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爾沁的微風（組詩）

◎董劍

邊界

那一刻，我想告訴遠方的朋友

我并不是一位孤獨

又倔強的人。在這里

一朵微風中的野花，就能令我俯身

夜空中的星子

也常會讓我想起童年

在科爾沁的夏天，綠色

是一種冰雪般的味道

如果，你能卸下身后的世界

親近一株草，或成為

一匹馬，默立在草原上

那么落日將用火紅為你指引

攜帶青草香氣的微風也會送抵你

去往渴盼已久的邊界

篝火中的面孔

來到這里，我們成了一群

鉆木取火的人，更準確說

一群飲下馬奶酒的男人

都成了一位位，粗放的漢子

當我們圍著篝火歌唱

以燃燒的方式頌美草原，我們同時

也在贊美自己

我許久沒有看到，人群中的面孔

如此樸素，無邪，真切

我許久沒有聽到那么多蟲鳴

聚集于四周曠野

仿佛有十萬把盡情的馬頭琴

用狂奔的絲弦

擦亮了天際的星子

草木一樣的相逢

天空藍得像一面倒懸的海

鷹如飛魚，云朵如浪

在科爾沁，遼闊的意義

并不重要，當我躺在

這片充沛著青草香氣的綠毯上

那遠空每一片云朵

都能牽走懸浮的思緒

這令我仿佛獲得

一種無比的岑靜，當時間的阻尼

延緩了生活的節奏，在這里

我與一朵野花對視

我與一根草仿佛也似曾相識

樸素的清晨

所有的綠開始從遠方漸次浮現

在清晨，朝陽把黎明銜來

小馬在安靜地吃草

一朵野花在微風中輕輕顫動著

偶爾也會看到羊奶般的白霧

圍攏著蒙古包，那圓潤如蘑菇的弧度

觀察這一切的時候，我像一個靜物

草原在我身邊流動、起伏

這個清晨

這片土地上沒有城市中的棱角

因此令我覺得異常柔和

并且樸素

今夜我不想快過時代

不做蒼鷹，用翅膀磨礪天空

也不成為一匹迅如閃電的疾馬

剖開草原的綠毯

歷史已經遠去，今夜

我不想快過時代

我用草原夜空上漫天的繁星證言

在腳下的科爾沁，如果可以

我愿成為一條靜靜的小河

在她的脈管中環繞，輪回，澄澈

以一顆微跳的心臟，在此

永世溫柔

尋

在這里，每一棵草籽都會落地

密語鐫刻在野草的根部

在這里，秋風過后

冰雪覆蓋下的草原上也有

捂不住的地火

如果，你蛻去

時間的皮囊

與秘密，如果你握緊韁繩

與命途，直抵

天邊火紅的落日

為自己做一次最溫柔的抵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