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燕萍
《遂昌雜錄》是元代鄭元祐的一部著作,反映了元代的士人心態、社會狀況等,元末陶元儀《輟耕錄》已多有引用,并且收入了《說郛》。本文從《遂昌雜錄》的作者生平、歷代書目著錄、版本??奔跋到y、內容評介等方面對此書做粗淺的探究。
關于鄭元祐生平,材料頗多,但大同小異,我們這里略錄幾則,其一:明張昶《吳中人物志》卷十(明隆慶張鳳翼張燕翼刻本):
鄭元祐字明徳,遂昌人,生而右臂脫骱,動必以左,號尚左生。年十五輒能詩賦,往往岀竒語驚人。于書無所不讀,為文有古作者風。時咸淳諸老猶在,皆折節下之。父石門君卒,始來居吳。省臺宣閫交章以薦,皆不就素。不喜著書,嘗謂學者曰:“經則經也,史則緯也,義理淵藪在焉,學者能盡得古人之意者鮮,況敢私有所論述乎?”識者稱其有見,清談雅韻,依稀晉人。所著有《遂昌雜錄》一卷。
其二:《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四十一、子部五十一(清乾隆武英殿刻本):
元祐字明德,至正丁酉除平江路儒學教授,移疾去。后七年,復擢浙江儒學提舉,卒于官。本遂昌人,其父希遠徙錢塘,元祐又流寓平江,其集以“僑吳”名,而是錄仍題曰“遂昌”,不忘本也。元祐以至正二十四年卒,年七十一,則當生于前至元二十九年。故書中所列人名,上猶及見宋諸遺老,下及見泰哈布哈、倪瓚、杜本,并見杜本之卒。多記宋末軼聞及元代高士名臣軼事,而遭逢世亂,亦閑有憂世之言。其言皆篤厚質實,非《輟耕錄》諸書捃拾宂雜者可比。其記葬高、孝二陵遺骨事作林景煕,與《輟耕錄》異,蓋各據所聞。其稱南宋和議由高宗不由于秦檜宋,既亡矣可不必更為高宗諱,亦誅心之論也。
《遂昌雜錄》是鄭元祐的一部重要筆記,成書以后,在當時廣為流傳,元末《輟耕錄》引用其不少材料。鄭元祐的重要文集是《僑吳集》,本與《遂昌雜錄》并行,后來有些地方把《遂昌雜錄》并入《僑吳集》,總稱為《僑吳集》。
《遂昌雜錄》自明代以來,各家書目著錄甚多,現羅列如下:
明·焦竑《國史經籍志》卷四子類(明徐象橒刻本):《遂昌山樵雜錄》二卷 ,元鄭元祐。
明·祁承爜《澹生堂藏書目》(清宋氏漫堂鈔本):《遂昌山樵雜錄》二卷,鄭元祐。
清·《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四十一子部五十一(清乾隆武英殿刻本):《遂昌雜錄》一卷,內府藏本,元·鄭元祐撰。
清·嵆曾筠《(雍正)浙江通志》卷二百四十六(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遂昌山人雜錄》一卷,遂昌鄭元祐著。
清·嵇璜《續文獻通考》卷一百七十九《經籍考》(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鄭元祐《遂昌雜錄》四卷。
清·嵇璜《續通志》卷一百六十《藝文略》(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遂昌雜錄》一卷,元鄭元祐撰。
清·黃虞稷《千頃堂書目》卷十二(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鄭元祐《遂昌山人雜錄》一卷。
清·王昶《(嘉慶)直隸太倉州志》卷五十二《藝文一》(清嘉慶七年刻本):《遂昌雜錄》,鄭元祐著。
清·徐干學《傳是樓書目》(清道光八年味經書屋鈔本):《遂昌山人雜錄》,元鄭元祐。一本抄本。
清·馮桂芬《(同治)蘇州府志》卷一百三十九(清光緒九年刊本):鄭元祐《遂昌山人雜錄》二卷。《僑吳集》十二卷 。《僑吳集》《遂昌山人集》本各自為書,弘治壬辰張習刪合為一,總以“僑吳”為名。
清·李有棠《遼史紀事本末》卷末(清光緒二十九年李栘鄂樓刻本):《遂昌雜錄》,鄭元祐。
清·陸心源《穰梨館過眼錄》卷二(清光緒吳興陸氏家塾刻本):《遂昌山樵》,尙左生鄭元祐。
清·倪燦《補遼金元藝文志》(清光緖刻廣雅書局叢書本):鄭元祐《遂昌山人雜錄》一卷。
清·錢大昕《元史藝文志》卷三(《潛研堂全書》本):鄭元祐《遂昌雜錄》一卷。
民國·李楁《(民國)杭州府志》卷八十九(民國十一年本):《遂昌雜錄》, 錢塘鄭元祐撰 ,一云遂昌人,文淵閣著錄。
民國·《藏園訂補郘亭知見傳本書目》十一卷上:《遂昌雜錄》一卷,元鄭元祐撰。 補:《遂昌山人雜錄》一卷,鄭元祐撰,明寫本,黃丕烈據明臥云山房本校,蔣汝藻密韻樓藏 。
今:《中國古籍總目》子部第四冊:《遂昌雜錄》一卷,元鄭元祐撰;《遂昌山樵雜錄》一卷,元鄭元祐撰;《遂昌山人雜錄》一卷;《遂昌山人雜錄》二卷,元鄭元祐撰,清徐景福校補。
由各類目錄書著錄可知,《遂昌雜錄》,又名《遂昌山樵雜錄》《遂昌山人雜錄》;卷數亦有不同,焦竑《國史經籍志》、祁承爜《澹生堂藏書目》、錢曾《錢遵王述古堂藏書目錄》皆題二卷,則嵇璜《續文獻通考·經籍考》題四卷,其他多題一卷或不分卷。
版本亦頗復雜,單行本有明抄本和遂昌徐氏丹泉書塾刻本,其他多為叢書本,其一為《稗海》本,今存有明萬歷商氏半埜堂刻、清康熙振鷺堂重編補刻本;其二為《古今說海》本,今存有明嘉靖二十三年陸楫儼山書院云山書院、清道光元年邵氏酉山堂刻本 ;其三為《續百川學海》本,今存有明刻本;其四為《歷代小史》本,今存有明刻本;其五《學海類編》本,今存有清道光十一年晁氏活字印本;其六為《四庫全書》本,今存有乾隆《四庫全書》文淵閣寫本;其七為《讀書齋叢書》本,今存有嘉慶四年刻本;其八為《說郛》本,今存有明鈕氏世學樓抄《說郛》本、清順治三年(按:或作四年)李際期宛委山堂刻《說郛》本。
此叢書中,明《稗?!繁尽⒆x書齋本比較重要,內容較全,而《說郛》本、《古今說海》本、《歷代小史》本皆是節選本,如《說郛》本所選條目既少,且多有改寫之處;《古今說?!繁九c明《稗?!繁疚淖窒嗖钶^大,多有少字少句者。
我們對此書各個版本做一些??保瑥亩治龀銎浒姹鞠到y。我們以明萬歷商氏半埜堂刻《稗海》本(以下稱“明稗海本”)為底本,此本時間較早,且內容比較完整,流傳又廣;以明抄本、讀書齋本為對校本,此兩種本子,明抄本較早,內容完整,后有黃裳兩則跋記,版本價值很高;讀書齋叢書本為嘉慶四年刻本(以下簡稱“讀書齋本”),也是足本,后面有跋記:
是書惟商氏《稗?!繁拘惺李}曰《遂昌雜錄》,脫去“山人”二字,開卷“廉希貢”便誤作“希真”,其他可知矣。此冊為虞山錢遵王家影元抄本,中如“徭役”作“繇役”,“銀椅”作“銀倚”之類,較商刻本近古。固知述古堂多善本也……乾隆乙酉六月六日歙鮑廷博識于知不足齋。(嘉慶四年《讀書齋叢書》本)
可知《讀書齋叢書》本據知不足齋本,而知不足齋本又依據的是“虞山錢遵王家影元抄本”。實際上通過對校推測,這里所說的元抄本很可能就是明抄本,所以明抄本與讀書齋書比較接近,應當屬一個系統。
此外,我們又以明嘉靖二十三年陸楫儼山書院云山書院刻《古今說?!繁荆ㄒ韵潞喎Q《說?!繁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以下簡稱四庫本)、涵芬樓一百卷《說郛》本(以下簡稱《說郛》本)為參校本。《說郛》本系由明抄《說郛》殘卷本及瑞安孫氏玉海樓藏明殘抄本十八冊整理而成。
通過多種版本對校,可以看出明抄本和讀書齋叢書本為一個系統,明稗海本與四庫本比較接近,應該是一個系統,系統條目上一致,只是字句上的差異較多。其他叢書本多為節選,與這兩個系統的差別更為復雜,還需要進一步考察。
一些具體的校勘情況如下:
(1)“高昌廉公”一則:“希真”,他本俱作“希貢”,當據改。
“白晢”,明抄本、《說?!繁?、讀書齋本、《說郛》本俱作 “白皙”,當據改。
(2)“宋亡”一則:“宣恩”,明抄本、《說?!繁?、讀書齋本俱作“宣恩命”,當據補。
(3)“杭西北羊角埂”一則:“遞之”,明抄本、讀書齋本俱作“迫之”,當據改。
(4)“故老言賈相當國時”一則:“陛轎”,明抄本、四庫本、讀書齋本俱作“陞轎”,當據改。
(5)“義興岳君仲遠家唐門”一則:“與其肆皆送京學上舍”,四庫本作“與其叔皆選京學上舍”,明抄本、讀書齋本作“與其叔皆宋京學上舍”。當據明抄本、讀書齋本改。
(6)“貴溪祝蕃遠先生”一則:“從當”,明抄本、四庫本作“從學”,當據改。
(7)“宋季琴士汪水云者 ”一則:“杭城未破”,明抄本、《說?!繁?、讀書齋本俱無“未”字,當據改。
(8)“錢塘湖上舊多行樂處”一則:“丹鑊”,明抄本、四庫本、讀書齋本、《說郛》本俱作“丹癯”,當據改。
以上是明稗海本的一些明顯錯誤。明抄本也有一些錯誤,如“怒”一例抄為“恕”,“河西僧馮某者”一則,“遣” 明抄本、讀書齋本作“遺”,俱誤。“余未成童時”一則,“恨”誤作“限”;“杭人賀長卿”一則,“草履行縢”誤作“革履行勝”;“閩人陳無夢館”一則,“閟”誤作“閱”。讀書齋本改正了明抄本的一些錯誤,但也產生了一些新的錯誤,如“故老言賈相當國時”一則“即火褙心”一句則不知所云。四庫本主要是一些譯名的不同,如“白埜泰不華君”,四庫本作“白埜臺哈布哈君”,“楊璉真珈”四庫本皆作“嘉木喇勒智”,“伯顏”四庫本作“巴延”,“醉達達”四庫本作“醉漢”等?!墩f海》本與《說郛》本都是節選本,差別比較大,不過也偶爾有可以校正諸本的地方。
《遂昌雜錄》一書的內容,《四庫總目提要》云:“多記宋末軼聞及元代高士名臣軼事,而遭逢世亂,亦閑有憂世之言?!币馈端膸炜偰刻嵋匪?,元祐當生于元世祖正元二十九年,當時宋末遺老多健在,而元祐幼年時與這些人多有交往,《遂昌雜錄》也每有提及,如:“宋巨珰李太尉”一條:“元祐童時嘗侍其游……”“金華三胡先生”一條云:“是日,元祐往候之,項可立,煮三建湯飲之,猶力疾答楊州盛恕齋。”“臧湖隱先生”一條:“余未成童時,從臧湖隱先生讀書。先生,宋京學生也……”可見元祐少時與這些遺老們過往甚密,正是“時咸淳諸老猶在,元祐遍歷其門,質疑稽隱,充然有得,長老皆折節下之”。因此,元祐當時必然聽聞了宋末諸多的逸聞軼事,對這些遺老們多有褒揚,且對亡宋頗有惋惜之意。
從史料的角度來看,這可以看作元朝初年士人心態的表現?!八蔚朗苦嚿椒肯壬币粭l借鄧山房之口說道:“此事不難見。宋養士大夫厚,其廉隅可以守。較之今則相去遠矣?!薄昂际●R院張太尉”一條說:“宋亡,故官并中貴往往為道士,若杭省馬院張太尉其一也。其人長身廣顙,宋為入內都知太尉。國家以其內侍,拘入朝,遂傾家賄上下,得以其子代?!薄八紊疁厝沼^”一條:“酷嗜酒,楊總統以名酒?之,終不一濡唇。見輒忿詈曰:‘掘墳賊,掘墳賊’……其法中所謂散圣者,其人也?!薄八尉蘩钐精殹币粭l:“宋巨李太尉者,宋亡,為道士,號梅溪。元祐童時嘗侍其游故內,指點歷歷如在。獨記其過葫蘆井,揮涕曰:‘是蓋宋時先朝位上釘金字大牌曰“皇帝過此,罰金百兩”。’宋家法之嚴如此?!?/p>
影響最大的還是“宋太學生東嘉林景曦”一條,后人多有引述,南宋諸帝陵墓被掘,對于廣大南宋遺民來說,不異于一場大地震,是完全斯文不存的恥辱。而收葬諸帝的行為,對于當時的亡宋士人來說,則可謂是最能體現氣節的壯舉。所以,這在當時是震驚一時的大事,很多人都予以記載、褒揚,如《癸辛雜識》及后來的《輟耕錄》。只是人物與細節有所不同,后人也多有爭論,如曾釗《面城樓集鈔》卷二(清光緒十二年刻學海堂叢刻本)之《〈遂昌雜錄〉跋》:
《遂昌雜錄》一卷,元鄭元祐撰,元祐官至儒學提舉,見《四庫書目提要》。其書林景曦葬高、孝二陵遺骨一條,與《輟耕錄》作唐玨、《癸辛雜識》作羅陵使銑不同??几?、孝二宗雖生平好道家言,然《癸辛雜識》乃謂其骨蛻,似屬不經。又謂發陵在己酉,考至元丙子元兵下江南,至己酉將十載,法制已定,亦安得有發陵事耶?《輟耕錄》載唐義士《冬青行》及《夢中詩》與林景曦作大略皆同??继苽髟疲骸鞍l諸陵寢,乃斫文木為匱,復黃絹為囊,各署其表曰某陵某陵?!狈堑咝⒍昕芍?,而詩云“雙匣親傳竺國經”謂高孝二陵之骨也,則當屬于林無疑矣。然以事理測之,當時義士必不止一人,羅銑、唐玨亦或身親其事,周、陶各據傳聞,亦不足怪,在讀者從其事而心知其非而已。庚辰六月二十三日揮汗記。
元祐對南宋遺民的推崇實際上出于對其文化的認同,如“宋京畿各郡門有激賞庫郡有慈幼局”一條,這怕是與元朝的社會狀況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出于這種文化的眼光,元祐筆下的元朝名臣具有重視士人、看重氣節、推崇儒學的文化特征,同元朝的文化政策持不滿態度,如:“高昌廉公”一條:“今國家起朔漠,我于斯文不加厚,則儒術由此衰熄矣?!睂κ咳说亩Y遇正是對以儒家為代表的社會文化的認同。“宛丘公嘗言為吏吳下時”一條:“時浙省以宗室大臣鎮之,待憲臣如司屬概可知,而侯剛正不少屈,至擒其家奴,枷項以示眾。久之,不勝大臣之折辱也,竟卒于杭。”表現出對為官剛正不阿的氣節的認同。尤宣撫兩則表現得更為明顯:一是對承天寺和尚的禮遇,一是對褚雪巘先生的敬仰,完全是對士人氣節的推崇,這正是元朝所缺少的文化。而“公遂建言,以學校養士,從公始”,則更能體現元祐推崇尤公之所在?!爸蟹畲蠓?、浙東元帥白埜泰不華君”一條,對白埜泰不華的推崇是因為“近世禮俗壞,如君者蓋甚寡”?!敖闳鍖W提舉柯山齋”一條:“夫杜異教能賢,而先生清節若是,要皆難得云?!笔菍轮俑视谪氋v、獨守氣節的贊揚。
元祐對士人氣節的推崇流露出對當時高士的稱頌,如“尤公久于江南探諜”一則中的褚雪巘、“杭人王溪月”一則中的王眉叟、“龍虎山張一無”中的張一無等,無不是元祐所認同文化的典型。
除此之外,元祐記述了不少奇人異事,似乎并沒有什么含義,如羅蓬頭的神跡、“許昌馮公”一則中的馬絆、“杭人賀長卿”的遭遇、“閩人陳無夢”遇奇物等。
元朝統一后,江南成為朝廷財賦源藪,但是江南賦稅繁重導致許多富民紛紛破產,蘇、松尤其嚴重,這在元祐筆下也略有體現,從史料角度來看具有一定的意義,如:
“義興岳君仲遠家唐門”一則:“然自至治已后,郡縣狼牧羊,家事日不如日。后為漢陽縣尹,坐掠死非辜,遭降黜,欝欝而沒。仲逺昆季凡十三人,皆陵替不振。囘首未二十年,宜興諸富家亦相次淪落。是皆廢興,雖有命,然為官司所朘剝,雖積銅為山尚不給,況齊民乎?”
“梁溪王文友”一則:“元鎮出應門戶,不勝州郡之朘剝也,資力遂耗減……葬文友后,元鎮窘于誅求,顧未有能振之者。”
“富初菴先生”一條:“今杭城連厄于火災,復困于科繇,視昔果不逮,富之占亦神矣。”
結合《僑吳集》相關詩文,更能明顯看出鄭元祐不滿意國家過分掠奪吳中財賦的思想,如:“中吳號沃壤,壯縣推長洲。秋糧四十萬,民力疲誅求。昔時兼并家,夜宴彈箜篌。今乃呻吟聲,未語淚先流。委肉餓虎蹊,于今三十秋。畝田昔百金,爭買奮智謀。安知征斂急,田禍死不休。膏腴不論值,低洼寧望酬。賣田復有獻,惟恐不見收。日覺鄉胥肥,吏臺起高樓。坐令力本農,命輕波上漚?!保ā秲S吳集》卷一《送劉長洲》)他對江南富民的破產感觸良多,說“江南喬木幾家存”(《僑吳集》卷二《送范子方掌故》)這些內容反映了元朝中后期吳中經濟社會凋零殘破的情況。
再則是有關海運的問題,“季君玉”一則說:“國家信其言,開海道運糧于今六七年矣。彼小人行險僥幸,惟利是趨,其致富如君玉所言,宜其死有余戮云。”鄭元祐對海運的態度可見一斑?!秲S吳集》的文章也多有涉及海運者,如:“今夫海,天下之至險也,而國家歲漕東南粟,由海達直沽,自非天佑休顯,淵神川后效職致命,則何以必其無虞也哉!”(《僑吳集》卷十一《前海道都漕萬戶大名邊公遺愛碑》)他了解到大都的糧食供應,不滿意大都仰食海運糧,說:“欽惟世皇,東征西伐,豈知東南之稻米?然既定鼎于燕,有海民朱、張氏設策通海運,用海艘趠順不浹旬而至于京畿。其初不過若干萬,興利之臣歲增年益,今乃至若千萬,于是畿甸之民開口待哺以訖于[今]。”(《僑吳集》卷八《送徐元度序》)“京畿之大,臣民之眾,梯山航海,云涌霧合,輳聚輦轂之下,開口待哺以仰海運,于今六七十年矣?!保ā秲S吳集》卷十一《前海道都漕萬戶大名邊公遺愛碑》)這些文字,對大都仰食海運且使江南賦重民貧的不滿之情溢于言表。
總而言之,《遂昌雜錄》記載南宋遺民軼事,不僅是在寄托對故國的哀思,還是在元朝文化政策下對傳統文化的認同與追念,不管是元朝名臣還是一般高士,無不是元祐這種文化心態的影射,這也可以看作是元代江南士人的心態。作為江南吳中士人的代表,鄭元祐對國家的東南經濟政策表示不滿。元朝后期,由于過分依賴江南,尤其是吳中,過度壓榨的經濟政策導致許多富民紛紛破產,昔日的榮華富貴不復存在。鄭元祐在《遂昌雜錄》中也隱約表達了對賦重民困的看法。
鄭元祐以當時人記當時事,“其言皆篤厚質實,非《輟耕錄》諸書捃拾宂雜者可比”,可以看作是當時吳中士人文化心態及經濟心態的最直接體現,是研究當時社會文化及經濟狀況的第一手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