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未歇（組詩）

方向

一節理想主義的火車

清晨，它停在菜市場的竹筐邊

一條扁擔的距離，行駛了一上午

中午，我看到它在小女孩身影里

穿過兩盞綠燈，一排梧桐樹

三個街口

下午，它去了很遠的鄉下

與小橋攀談幾分鐘后，再開到河邊

與一頭吃草的水牛，慢慢沿著落日的軌跡

開回山花爛漫的小車站

一路上，我居然不知道

它的顏色在改變，它的溫和被風鋪到某座山腳下

它的座位上，空空的

賀蘭雪

飲馬用它。化腐用它。洗眼用它

磨刀用得最多，把一條雪水路

引到某個清晨

養花用它。種草用它。灌溉用它

那些善于思考的麥子，把最后一滴恩

果斷獻出來

我幾次往來此洗蒼茫，幾次被拒門外

風只是吹

十三號有雨

雨一路排到二十號的大面積想象里

那是另一種蔥郁的說法，在莊稼之外

一些虛張聲勢的風，只是吹著幾朵散云

經過一片低矮的煙火

我好像很長時間沒有關注過家鄉的天氣

也不知道植物們到了哪一寸缺失上，需要雨水來上一堂課

風只是吹，讓一朵懷有身孕的絲瓜花

很難爬到籬笆墻外，聞聞青梅反酸的人間六月天

再生

梔子花開過了

木槿花在開

荷花在開

那些迎向青春的花葉子，每一個清晨

都從花音中醒來

它們簡單表述著云跡、鳥跡、風跡、光跡

或是停在某個時間的節點，向南眺望

早年抽過的嫩芽，漸漸長大、變色、脫落

又在舊傷口上，重新長出幸福的模樣

今天，兩只緊密相連的手走過去

在一束紫紅色的表現手法前，蹲下來

低語過后，我發現

鋪到花下的長短句一些趨于沉默

一些依然仰望著南方的云路

一些接過漫不經心的蟲鳴，用大提琴的低音

告訴我，今夜星雨滿天飛

芳華

郊外的四月，在花草之間

風更傾向于草

它們的小路，延伸在眾路之上

產生過逆行者的效應

抵達那塊剛剛站穩的石頭時

我捧不出洶涌，也說不出那些已經飄過的雪

對于她，一朵白雪中

盛開的梅朵，結局是那片綿綿不斷的草色

石頭的正前方，躺著一條潺潺溪水

坐在水邊，好久沒有挪過身體

一只南方飛來的蝴蝶，前來參觀

浮生未歇

燈下，你不想要的

想要的結果，都浮在一杯蒼涼上

你想避開那只穿過荊棘的手

想忽略一些劃傷與顛簸的細節

但你做不到一粒浮塵的寬容與坦然

也做不到，在倒扣的夜色下

用幾片青芽，覆蓋十年的飄泊

你相遇的一片雪、一朵花、一聲呼喚

已深深陷在某個漩渦

清晨，它們在鳥語掀開的桌面上

對你微笑

你把失語的右手伸給它們

左手捧著時間的法則，風走在你們中間

我獨自在西行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