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山谷（外一首）

張 毅

黃昏臨近，夕陽在巖石上閃光。

飛鳥馱來晚霞，鑲嵌在樹與樹之間。

萬物寂靜，圓月是掛在夜空的漿果。

斑鳩逆風飛行，幾片羽毛從空中落下。

房子是石頭壘的，褐色或暗灰色的墻。

有人在屋前點燃樹枝，炊煙緩緩上升。

狗與狗互相追逐。有個男孩背著柴草

從山坡走來，他的臉仿佛是一塊石頭。

那個褐衣女子，發辮插滿路邊的野草。

她下山的樣子，讓我想起多年以前的景象。

那也是個深秋，在相似的時間和地點，

一個女子從山谷走來，我突然聞到

一股香氣在空中彌漫。她們的影像

在時光中重疊，但卻不是同一個人。

山路上，那個被我長久凝望的鳥巢，

已被夏天的風暴摧毀。

從看見開始，它多次出現在我夢中。

寂靜的山谷有風吹過，水中的月光

在升騰，巖石的暗影凝固在暮色里。

虛構

月亮是位女子，如果靠近點，能聞到

桂花的香味。她撫琴，我起舞。

她吟詩，我心醉。她蹙眉，我流淚。

這世上，還有什么能比月亮更讓人心動。

這個秋夜，我想虛構一輪月亮，讓月光照亮

長滿青苔的柴門，和罕有人跡的小徑，

那是我常去的山谷。那里有許多石頭和羊，

它們沉默、卑微。我只關心弱小的生命。

我想虛構一塊石頭，用火點亮，把它掛在夜空。

然后虛構一棵桂樹，樹下坐滿彈琴的女子，

人們一起讀詩論道，我知道這是虛妄。

我想虛構一條河流，讓花朵自由生長，

它們想怎么開就怎么開，想怎么落就怎么落。

我想虛構一群鳥，讓它站在沒有網孔的

樹枝上，它們的翅膀屬于天空和飛翔。

我想在黑夜點一把火，讓時間燃燒。

時間是個黑洞，好像霍金這樣說過。

我想把黑洞里的光全部釋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