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羚（組詩）

劉棉朵

南風嶺上的樹

春天的南風嶺上

有兩種樹

松樹和槐樹

松樹長在墓地旁

槐樹站在山崗上

人們從松樹旁邊走過

總會感到風吹得特別大

風吹著嗚咽的樹

從春天的槐樹旁走過時

會感到

風吹得小一些

風吹著芳香和芳香的樹

人們常常去松樹下挖松蘑

從槐樹下領受一身意外的雨水

到了冬天，松樹上的雪總是化得比別處慢些

槐樹已經掉光了葉子，樹上已經沒有多少積留的雪

跳羚

一只跳羚在草原跳

朝著它喜歡的草葉

我走在路上

看到路邊低垂的樹梢

也喜歡緊跑幾步，跳起來

去觸碰觸碰那些閃光的枝條

不是為了別的，只是

為了觸碰一下那些高處的事物

其實我也不是為了觸碰

而是喜歡借機跳起來離開地面的

那一剎那，感覺有了浮力

似乎我還可以飛起來

哪怕只是幾秒鐘

這讓我感到很快樂

我想一只跳羚之所以喜歡跳躍

應該也和我一樣

一輩子只能生活在地面上的動物

有時跳起來，觸碰觸碰那些高處的

需要仰望的事物

心里會有一個夢想和一樹的果實

回家的路

為了抄一條近道回家

有時我會穿過一片草地

草地上的草稀疏、瘦弱

正在一步步退出自己的領地

邊上的雜草卻長勢良好

它們好像從沒被誰踩踏過

成熟的草籽會粘在我的裙子上

偷偷跟我一起回家

我有時還會走過草地旁的另一條小路

那里光線幽暗，榕樹高大

垂著長長的根須

仿佛是一群思想者

在黃昏里，垂著長長的思想

我沿著它走回家里，時間

要比走過草地多一些

路上沒有草也沒有草籽

會有另一些無家可歸的事物

跟我一起回到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