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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歌唱

2023-04-05 02:27:13拖雷
雨花 2023年2期

拖雷

1

我夢見我爸死了。

白幡飄動,到處是哭聲,我看見我爸穿著一身嶄新的老衣,綢緞面的,直挺挺地躺在棺材里,他雙眼閉合,嘴唇微張,表情看上去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我的哭聲就卡在嗓子眼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發不出來,我多想高喊一聲“爹呀,我的孝心還沒敬夠,你不能就這么扔下我們撒手而去,爹呀,你睜開眼,看看我們吧……”

在夢里,我的眼淚肆意狂流,等身邊的電話突然響起,我還沒從真實的夢境中擺脫出來。

來電話的是我媽,我愣怔了半天,以為夢里的情景在現實中真的發生了,不然的話,我媽怎么會給我來電話?我擦了把掛在臉上的淚,趕緊接通了我媽的電話。這里先說明一下,我爸是個啞巴,他的啞,我聽我媽說是后天的,也就是說我爸以前不啞,后來啞的,再說一下,我爸今年八十六歲了,我媽八十,天底下我可以不接任何人的電話,可唯獨他倆的,我不能不接,這么大歲數了,萬一有點什么事呢?

電話通了,我以為我媽真的會對我說我爸沒了。我媽過了七十歲那年,中過一次風,耳朵背得厲害,我一邊克制自己的念頭,一邊扯開嗓子,讓她大聲點。她呢,什么都聽不清,電話通了約有五六分鐘,我嗓子也快喊啞了。

這是最要命的,我一點也不清楚我媽給我打電話的目的,這個電話來得莫名其妙,等我想把問題問清楚時,電話信號不好,里面偶爾能傳來我媽的聲音,斷斷續續,更要命的是接下來電話就沒了信號,我舉著電話“喂喂”地喊了幾聲,發現對方已經掛掉了。我再打過去,對面卻總是“嘟嘟”的忙音。

窗外大雪彌漫,我看著不斷飛舞的雪花,一種不好的預感陡然增強,我腦子里閃現著電視劇里雪天出殯的場景。

我一下子慌了,第一個念頭是我爸真的沒了,如果沒事,我媽怎么會好端端地給我打電話?我試著把事情徹底搞清楚,又撥打了幾次,電話不是忙音就是不在服務區內。我很焦急,就給我妹妹打了電話,平日里我妹妹在村里照應老人。結果她人在天水的婆婆家,已經去了一個月了。她問啥事,我一看跟她離得那么遠,說也沒用,就說沒事。掛了電話,我想了半天,看來我必須要回趟老家。

距我的老家大約有二百多公里,一路上我心急火燎,好在國道沒有封路。在刺眼的雪地里,我一直在想我爸的事。我中秋節回去時,我爸身體還算硬朗,人雖然下不了地(年前摔過一跤,腿腳不利索了),可吃飯還可以,比小伙子都能吃。當時我估算著我爸再活兩三年問題不大。我曾極力勸過老兩口來我家住,可他倆死活不肯,說去了不方便。他們這么說,我只能不再作聲。

我爸這個人,怎么說呢,一輩子有點窩窩囊囊的,不光因為他是啞巴,他做人也是這樣,一輩子從來不敢跟人起沖突。我記得上中學時,我爸曾在鄉政府里下過夜,下夜現在人可能聽不懂,說白了,就是給人家看大門。那會兒我在鄉中學上學,沒住校,晚上放了學,就住在我爸待的鄉政府門房里,我記得那個門房又黑又臟,里面一股羊膻氣。我在那里度過了四年的時光。我記得我爸膽子小,按照鄉里規定,晚上下夜的人必須檢查一下安全,一到晚上,我爸就拉著我一起走,黑咕隆咚的,我爸舉著一個手電筒,手電筒里放射出來的光很像個明亮的陷阱,忽高忽低。有一年冬天,我和我爸到倉庫檢查,那里存放著幾只剛殺的羊,是供鄉政府食堂用的,我倆走到那里,突然有了動靜,我爸驚得一哆嗦,手不自然地抓住了我的手,手電筒不斷亂照著。

突然從墻角站起來一個人,我爸一看不認識,當我們的手電筒照到他臉上時,我看見他一臉驚慌,但眼睛里有了狠意,他聲音很悶地說,我想拿只羊行不?

我爸愣了一下。

他見我爸不說話,兩個人就這么僵持著,我能感覺到我爸的身體在發抖。

過了一會兒,他把身上的羊又扔回地上,從柜子上拿了幾桶罐頭,他說,羊不行,這個總行吧?

我爸還是那么看著他。說不出話,就看著。

他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過我倆面前,臨走,他從口袋里掏出一罐牛肉罐頭,扔給我,然后什么話都沒說就走了。

這件事我記得很清楚,我記得那天夜里是我第一次吃上牛肉罐頭,可我心里已經把我爸看扁了,他真是膽小鬼,怎么遇見小偷會這么怕事?要是我,拼了命也不讓那人把羊偷走。

2

我一回家,看見我家門口并沒有白幡飄動,長長噓了口氣。

果真,我爸并沒有死,而是好好地坐在窗臺邊抽煙。屋里很暖和,窗臺那里有大團的陽光,照得煙霧也是金光閃閃的,我爸看見我,愣了一下,有點沒反應過來。

我差一點哭出來,可我還是忍住了。是我胡思亂想了,眼下什么事都沒發生。

等我坐在他面前時,他才認出我,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豐富起來,很顯然他有點激動。本來他想用一個癢癢撓敲一下眼前的痰盂,提醒我媽出來,可結果一清嗓子,一陣劇烈的咳嗽,費了半天勁,嘴里涌出一口濃痰。

我媽聽見動靜從里屋出來,她手上有面粉,我估計我媽在和面,她見是我,也有點意外,說,下雪天的,你咋回來了?

我就說,媽呀,我一接到你電話,我還以為是……說著我看了眼我爸,然后把剩下的話咽了。我說我擔心別出點事,電話也打不通,就跑了回來。

我媽就把事情前后經過講了一遍,我聽懂了,她不知道什么時候聽村里人說,旗里面要給退伍軍人發錢,有了這個消息,她就著急了,他倆一個啞巴一個耳背,誰也辦不成這個事,我妹妹若在,她就能辦,可她也不在,沒辦法,就只能給我打電話,讓我回來一趟。

在我媽跟我說話期間,我爸似乎想要說什么,可他嗓子里像有個漏了氣的風箱,只是“咝咝”的,人呢,一激動還咳嗽,咳個沒完沒了。這一下,弄得我媽也手忙腳亂,她一邊用帶著面粉的手捶我爸的后背,一邊繼續跟我說著發錢的事。

聽完我媽的話,我想看來這次我是來對了,如果我不來,他們在很長時間內都會糾結這件事。

為了讓他們安心,我就跟他們說,今天是來不及了,明天,明天我直接去旗里。

晚上我媽做了我愛吃的蔥爆羊肉手搟面,直到我吃得肚子溜圓,才想起我爸是退伍軍人的事,咋這件事我一點都不知道?

我媽看了眼我爸,故意壓低聲音(我覺得沒必要,就是放開了講,我爸也什么都聽不清),給我講我爸的事。在這個過程中,我爸一動不動地靠在被窩垛上,瞪著眼睛看著我和我媽,他似乎想從我倆說話的表情和口型中,判斷出我倆說話的內容。

我媽說我爸當年當兵的事,也是聽我奶奶講的。他倆剛結婚那會兒,我奶奶對我媽講,我爸以前給綏北游擊隊的大官牽過馬,大官是誰,是楊泉水,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爸算是個當兵的,檔案上就從那會兒算入伍時間,后來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爸就再也不提當兵的事。直到前幾年,有鄉里武裝部的人提著米面油來慰問我爸,我爸當兵的事才被人知道,可不知道咋了,他卻不高興。

這是個光榮的事呀。我對我媽說,咋我爸不高興?

我媽說,他倔騾子,誰知道他想甚呢!

我爸還在端詳著我倆。

夜里,在我爸的打鼾聲中,我一點睡意都沒有,腦子還在想我爸當兵的事,我就想不通,他既然當兵,怎么后來會成了一個農民?他可是槍林彈雨中活過來的人。這一切謎團如同屋里的夜色,黑漆漆的,讓我理不出一點頭緒。我瞪著眼睛,看著屋頂,腦子里胡思亂想了半夜。等雞打鳴的時候,我才漸漸地合上眼,剛要入睡,我聽見有人在哼哼,可聽著聽著,發現那不是哼哼,而是小調,是能連成串的小調,大半夜的,哪來的小調?

我霍地從夢里醒來,外面有了晨曦,天光正從窗簾下面的縫隙里照射進來,我發現哼小調的不是別人,正是我爸,我愣住了。他一個啞巴,怎么會哼出這么完整的調調?

早晨吃早飯的時候,我有心想把我爸哼調子的事跟我媽說說,可話題到嘴邊,我還是咽回去了,我想,現在的首要任務,是趕緊去旗里問問發錢的事。

3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去了旗里,現在退伍軍人都歸退役軍人管理局管理。大雪已經停止,整個世界白得像個發了酵的饅頭。旗里這幾年有些變化,馬路變寬了,高樓起了不少。當年我在這里上學時,全是土路,每天塵土飛揚的,街道兩邊全是賣貨的大馬車,吆喝聲此起彼伏。

一開始,我在柜臺前跟一個梳著小分頭的辦事員產生了點爭執,爭執的原因是我想看看我爸入伍的經歷,這個小分頭問我爸的名字,我就把我爸的名字李二銀虎告訴他。小分頭在電腦上敲打了幾下,然后讓我過來看,我一看電腦上的檔案太簡單,就是一張表格,寫著我爸是1940年參加大青山游擊隊,證明人是高占群,等我往下看時,上面寫著退伍時間不詳,后回家務農,再也沒有什么內容了。

我就問年輕人,怎么會退伍時間不詳呢?

年輕人說話有點吞吞吐吐。

我著急地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年輕人說檔案上就這么記的,他也不知道。

我就急了,大聲地嚷著,你們怎么能不知道呢?

小分頭說,我也是剛來,1940年的事,我怎么能知道?以前資料是紙質的,我們就把資料輸入電腦。要么你去檔案局查查,那里的資料全一點,我們這里只有個基礎登記。

我本來還想說兩句,正好他們頭兒來了,讓我沒想到的是,這個頭兒竟然是我同學的同學,現在他當上了股長。他很熱情地把我拉到他的辦公室,有了熟人,辦起事來自然方便多了,等我把我媽跟我說的事跟他說了以后,他似乎認識我爸,他說你原來是李馬倌的小子,他說前幾天你媽來過兩次。我一愣,這事我媽沒跟我說起。老同學繼續說,我們跟你媽說了,那全是村里人瞎說呢,上面根本就沒發錢,是我們這幾天正在辦理退役軍人優待證,這個證,我們已經通過郵局寄到了李家地,估計你家很快就能收到了,可你媽偏不信,她又耳聾,說了一大堆車轱轆話,我們費了好大勁兒才把她給勸回去。

到現在我才徹底明白,是我媽聽錯了。

既然是一場誤會,我和這位同學的話題,就沒必要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了,于是我問起我爸當兵的經歷。

一聽我的話,他的興致就來了,看樣子他似乎很了解我爸的事,他說你爸那是個日懸(厲害的意思)人,當年在青山溝跟日本人打過仗,要不是你爸沒文化,后來又成了啞巴,現在早就是個大官了。

你說我爸跟日本人打過?

當然啦。說著,老同學從書柜里翻出一本書,這是他牽頭編寫的一本革命故事書(他上學時就愛舞文弄墨),我找到了“青山溝楊泉水連長犧牲的經歷”那一章,講述人就是我爸的參軍證明人高占群。

為了方便敘述,我摘抄如下:

1942年,日寇集結重兵向我大青山抗日根據地發動了規模空前的大掃蕩,為了徹底消滅我軍抗日武裝力量,他們將青山溝一帶作為圍攻掃蕩的重點區域。這股敵人兇殘異常,我們的縣政府和游擊隊均多次遭到了圍剿。一時間,敵人的氣焰非常囂張……為了改變這一局面,楊泉水帶著我和李馬倌,我們三個人連夜趕往牛頭溝的縣大隊去開會,領會最新的對敵斗爭精神。那天是重陽節,我們三個從牛頭溝開完會,秘密返回根據地,在路經青山溝時,已經是深夜,天氣異常寒冷,我們不敢生火,擔心暴露。三個人在溝里,擠著睡了一晚。第二天早晨,由于我們的馬虎大意,發出了響動,引起敵人的注意,很快被敵人包圍。楊泉水視死如歸,他讓我和李馬倌把文件帶回根據地,我倆讓楊泉水連長先走,他死活不走,說這里的地形我倆比他熟,能安全出去。最后楊泉水同志對我倆高喊著,這是命令!沒辦法,我倆只能撤離,我倆借著山上的巨石和樹木掩護,躲進了一個山洞。敵人企圖放火燒山梁,燒死我倆,幸好這個山洞是個活洞,李馬倌以前來過,我倆順利通過山洞的另一個出口,逃離了敵人的包圍……后來我倆才知道,楊泉水同志為了給我倆爭取時間,跟敵人浴血奮戰,打光了槍里所有的子彈,自己頭部、胸部、腹部中了三槍,最后倒在了血泊之中,年僅二十七歲……

同學說話時,我似乎也想起了青山溝的事,我記不清在哪本書上看過這個故事,沒想到我爸竟然跟這個故事有關。這個講述人高占群,我也聽說過,當年我在旗里上中學時,他已經是副旗長了。

我問他,那我爸后來為什么退伍了?還有,既然是跟高占群一起出去的,后來人家成了副旗長,我爸咋就成了一個種地的農民?

這些問題,我的這個同學也回答不上來,他支支吾吾地說了些“可能你大大沒文化吧”之類的話搪塞過去。

從行政大廳走出來,我有點疲憊,陽光迷亂,雪地上到處閃著耀眼的白光,光線中,我仿佛看到我爸頹廢的背影在我眼前晃悠。看來這次回老家顯然是白跑一趟,白跑一趟對我來說無所謂,我爸當兵的經歷卻引起了我的興趣。那段經歷里似乎隱藏著一些事情,我爸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4

回到家后,我有點累,倒在炕上很快就睡著了。

睡夢中,一個身材高大的人出現在我眼前,他的模樣看上去有點眼熟,我一時無法斷定他到底是誰。他一張口,我聽出原來是我爸,我怎么感覺他的長相卻不像我爸呢?他穿著一身黃綠色的軍服,胸前戴著一朵大紅花,笑呵呵地問我咋樣。

我一臉羨慕地看著他說,好威風。

突然我爸身子側了一下,我感到一陣熱乎乎的氣息,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他腋下鉆了出來,我定睛一看是一個馬頭,那是一匹顏色純正的棗紅馬,發紅的皮毛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著紅色的光,它正用頭拱著我爸的手臂,我爸用手輕輕地撫摸著馬的額頭。一個跟我爸個子同樣高的人,從馬的一側走了過來,他說話的語調一聽就是大首長,他從我爸手里接過馬的韁繩,問道,二銀虎,這是誰呀?

我爸笑呵呵地答道,這是我的小子。

你的小子都這么大了。

說完他要走,我一把抓住大首長的衣角,對他說,我也要當兵。

大首長哈哈大笑起來,他拍了下我的后背說,這小子有志氣,想當兵,好,我批準你。

真的?

大首長說,這還有假?

我激動壞了,手舞足蹈的……突然我被人推醒,推醒我的人是我爸,我爸瞪著發腫的眼睛看著我。

我有點不敢看我爸,“嗯嗯”了兩聲,就轉過了身。

醒來以后,我問我媽,你知不知道高占群是誰?

我媽看了下我爸,朝我點了下頭。

等我爸睡著以后,我媽才壓低聲音說,這個高占群,前幾年還來咱們村了,坐著小車,鄉長陪著,他拎著東西專門過來看你爸,可不知道咋啦,你爸就是不見他,鄉里書記也來勸,鄉長也來勸,你爸就是躺在炕上不動彈,后來這個姓高的門也沒進,把東西放在院門口,嘆了口氣就走了。

我媽說的這些,我依稀有點印象,想起來了,他原來就是我們鄉的鄉長,我爸到鄉里下夜就是他安排的。我還想起件事,我中學畢業以后,到鄉里當了兩年的臨時民辦教師,本來上面來了政策,要把臨時的轉成正式的,可沒想到就是這個高占群死活不同意,認為我學歷不夠,不能走后門。那件事把我爸氣得夠嗆,回來后,一個人灌了一瓶白酒,昏睡了三天三夜。后來,我聽說,高占群提到旗里當了副旗長,現在算一下,估計早退休了,要是還活著的話,也是八十開外了。

我和我媽正在說話,我爸一翻身,嘴里似乎又哼出小調。

我聽清了。

我問我媽,我爸這是在哼哼啥呢?

我媽說,這毛病你爸早就有,不過以前不厲害,這幾年厲害了,每到半夜,他就哼哼。

這是哼甚呢?

爬山調。我媽“撲哧”笑了一下。

我愣了一下,我爸明明是啞巴,咋能哼出爬山調?這事你問問你二爹。

5

我二爹不是我爸的親弟弟,是我爸叔伯家的。

中午我買了酒和熟肉,跟二爹喝了頓酒。二爹喝了酒,臉又紅又黑,像塊豬肝。快八十的人了,說話底氣十足,講起我爸的事來,是一套一套的。

你大那是在夢里唱呢。我二爹先來了這么一句。

我愣住了。

我二爹說,你大生下來又不是啞巴,小時候,你大是咱們李門家的一副好嗓子。要說咱們這兒誰唱得好,一個叫防狗子的唱得最好,我聽你爺爺嘮叨過,當年防狗子他媽死了,他大娶了一個后老婆,生了倆娃娃,后老婆對防狗子挺狠心,不給穿的不給吃的。有一天防狗子實在餓得不行,就跑到你爺爺家討吃的,你爺爺見他實在可憐,正好南房空著,就留了防狗子住下。防狗子愛唱曲,后山的爬山調、討吃調,前山的漫瀚調、信天游,他都會唱,后來防狗子給人放馬,村里的人每天都能聽見防狗子在山坡上扯開嗓子唱,唱甚呢?唱梨樹開花十里香,白天黑夜把哥想……哈哈哈。

說著,我二爹也像這個防狗子似的,扯開嗓子唱起來了,在他兩只被酒精浸泡過的眼睛里,蕩漾著幸福的光芒,唱著唱著,因為用力過猛,他也跟我爸一樣,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邊咳嗽邊擺手,唉,咋老成這樣了?

等二爹徹底把氣倒騰勻了,才又接著剛才的話題講起來。

他講我大那會兒小,每天就跟著這個防狗子一起去放馬,放馬的時候,就跟著防狗子一起學唱山曲,二爹說我大嗓子好,一嗓子喊出去,幾里地外的人都能聽見。

隨著我二爹的講述,我能想象到一個七八歲的小孩,站在山坡上,晴朗的陽光照在他稚嫩的臉上,他臉上也像我二爹一樣,露出一副幸福自足的表情。

后來,防狗子死了。二爹說,可能就是二十幾歲,有一天他站在山梁上放羊,結果下大雨了,他被雷抓了。村里人說,天上有一個磨盤大小的火球,誰也不找,就找防狗子,“咣”的一聲,在防狗子身上炸了一下,等人們發現防狗子的時候,防狗子整個身體是黑黑的,像是剛被燒過一遍。

二爹說,自從防狗子死了以后,全村人唱山曲好聽的就是你大了,你大那會兒十幾歲,每天身邊圍著一群小媳婦、女娃娃,你大愛唱,她們愛聽。你不知道,你大一張嘴,聲音就跟那百靈子一樣好聽。你大后來當兵,也是因為會唱曲。

我沒懂我二爹的話。我爹當兵咋跟唱曲有關系?

我二爹說,你聽我慢慢說,有一天游擊隊來這里征兵,帶頭的人就是書上寫的那個楊連長,楊連長在往村里走的路上,聽見你大在唱山曲,然后就把你大叫過來,問他多大,你大當時已經十五六了,楊連長說歲數有點小,你大說歲數小我可以當馬倌,我可會伺候牲口了。楊連長從小也愛聽山曲,他就說,你除了會唱,會編不?你大說,這有什么難?“馬里頭挑馬不一般般高,鄉親們就念人家游擊隊好……”你大這么一唱,把楊連長逗笑了,他說,你就跟著我走吧,每天編點新詞鼓勵戰士們的士氣。

二爹邊說邊喝,不知不覺一瓶酒已經喝到見了底。

我很想知道我爸在部隊的事和后來我爸為什么成了啞巴,二爹卻已經醉了,舌頭像是纏在了一起,什么都聽不清了,我只聽見一個人的名字:高占群。

從我二爹擺動的手勢看,他大概說,后來他也不知道,要問就去問高占群。

6

我爸已經是個啞巴了,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把所有的秘密帶到棺材里。

我知道,要解開這個謎,只有找高占群了。

我通過那個當股長的同學打聽到,高占群還活著。外面的天色又暗淡下來,從北面飄來的濃厚的烏云很快會將這里籠罩住,不出意外,又一場大雪即將降臨。

按照同學提供給我的地址,我找到了旗政府那片老干部住的住宅。那是個寂靜的下午,我站在規劃整齊的紅磚平房前,有點恍惚,感覺自己正走進一個夢中。這片房子我在上學的時候就知道,里面住的全是老革命,聽說這些平房帶有小院,還有暖氣和衛生間。

我敲開了門,開門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丫頭,我猜測她應該是高占群家的保姆,我小心翼翼地問,高旗長在嗎?

她的笑容很明亮。轉過身對院里喊了一聲,伯伯,有人找你。

這時她把我讓進了門,我進了屋子,看見一個老干部模樣的人正舉著剪子修理花,說實話,這個人看上去一點不像八十多歲的人,他腿腳比我爹利索,耳不聾眼不花的。

他愣了一下,你是?

我說我是李二銀虎的兒子,今天專門來旗里看看你。說著我把手里的牛奶箱放在地上。

李二銀虎?高占群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常態。快快,坐下。他邊招呼我坐,邊讓保姆給我倒茶,我能感覺到,他把我當成了貴客。

我倆的聊天就這么開始了,他說我爸時,總愛說“那個灰貨、那個灰貨”的,開始我聽著有點不舒服,“灰貨”在我們這里是罵人的話,后來想這是上輩人之間的稱呼,我沒必要去較這個真。

我還以為灰貨一輩子不見我了,是那個灰貨讓你來?

我猶豫了下,點點頭。

說了幾句,不用我提醒,高占群就把當年的事跟我講起來。跟我想象的差不多,我爸和高占群是1940年秋天一起參的軍。說起我爸,高占群就笑起來,那個灰貨,那時候就愛唱,不分什么情況都扯開嗓子唱,不唱好像能憋死。那次青山溝的事,也就是他這個灰貨愛唱闖下大禍。

闖禍?我愣著看著他。

高占群說,可不是,那天我們三個人從縣大隊開完會,前腳走,后腳縣大隊就被叛徒告密給端了,日本人知道我們往根據地走,就把青山溝悄悄地包圍了。可我們一點不知道,楊泉水那會兒是連長,他讓我們就地休息一夜,那天可能走累了,你大睡得很死,沒啥動靜。天一亮,你大那個灰貨就憋不住了,站在山梁上就唱起來了,楊泉水還聽得挺高興,我記得他一邊咂著煙袋,一邊笑嘻嘻地聽著。

楊連長也愛聽我大唱?

愛聽!不愛聽,你大那個灰貨他敢唱?

你大那個灰貨正唱著,“三尺羊鏟手中拿,淚蛋蛋抹了一把又一把,漫漫草原望不到個邊,不大個娃娃誰可憐,頭枕胳膊朝天睡,手撫心口滿眼眼淚………”你大那個灰貨正唱得歡呢,“砰”一聲,一個槍子就打過來,貼著他的頭皮飛過去,你大嚇得趴在地上不敢動彈。

我現在明白了,原來是我爸的歌聲引來了敵人。

高占群說,后來我才知道,敵人來了五卡車人,我們就三個人,你說能打過人家嗎?后來楊泉水連長一看不行,再這么下去,全得死在這兒,咋辦?他讓我倆走,事實上,這個時候,楊連長腿上中了槍,想走也走不了了……你大灰貨快麻煩死呀,他抱著楊連長哭成一個淚人,說他不該大清早瞎吼,把敵人招惹來……楊連長拍著你大說,又不是你要唱的,是我讓你唱的,這不怨你……接下來楊連長就對我說,你倆要是能活下來,李二銀虎唱歌的事不許跟任何人提。

說到這兒,高占群的笑容沒了,臉上全是淚。我呢,眼淚也擋不住,只好把眼睛望向窗外,大雪又下起來了,白茫茫的。

等高占群情緒平穩了,我就問,后來呢?

回了根據地,你大這灰貨一句話不說,悶了有三天,三天里不吃不喝不說話,人像得了大病,我勸也沒用。事情就發生在那天晚上,我見你大還不吃飯,就又想去勸勸,一進門,我看見你大灰貨舉著燒紅的爐鉤子,捅進了嗓子眼……

聽到這兒,我身子一哆嗦,人就從夢里醒來,醒來的時候,我能感覺到額頭上全是汗,緩了半天才恢復清醒。我看見我爸舉著煙正看著我,見我醒來,他就又把頭轉向窗外,我看見窗外并沒有下雪,而是陽光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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