,對出版組織進行責任管理,推進組織制度上的問責與節制,進一步規范數字出版的版權問題和數據所有權問題,加大對數字創作者的經濟權利和精神權利保護;其次,強化出版行業協會的責任監管權對出版的組織和個人進行問責,進一步推動出版行業的自律機制形成;再次,強化社會各界的問責監督,逐步形成由政府、行業協會、社會三位一體的問責規范體系,實現對數字出版主體的責任監督;最后,通過社會多元力量的參與,加強用戶數字技能教育和培訓,普及提升用戶的數字素養。只有多層面的合力助推,才能有效應對數字出版產生的諸多倫理問題。
智媒化與數字出版業的創新結合,讓傳統出版業煥發了新的生命力,用戶體驗有了質的飛躍,尤其是虛擬現實與數字出版的融合,跨越了時空邊界,極大豐富了用戶的閱讀體驗。面對智能技術與數字出版結合可能帶來的倫理風險,應以審慎的態度和前瞻的視角預見其發展趨勢和后果。技術的發展終究是為人提供服務的,唯有堅守人類在技術發達時代的主體地位,堅持“內容為本、技術為用,內容為體、技術為翼”的方針,才能打造數字出版真正的核心競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