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節的異色（組詩）

夏杰

要有光

我在想著這件歡樂的事

從每一個黑夜

仰望星空

我會想著

要去的遠方，但還沒去

我有了一些憂傷，想吃點甜的

讓自己快樂起來

生命虛無，我想著明日

還將混入人群

上班去，嘈雜，擁擠

臺風還在天空刮著，昨夜一棵

枯萎的玉蘭樹，倒在了

一輛汽車上，主人還在睡覺

等他醒來，該有多么憂傷

（這是人類的憂傷

純粹的憂傷）

我在想著，一個星期又將過去

而我

什么都沒獲得

我想起，昨日我把食堂里

拿到的一只蘋果

放到了車里，這些自然的香味

好聞極了

聽聽大地的聲音

我該坐下來休息了

在一片農田邊緣，我坐在青草上，讓它們替我走一會吧

它們會一直朝向荒蕪的盡頭，這些低矮脆弱的身體

有芳香的氣味，苦澀的味道，是牛羊馬的美味

在風中，被輕輕一吹，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多像牛羊馬們在咀嚼時發出的聲音

我，一個不能吃草的人類，坐在它身上

望向房子

家。我還沒有俯身在夜晚的路邊，聽聽大地的聲音

也許，它們會告訴我：安靜一些吧，等你回來時

讓身下的青草，蓋著你，你將是幸福的

河流的岸邊

我在河流的岸邊

閉著眼

躺在草地上，聽河水流過的聲音

它們很輕

像我的呼吸

不遠處，一個釣魚人

在放著音樂。我偶爾會睜一下眼睛

透過密密的楊樹葉

看見天空，多么美好

但我會想到故友

他的眼淚來來去去

顴骨凸出。我感激他

給過我快樂，而他現在

困在一座孤島上

來來去去，不知疲倦

我想告訴他：

“受傷時我們便回到某些河流的岸邊”*

我們一起閉著眼

偶爾也看一下天空

我確定會很美好

★米沃什《魔山》中的詩句。

傾聽

我又一次在人群中

傾聽。歡笑，痛苦，時間，歷史

在這片嘈雜中

顯現。我站在其中

我在，我能

我，是我逃不脫的語言

我獨立于他們，又混雜于他們

我只有在傾聽中，對我

有所了解，因此

我會帶自己去一家甜品店

然后回家，把眾多的聲音

變冷，變甜，我還要讓它們活著

留一點給那些孤獨之人

命運

父親，又在稻田里

撒下麥種，秋天的雨水

讓這些種子

在某個夜晚之后，發芽

再等幾個夜晚，會長成麥苗

冬天的雪

薄薄地蓋上它們

田邊苦楝樹上的

麻雀，飛到院子里

它們鉆進陷阱

把幾粒癟谷吃盡

父親又去綠綠的麥田

施肥了

稻茬還黃著，麥子收割后

它們將一起被翻墾

埋進土下

麻雀，在機器的轟鳴中

啄食散落的麥粒

誘惑

路邊一棵桃樹

有泛紅的小桃子

正被人采摘

這是傍晚

我路過河邊

釣魚人

在魚還未咬鉤時

去采摘

他在河水里

隨意洗了一下

咬一口，就扔進了

平靜的河面

季節的異色

深秋了，樹上樹下

該都是黃葉子或者紅葉子了

但你看

除了被我們叫作

冬青的樹

還有桂花、香樟、海棠、玉蘭、泡桐

這些樹的葉子

都綠綠的

冬天

馬上就要來了

它們綠色的葉子

還在長大

但總是被人忽視

不愿意

拍一拍這季節的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