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側后的輕吟

章治萍

一

我微笑著等待一種契機，在千年的蓮蕊嗅到了一絲絲清香，我將自己抽離于自己，而漫行于禪的空間，覺悟于佛，覺悟于自己。

在清澈與混濁之間，思想不急不慢地流動著，既流向自己的懺悔，也流向別人的祈禱。 畫面靜止而簡單，全不像復雜得需要記錄那樣諱莫如深，但也確實需要敬重而緘默。

難以逃遁的向往與芬芳，從我跨入的第一步開始，就與我的眼睛和心靈綁在一起。 高高的圖騰壘構在世界的世界里，信眾活在寺的寺里。 靜謐之間，面對栩栩如生的佛像，我常想會是瞬息的向往生長在萬年的芬芳中嗎？

在日益繁盛的今天，信仰者用各自的方式吟誦他們熟悉的世界，他們在忘我的狀態(tài)下不知不覺地認識自己，將自己置于良心的天平，并常懷著心地澄明的感恩。

二

我坐在寺巔觀望江南的大片沃野。

秀山。碧綠的湖泊。蔚藍的大海。老出心脈的古樹。 擦出皺紋的長溪。

但是，我知道，在更多更多的時候，鮮有跪拜者虔誠而來，也無灰暗的云彩打心頭掠過。

有鳥在廟宇的上空盤旋， 驅之不散；梵凈之音在寺院繚繞， 拒之不逝……我注意到，當命運深陷于塵世之中，往往會有這樣的場景：最后念經(jīng)的人，正是最早刻經(jīng)的人！

“不能停下來”， 誰也沒有這樣說過，某句佛語在頭頂旋轉著，始終不曾停下來。 “不能停下來”， 誰都這樣說過——在心里的真誠不需要出口成經(jīng)，管什么何時何地，崇敬就在此時此地；管什么天明天暗，光明就在此火此燈。

不要分你貴我賤，宿命啊！ 豈能將長逝的時間停下來。

三

崢嶸之鳳翼劃過通往梅花之徑的悠遠，懸于檐角的高度或者深度，誰能探測投下的身影沉潛了幾分骨氣？ 倘若，在我們仰望高尚的陽光時，你又會在平靜中找尋到多少澎湃？

一階階踏足而行，這過程，正如翻閱一頁頁經(jīng)文。

那些執(zhí)著的僧侶執(zhí)著地結識著我們，那些佛經(jīng)感悟著我們，如同，我們感悟于自然，感悟于祖先與后代，感悟于天下。

于是，在某一天，我在詩人的感召下，順著惟一的路徑走近你，不想在路邊留下任何的怯弱與褻瀆，迎著向上涌動的風，涌動的熱情與真誠，嗅著向下滾來的蓮花之芬芳，我被自己陶醉。 是過去或者將來承諾的普度眾生，面對仿佛全然陌生的自己，還會有誰在意之前的慢慢修行！

四

蓮，靜謐于寺。 梅，吐香于寺。

江南是溫柔的，寺的所在更是溫柔的。溫柔如水，將我沐浴。那些潺潺而過的歲月，也被水沐浴，使歲月有了內涵，內涵又使我堅強， 又使我懂得愛與不愛、恨與不恨。

在更長更長的歲月里，我們堅強的身軀與溫柔的水和睦相處， 非常漫長，漫長得彼此忘記彼此的姓名，而彼此牢記的是彼此的真誠與坦蕩。 這多么復雜又多么簡單啊——信眾，是他們彼此的依賴。

偶爾， 我遠遠地會看到神秘的光芒，在持久希冀中等待瞬間迸發(fā)的慈善與敬愛，雖然沒有多余的人物走出傳說的畫面，也沒有多余的偌大世界走進偌小的經(jīng)卷——您會不會感覺到悠悠歲月中的塵土飛揚，落下來，竟仍是原來的模樣。

我想我的確莫須走近期盼中的世界， 而只須在此時此地， 面對色彩褪去的年輪， 賜予自己一點兒雋永的水滴。

我不得不說，面對如此水乳交融的景致，如果有緣，那么往往需要在風平浪靜之后，才能彼此窺望到彼此的悲憫與解脫。

我想，這應該就是全部了。 于是，我們都微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