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程,魏曉敏,武曉宇,劉惠琳,姜綜敏
互聯網的快速崛起引領了健康科普的新風向。由于網絡傳播具備傳播速度快、范圍廣、交互性強、成本低且不受時間、空間限制的特點,健康信息的供需雙方對互聯網的依賴度越來越高。《健康中國行動(2019—2030年)》指出要廣泛利用新媒體開展互聯網健康科普工 作[1],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簡稱新冠感染)疫情常態化防控措施的實施亦推動了該領域的發展。電子健康素養是指尋求、理解和評判網絡健康信息,以及運用這些信息來處理、解決自身健康問題的綜合能力,其與健康行為呈正相關[2-3],被認為是慢性病患者需要掌握的主要技能[4-5]。國外對電子健康素養的研究起步較早,近年來國內學者對于該領域研究的重視程度也越來越 高[6]。在我國人口老齡化進程不斷加快這一背景下,作為慢性病高危人群的中老年人已成為網絡健康信息的重要目標受眾,然而其電子健康素養合格率卻較低[7-8],這也導致其使用網絡健康信息可能存在難度和風險[9]。有研究提示,個體的電子健康素養水平可能與其網絡健康信息使用習慣有關聯[10-11],但現有研究的調查對象以年輕群體及特定慢性病患者為主,目前缺乏針對居住于社區的中老年群體的研究。本研究擬分析中老年居民網絡健康信息使用習慣和電子健康素養的現狀及存在的問題,探討中老年居民網絡健康信息使用習慣與其電子健康素養水平的關系,旨在為提高其電子健康素養水平、發展適合的互聯網健康科普服務提供借鑒,助力其實現健康老化。
1.1 研究對象 于2021 年6—9 月,采用多階段抽樣法,選取來自上海市社區的中老年人作為研究對象。首先在上海市隨機抽取2 個中心城區和2 個郊區,然后在各區隨機抽取8~11 個街鎮,接著在每個街鎮隨機抽取1~2 個社區,共抽取51 個社區。最后,采用方便抽樣法,在每個社區抽取20 名居民并對其進行問卷調查。根據既往研究結果,中老年居民電子健康素養合格率為11.80%[7],采用橫斷面研究樣本量估算公式計算樣本量。其中α取0.05,Zα/2=1.96,P 取0.118,E 取0.02,計算得到N=999。納入標準:(1)為本社區的常住居民(過去1 年在本社區的居住時間累計超過6 個月);(2)年齡≥45 歲;(3)精神健康;(4)有基本的閱讀和表達能力;(5)自愿參加本調查且已簽署知情同意書。排除標準:患有嚴重心肺疾病者。本研究通過上海市健康促進中心倫理審查委員會審批(審批號:SHPERC-202201)。
1.2 調查工具
1.2.1 一般資料調查表 由研究者查閱文獻后自行設計,調查內容包括居民的性別、年齡、戶籍所在地、文化程度、家庭人均年收入、自評健康狀況、參加醫療保險情況、同住人、尋求網絡健康信息的渠道(關注健康類賬號/搜索功能或引擎/健康管理類APP 或小程序/在線健康社區)、使用的網絡健康信息來源(商業媒體/ 政府官媒或公共衛生機構/醫療機構/醫務人員個人)、轉發分享網絡健康信息情況、是否參加集體線上學習、是否對網絡健康信息持認可態度。
1.2.2 中文版電子健康素養量表(eHEALS) 使用由郭帥軍等[12]漢化、修訂的中文版eHEALS 對中老年居民電子健康素養水平進行評價。中文版eHEALS 包括3個維度(網絡健康信息與服務的應用能力、評判能力、決策能力),共8 個條目,每個條目采用Likert 5 級計分法,“非常不相符”~“非常相符”分別計1~5 分,各條目得分相加即得總分,得分范圍為8~40 分,得分越高則提示電子健康素養水平越高。本研究中該量表Cronbach'sα系數為0.956,KMO 值為0.926,提示其信效度較好。
1.3 調查過程與質量控制 由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健康教育條線工作人員擔任調查員。調查開始前,課題組就調查目的、問卷內容、指導用語、問卷填寫要求等內容對調查員進行統一培訓。采用現場問卷調查法,調查對象自行填寫問卷,若調查對象無法獨立完成問卷,由調查員口述問卷內容,調查對象做出回答后,由調查員代為填寫問卷。問卷填寫完成后,調查員仔細核查問卷有無漏項、書寫與邏輯錯誤,如有漏項及時補填,如發現錯誤及時改正。將所有條目答案為同一選項或答案呈明顯規律性的問卷,以及填寫不符合要求的問卷視為無效問卷,并將其剔除。
1.4 統計學方法 采用EpiData 3.1 軟件建立數據庫,采用SPSS 24.0 軟件進行統計分析。采用雙人平行錄入的方式錄入數據,由雙人獨立根據統一規則對調查數據進行統計分析。計數資料用相對數描述;計量資料以(±s)描述,兩組間比較采用兩獨立樣本t 檢驗,多組間比較采用單因素方差分析。采用多重線性逐步回歸(α入=0.05,α出=0.10)分析中老年居民網絡健康信息使用習慣及其他潛在候選因素對其電子健康素養水平的影響。以P<0.05 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1 調查對象一般資料 共發放問卷1 061 份,回收有效問卷1 019 份,問卷有效回收率為96.04%。1 019 例中老年居民中,女591 例(58.00%);年齡為45~89 歲,平均年齡為(63.7±9.2)歲;868 例(85.18%)擁有城鎮戶籍;文化程度為高中/中專者356 例(34.94%);自評健康狀況為好或較好者585 例(57.41%);未同時參加基本醫療保險和商業醫療保險者863 例(84.69%);與晚輩同住者491 例(48.18%)。
2.2 中老年居民網絡健康信息使用習慣 尋求網絡健康信息的渠道方面,1 019 例中老年居民主要通過關注健康類賬號〔411 例(40.33%)〕尋求網絡健康信息,其次是搜索功能或引擎〔336 例(32.97%)〕,對健康管理類APP 或小程序〔254 例(24.93%)〕及在線健康社區〔65 例(6.38%)〕的利用較少,尋求網絡健康信息的渠道≥2 種者占29.24%(298/1 019)。使用的網絡健康信息來源方面,1 019 例中老年居民使用的網絡健康信息來源以商業媒體〔584 例(57.31%)〕、政府官媒或公共衛生機構〔568 例(55.74%)〕為主,使用由醫療機構〔397 例(38.96%)〕和醫務人員個人 〔187 例(18.35%)〕傳播的網絡健康信息者相對較少,使用的網絡健康信息來源≥2 種者占58.29%(594 /1 019)。337 例(33.07%)經常轉發分享網絡健康信息,379 例(37.19%)有時轉發分享網絡健康信息,303 例(29.74%)基本不轉發分享網絡健康信息;459例(45.04%)參加集體線上學習;810 例(79.49%)對網絡健康信息持認可態度。
2.3 中老年居民電子健康素養現狀 1 019 例中老年居民中文版eHEALS 平均總得分為(27.62±8.57)分,得分最低的3 個條目依次是:“我知道如何利用網絡來解答自己的健康問題” 〔(3.36±1.27)分〕、“我具備評價網絡衛生資源信息好壞的技能”〔(3.38±1.23)分〕、“我能夠區分網絡上高質量和低質量的衛生資源信息”〔(3.39±1.22)分〕(表1)。
表1 1 019 例中老年居民中文版eHEALS 各條目得分情況(±s,分)Table 1 Average scores of the items of the Chinese version of the eHealth Literacy Scale obtained by 1 019 middle-aged and elderly residents

表1 1 019 例中老年居民中文版eHEALS 各條目得分情況(±s,分)Table 1 Average scores of the items of the Chinese version of the eHealth Literacy Scale obtained by 1 019 middle-aged and elderly residents
注:eHEALS=電子健康素養量表
條目 平均得分1.我知道如何上網查找有用的衛生資源信息 3.49±1.26 2.我知道如何利用網絡來解答自己的健康問題 3.36±1.27 3.我知道從網絡上可以獲取的衛生資源信息有哪些 3.50±1.23 4.我知道從網絡上哪里可以獲取有用的衛生資源信息 3.47±1.26 5.我知道如何利用獲取的網絡衛生資源信息幫助自己 3.51±1.23 6.我具備評價網絡衛生資源信息好壞的技能 3.38±1.23 7.我能夠區分網絡上高質量和低質量的衛生資源信息 3.39±1.22 8.我對應用網絡信息做出健康相關決定充滿自信 3.50±1.12
2.4 不同特征中老年居民中文版eHEALS 平均得分比較 不同年齡、戶籍所在地、文化程度、家庭人均年收入、自評健康狀況、同時參加基本醫療保險和商業醫療保險情況、與晚輩同住情況、尋求網絡健康信息的渠道情況、使用的網絡健康信息來源情況、轉發分享網絡健康信息情況、參加集體線上學習情況的中老年居民,以及對網絡健康信息持有不同態度的中老年居民中文版eHEALS平均得分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不同性別的中老年居民中文版eHEALS 平均得分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2。
表2 不同特征中老年居民中文版eHEALS 平均得分比較(±s,分)Table 2 Comparison of the average total score of the Chinese version of the eHealth Literacy Scale in middle-aged and elderly residents by general characteristics

表2 不同特征中老年居民中文版eHEALS 平均得分比較(±s,分)Table 2 Comparison of the average total score of the Chinese version of the eHealth Literacy Scale in middle-aged and elderly residents by general characteristics
注:a 表示F 值
項目 例數 平均得分 t(F)值 P 值性別 0.141 0.888男428 27.66±8.91女591 27.58±8.32年齡(歲) 14.267a <0.001 45~<60 312 29.54±7.76 60~<70 408 27.38±8.62 70~89 299 25.93±8.94戶籍所在地 2.939 0.004城鎮 868 27.97±8.41農村 151 25.61±9.21文化程度 12.035a <0.001初中及以下 450 26.16±8.79高中/中專 356 28.55±7.84大專及以上 213 29.13±8.83家庭人均年收入(元) -2.239 0.025<50 000 539 27.05±8.56≥50 000 480 28.25±8.55自評健康狀況 -3.106 0.002一般或較差 434 26.65±8.71好或較好 585 28.33±8.40同時參加基本醫療保險和商業醫療保險 -2.731 0.007否863 27.32±8.65是156 29.24±7.98與晚輩同住 -2.481 0.013否528 26.98±8.54是491 28.31±8.56尋求網絡健康信息的渠道≥2 種 -9.898 <0.001否721 26.07±8.54是298 31.36±7.42使用的網絡健康信息來源≥2 種 -8.143 <0.001否425 25.07±8.78是594 29.44±7.94轉發分享網絡健康信息情況 53.596a <0.001基本不 303 24.06±8.55有時 379 27.68±7.60經常 337 30.75±8.41參加集體線上學習 -7.306 <0.001否560 25.91±8.76是459 29.71±7.85對網絡健康信息持認可態度 -10.398 <0.001否209 22.39±8.21是810 28.97±8.14
2.5 中老年居民網絡健康信息使用習慣及其他潛在候選因素對其電子健康素養水平影響的多重線性逐步回歸分析 以中老年居民中文版eHEALS 得分(賦值:原值進入)為因變量,以表2 中差異有統計學意義的變量為自變量,進行多重線性逐步回歸分析。結果顯示:變量間不存在共線性,方差膨脹因子(VIF)均<10.000(VIFmin=1.016,VIFmax=1.758)。中老年居民電子健康素養水平受年齡、同時參加基本醫療保險和商業醫療保險情況、尋求網絡健康信息的渠道是否≥2 種、使用的網絡健康信息來源是否≥2 種、轉發分享網絡健康信息情況、是否參加集體線上學習和是否對網絡健康信息持認可態度的影響(P<0.05)。與年齡為70~89 歲、未同時參加基本醫療保險和商業醫療保險、尋求網絡健康信息的渠道<2 種、使用的網絡健康信息來源<2 種、基本不轉發分享網絡健康信息、未參加集體線上學習、未對網絡健康信息持認可態度的中老年居民相比,年齡為45~<60/60~<70 歲、同時參加基本醫療保險和商業醫療保險、尋求網絡健康信息的渠道≥2 種、使用的網絡健康信息來源≥2 種、經常轉發分享網絡健康信息、參加集體線上學習、對網絡健康信息持認可態度的中老年居民電子健康素養水平更高(P<0.05),見表3。

表3 中老年居民網絡健康信息使用習慣及其他潛在候選因素對其電子健康素養水平影響的多重線性逐步回歸分析Table 3 Stepwise multiple linear regression analysis of the influence of habits of using online health information and other potential candidate factors on eHealth literacy in middle-aged and elderly residents
現有的互聯網健康科普服務更多覆蓋和側重年輕群體,亟須打破受眾壁壘,使其在更多中老年群體中得到推廣。國內針對中老年人電子健康素養及網絡健康信息使用習慣的研究較少,本研究聚焦老齡化和新冠感染疫情常態化防控背景下的社區中老年人,分析其在網絡健康信息獲取和交流分享等方面的習慣和電子健康素養的現狀,探討中老年居民網絡健康信息使用習慣與其電子健康素養水平間的關聯,提出旨在改善中老年居民網絡健康信息使用習慣的策略,旨在提高其電子健康素養水平,為大規模開展互聯網健康科普實踐、提升干預效果提供思路。
上海市中老年居民電子健康素養水平高于山東省泰安市中老年居民[7],這可能與上海市中老年居民中擁有城鎮戶籍者占比更高、新冠感染疫情常態化防控背景下互聯網健康迅猛發展[13]等因素有關。與年齡為45~<60 歲或60~<70 歲的中老年居民相比,年齡≥70歲的中老年居民電子健康素養水平較低。由于人口出生率的下降和預期壽命的延長,我國老年人群呈現增長速度快、規模大和高齡化特征[14],例如上海市70 歲及以上人口占到了老年人口的45.7%[15],隨之而來的是龐大的健康信息需求。然而高齡人群因接觸網絡較晚、肢體和視覺靈敏度下降,常難以適應網絡平臺復雜的操作流程和界面[16]。應關注該群體對網絡健康信息平臺的使用需求,彌合其面臨的健康“數字鴻溝”。
本研究發現,中老年居民電子健康素養的相對薄弱之處是對如何利用網絡來解答自己的健康問題的知曉度較低和評價網絡衛生資源信息好壞的技能較弱,與尋求網絡健康信息的渠道<2 種、未對網絡健康信息持認可態度的中老年居民相比,尋求網絡健康信息的渠道≥2種、對網絡健康信息持認可態度的中老年居民電子健康素養水平更高,這與針對門診和腫瘤患者的調查結果相似[11,17]。本研究還發現,中老年居民使用的網絡健康信息來源多樣化與高電子健康素養水平有關。尋求網絡健康信息的渠道多、網絡健康信息來源廣有利于中老年居民獲取涉及預防、治療、政策資源等不同角度和層面的信息,進而有助于加深其對信息的理解。同時,中老年居民通過對來自不同渠道、源頭的信息進行比對、核查,自身的評判力可以得到提高[18]。而由在線健康社區、健康管理程序等提供的同伴支持服務、醫患互動平臺、輔助工具也有助于提高中老年居民使用網絡來解決健康問題的自我效能和技能水平[19]。
與未參加集體線上學習、基本不轉發分享網絡健康信息、未同時參加基本醫療保險和商業醫療保險者相比,參加集體線上學習、經常轉發分享網絡健康信息、同時參加基本醫療保險和商業醫療保險者電子健康素養水平更高。上海市在全市社區設立了健康自我管理小組[20],多數小組在社區醫務人員指導下開展了集體線上學習活動。王剛等[6]發現,通過集體學習方式教授老年人獲取和甄別信息的方法和技能,可能有助于提高其電子健康素養水平。中老年居民在獲取到網絡健康信息時將其轉發給子女、信任的親友或專業人士,能借助低年齡群體或有醫學背景者的力量確認信息可靠性[21-22]。有研究報道,參加單純商業醫療保險是中老年人電子健康素養的保護因素[8,23]。本研究中,同時參加基本醫療保險和商業醫療保險者電子健康素養水平更高的原因除了與其本身健康意識水平較高及對新事物接受能力較強外,還可能與“雙重”醫保能更大力度提升醫療服務可及性[24],以及商業醫療保險機構發展“健康保險+互聯網健康管理”新模式有關[25]。
綜合上述結論,建議制訂以下政策策略:(1)多部門協同推進軟硬件適老化改造,如鼓勵網絡健康信息平臺為用戶提供語音交互功能、大字體選項且更直觀、簡潔的界面[16]。(2)普及權威信息整合及檢索平臺(如統籌醫療機構、公共衛生機構和新聞媒體等各方資源,打造“健康科普資源庫”)[1],鼓勵醫療機構和醫務人員開展互聯網健康科普活動,加強數字健康市場建設及準入監管[26],進而提高用戶對網絡健康信息的認可度,便于其獲取多渠道、多來源的優質信息。(3)推動健康社團的數字化發展。老年大學可設立網絡健康信息使用相關課程,并聯合周邊高校、社工團體、信息中心等機構開展互聯網健康科普活動,以促進老年人使用、交流和分享網絡健康信息,培養其思考習慣和求證精神,進而避免其誤信謠言。(4)在家庭層面,提倡家庭“數字反哺”并建立基于平等交流分享網絡健康信息的對話型溝通模式[27]。(5)倡導商業醫療保險機構與醫療衛生機構合作發展健康服務,共同承擔公眾健康促進的社會責任[28-29],進而通過助力提高用戶電子健康素養水平促進其健康行為形成,增加用戶黏性的同時,改善其健康結局,最終實現共贏局面。
作者貢獻:袁程負責研究的設計實施、數據整理分析、論文撰寫與修訂;魏曉敏負責文章的質量控制、審校及監督管理;武曉宇負責調查的組織實施;劉惠琳負責數據整理分析;姜綜敏負責研究的可行性分析。
本文無利益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