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震
(北京工商大學,北京 102488)
當前我們正處于一個信息化、科技化的全新時代,互聯網給予了我們前所未有的便捷與高效,而其中意義最為深遠的莫過于通訊領域的發展,從過去的“車馬很慢,書信很長”到如今的微信、微博“一鍵送達”,讓我們的社交通信暢通無阻,也加強了人與人之間的聯系。但是,隨著社交通信的不斷發展,相關法律問題也隨之而來,例如,社交通信賬號所有權歸屬不明確、社交通信賬號中虛擬財產的范圍界定不清晰等,這些問題都會給未來我們社交通信領域的發展造成阻礙。通過在互聯網中進行相關文獻的檢索后發現,現有學者的研究主要集中于網絡游戲虛擬財產的民法保護領域,而對社交通信賬號這一領域的研究較少,其中最為重要的就是社交通信賬號所有權歸屬的問題,當前學界對此問題也未達成一個統一的認識,而實踐中社交賬號的所有權基于社交平臺的規定則普遍歸屬于網絡服務提供商,這一點是不合理的?;诖?,有必要明確我國社交通信賬號所有權的歸屬問題,同時給予賬號用戶民法保護和權利救濟途徑。
當前在立法和實踐中并沒有對社交通信賬號進行一個明確的界定,而若想探究社交通信賬號的所有權歸屬問題,就必須要明確分析其實質概念及法律屬性,文章將從概念、界定以及其與虛擬財產的關系角度對社交通信賬號的法律屬性進行分析。
網絡社交通信賬號,即自然人用于登錄社交軟件,與他人進行通信、交流等社會交往的網絡賬戶,包含賬號密碼這一數字組合以及存儲于其中的各種大數據與利益[1]。當前網絡社交通信對人們生活的重要性與日俱增,而作為進入網絡的資格和網絡生活的個人符號,社交通信賬號就如同人們的名字一樣具有獨特性和不可替代性。而近些年來,人們更多的關注點集中于網絡社交平臺的更新換代和高效便捷,而忽略了隨之產生的一些法律問題。在司法實踐中,與社交賬號相關的法律糾紛數量也在不斷攀升,而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社交賬號的所有權歸屬問題。近些年網絡服務提供商與網絡用戶因此而產生的糾紛在學界和實務中也產生了較大的爭議,如網絡賬號被盜或被冒名使用應該如何處理?網絡賬號可否被轉讓、買賣、繼承?這些問題都影響著我們未來網絡社交通信的可持續發展,可以預見的是,基于目前的使用規模和發展預期,有關社交性網絡賬號的法律問題未來勢必會阻礙社會發展。而若想解決此類問題,最重要的就是要明確社交賬號所有權的歸屬問題。
所有權是指所有人依法對自己的財產所享有的占有、使用、收益和處分的權利。所有權是一種財產權,具有絕對性、排他性、永續性。所以若想探究社交通信賬號所有權的歸屬,首先應當明確社交通信賬號具備財產屬性,這樣從實踐層面來說,社交通信賬號的所有權、繼承權、流轉權才有其應有的權利意義。
虛擬財產是指具有財產性價值、以電磁數據形式存在于網絡空間的財物[2]。隨著社會的進步,我國也明確了虛擬財產屬于民事權利的一種,具有廣泛的針對性和適用性,需要法律予以保護。只有明確了社交通信賬號是否屬于虛擬財產,才可以進一步確定其是否具有民法保護的必要。如前述所言,應當認為虛擬財產是一種以數據形式存在于網絡中,并僅能通過網絡傳輸和交換的具有價值的排他性權利[3]。舉例說明,2019年7月18日,我國首例比特幣財產侵權糾紛案宣判,杭州互聯網法院在審理該案時表明,“財產作為權利客體,需具備價值性、稀缺性、可支配性”,并以比特幣具備此三項條件而將其認定為虛擬財產。因此,社交性網絡賬號要想被認定為虛擬財產,就必須符合上述三個條件。具體而言,首先,社交賬號的取得通常是通過支付相應“對價”,即流量扶持、信息注冊等方式進行,并且可以進行轉讓、繼承,說明其本身就具有一定的經濟價值、使用價值和實際交換價值,符合虛擬財產的特征。其次,雖然社交網絡賬號在獲取上較為容易,只要用戶符合相應條件就可以注冊,但是每個賬號都具有獨立支配性和唯一性,由用戶直接占有使用[4]。基于此,文章認為社交性網絡賬號具備財產屬性,具有作為財產的正當性和網絡空間軟件的虛擬性,因此應當界定網絡社交通信賬號屬于虛擬財產。
根據社交通信賬號的法律屬性和產生方式可知,當前賬號的所有權可能主體只有兩個,一是提供賬號的網絡平臺公司,二是賬號的實際申請者、使用者。而當前針對這兩種可能主體的歸屬問題,學界和實務中也存在很大的爭議,相當一部分學者認為網絡社交通信賬號的所有權主體應是提供賬號的平臺公司,而不是申請者或者使用者。以社交通信平臺中最具有影響力和市場地位的騰訊公司來說,微信作為其炙手可熱的主打產品,是當前用戶使用率最高的社交通信軟件。主流觀點認為微信賬號的開發者屬于騰訊,所以應當由騰訊公司享有其所有權。當申請者注冊賬號時,平臺公司會與申請者簽訂一份協議,申請者應當嚴格遵守其中的禁止性內容。比如在申請微信賬號時,申請者需要同意簽署《騰訊微信軟件許可及服務協議》,如果不同意簽署則不能使用產品,并且明確規定微信賬號所有權屬于騰訊公司,賬號的申請者不得贈予、借用、租用、轉讓或售賣微信賬號[4]。因此,學界和實踐中普遍認為網絡社交通信賬號的所有權應當歸屬于平臺公司。
當前部分觀點認為社交通信賬號的所有權應當歸屬于網絡服務提供商,其主要依據是網絡服務提供商是免費將賬號提供給用戶的,用戶不需要付出任何費用即可注冊獲得賬號的使用權。但社交通信賬號的實際財產價值不應當以首次注冊時是免費的而就此認定,應當從以下兩方面進行判斷:第一,從外觀上來看,似乎平臺公司沒有獲得任何收益僅僅是將賬號暫時借給用戶進行使用,但是我們不能忽略在注冊賬號背后平臺公司所獲得的其他收益。通過用戶的注冊和使用,使得平臺公司獲得了大量的網絡流量收益和市場的占有地位,這些雖然不是實際的既得利益,但是應當屬于具有期待性的財產利益,這和用戶的注冊和使用是密不可分的。第二,還應注意用戶在注冊賬號時平臺是要求用戶進行身份驗證、權限授權和個人信息提交的。因此,這應當歸屬于用戶注冊賬號所支付的相應對價,網絡服務提供商借此進行用戶的數據分析和研究,從而不斷完善通信軟件的漏洞、進行興趣用戶投放統計以及未來發展方向的指引,實質上這些數據的財產價值和為平臺公司帶來的利益已經不少于社交賬號應有的財產價值。因此,在本質上用戶獲得賬號就是一種消費行為,而網絡社交通信賬號作為該消費行為中的商品,其所有權應當歸用戶所有[1]。
除了上述社交通信賬號所具有的財產價值外,對賬號所有權的歸屬問題,更應當考慮其所蘊含的人格價值,即作為人格價值權利外觀的人格權。網絡社交通信賬號所有權應當歸屬于賬號用戶的觀點也是基于其所蘊含的人身價值進行考量的,主要有以下三個因素:第一,從對賬號進行使用與管理的角度,平臺公司只是為用戶提供賬號,此后在整個賬戶使用的過程中,并沒有對用戶的使用提供幫助與指引,只是定時進行網絡維護與版本更新,相當于只是提供了一個社交平臺并將其進行存儲運行。第二,從精神價值方面講,社交網絡賬號對運營商來說只是一組普通的代碼,但對用戶來說其價值并不在于此,賬號中存儲的聯系人、文字內容、照片、視頻等數據都是由用戶自己產生的個人隱私數據,對用戶自身而言具有特殊的紀念意義,是無法用財產價值來衡量的,對平臺公司的價值遠沒有用戶深遠。第三,社交通信賬號是用一串符號來進行表示的,正是因為用戶填寫自己的信息和資料,使得本沒有意義的一個空白賬號在偌大的網絡空間中有了自己的標志和符號,而這些是平臺公司所不能給予的。而在注冊了賬號之后,用戶對其賬號進行使用、收益,這些對賬號的支配行為也屬于所有權的權利外觀,平臺公司并沒有因用戶對賬戶進行管理和創作而由此產生收益。因此,平臺公司單方面強制認定社交賬號的所有權歸其所有是不合理的,而應當歸屬于用戶個人所有[5]。
綜合對社交賬號的法律屬性以及互聯網發展現狀的分析,若將社交通信賬號的所有權歸屬于用戶將會產生比歸屬于平臺公司更有利的積極作用。主要從以下兩個方面進行分析闡述:第一,有利于保護網絡用戶的相關民事權益,如繼承、轉讓、買賣等。民法中的公平原則指的是對人身利益、財產利益進行分配,確定權利和義務時,須以社會公共人的公平觀念作為基礎,維持民事主體之間利益均衡的基本準則。而如果一方當事人以自身所具有的優勢或者利用對方缺少相關經驗,對雙方權利義務做出明顯違反公平、等價有償原則的約定,可以認定為顯失公平①《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若干問題的意見》第72條規定:“一方當事人利用優勢或者利用對方沒有經驗,致使雙方的權利與義務明顯違反公平、等價有償原則的,可以認定為顯失公平?!?。正如前文所言,社交網絡賬號應當被認定為用戶支付了相應對價獲取的消費商品。現如今,在實踐中出現了越來越多有關社交賬號繼承、轉讓的案例,因為對一個賬號的繼承問題,不僅關系到賬號本身的所有人,也關系到其繼承者的相應權利,被繼承人的社交網絡賬號上記載了其人生的歷程和生活中點滴瞬間,對繼承人來說具有十分重要的紀念意義,是雙方不可割舍的情感紐帶,具有如此重要意義的財產若被運營商占據并任意處置,對繼承人來說也是一種顯失公平,也不利于保護賬號用戶及相關權利人的合法權益[6]。第二,有利于社交網絡的未來發展,網絡社交賬號歸用戶所有,一方面可以激勵用戶更加妥善地對賬戶進行經營和管理,加強人與人之間的聯系與交流,讓更多的人可以受益于此;另一方面,能夠吸引更多用戶進行注冊,提升網絡社交通信的商業價值,給我國互聯網產業帶來更大的原動力。在收益不斷增加的同時,在一定程度上也會推動網絡社交軟件的更新進步,進而會引領我國互聯網科技產業的迅猛發展。
綜合當前學界和實務界對與社交通信賬號相類似的網絡游戲賬號的所有權歸屬及民法保護方式,因其理論觀點和實務經驗相對更加成熟,文章主要圍繞以下兩個方面來闡述如何完善我國網絡社交通信賬號所有權的民法保護機制。
綜合上文的論述,文章提出了網絡社交通信賬號所有權應當歸屬于用戶的觀點。基于此觀點,應當明確網絡社交通信賬號的相關合法權利:第一,明確社交通信賬號具有可繼承性。隨著時代的發展,更多的人希望能夠繼承逝者遺留下的具有精神價值的物品與信息用以緬懷故人。賬號及其內容信息應當作為一個整體由繼承人享有繼承權。首先,繼承人一般是用戶的近親屬或是關系較為親密的人,他們可以更好地維護逝者名譽、保護逝者隱私和相關權益。其次,若將賬號本身和內容信息分開來繼承保護,如有人對用戶賬號進行盜竊或者侵權,因為繼承人無法對賬號整體進行繼承,不能充分獲得其所有權,因此無法對賬號進行即時保護。此外,針對賬號繼承問題,可以建立讓用戶自行決定是否允許其賬號被繼承的機制。如谷歌推出的非活躍賬號管理服務,其允許用戶自行設置在用戶去世或長時間不使用賬號時如何處理賬號中所包含的信息。這種做法能在很大程度上避免對逝者人格利益造成損害,充分保障了繼承人的繼承權,也維護了社會的整體利益[7]。第二,社交賬號的流轉問題。應當將賬號作為整體進行流轉,雖然很多學者都認為允許用戶直接自由轉讓會給網絡社交甚至是現實生活帶來混亂,但是,若將賬號和內容信息、虛擬財產進行拆分,如同將一個完整的所有權分崩離析,因為賬號本身與其內容在很大程度上具有牽連關系,若是分立進行流轉規制,不利于對其進行有效保護。基于此,可以建立一個規范的賬號流轉制度,允許用戶進行賬號的買賣、轉讓、租借,制定相應的賬號交易規范,用戶可以提交賬號的流轉申請,審核通過后,進行賬號所有權的變更登記,同時將監管職責下放給網絡服務提供商,對賬號流轉的全過程進行監督和管理,形成一個有序的賬號流轉環境。
當前實務界對賬號用戶受到侵權后的救濟途徑,實質上只有訴訟這一個途徑,可以從多方面對社交通信賬號用戶進行法律保護,建立賬號用戶的權利救濟機制。第一,應當完善用戶受到侵權后向平臺公司申訴的機制,因為平臺公司掌握著關于賬號最為全面的信息,網絡服務提供商也本應負有對其即時通信平臺的嚴格監管責任,用戶可以通過申訴由平臺公司對具體侵權事實進行調查,針對調查結果和現實狀況進行進一步的處理。第二,針對如用戶被平臺惡意封號的問題,應當建立更嚴格的監管制度和申訴制度。平臺公司在進行封號前,必須履行告知義務,允許當事人提出異議,聽取當事人的申辯。同時,應當充分給予被封號的社交賬號主體以適當的救濟途徑,切實保障用戶的整體發展權益[4]。第三,可以效仿消費者權益保護協會等社會團體,成立“網絡用戶權益保護組織”,具體完善措施主要有以下三點:第一,整合社會資源和網絡用戶的力量,構建網絡用戶權益保護機制,國家可出臺相關法律法規明確網絡用戶權益保護組織的法律地位,授予其相應的自我保障權利。第二,通過網絡用戶權益保護組織與網絡服務提供者建立長效的溝通協商機制,加強網絡用戶被侵權后與網絡服務提供者的積極有效溝通,提高解決問題的效率和質量。同時,網絡用戶權益保護組織還可在網絡用戶賬號受到侵權或不合理規制后無法得到救濟時提供資金、技術等幫助或作為社會團體向法院支持起訴。
即時社交通信工具是數字時代給予我們的饋贈,它使我們彼此之間的距離不再那么遙遠,但是在獲得便捷和高效的同時,社交通信賬號所有權歸屬的爭議也帶來了一些民法問題,這也阻礙著互聯網未來的蓬勃發展。本文歸納得出了社交通信賬號所有權歸屬不明確、用戶權利救濟難等問題,在此基礎上提出了社交通信賬號的所有權應當歸屬于用戶的觀點,并認為應當首先明確社交通信賬號所有權的可繼承性,其次從立法角度和司法出發對賬號中的虛擬財產進行民法保護,進而完善賬號用戶的權利救濟機制。
在這個網絡信息極具發達的時代,即時通信已經與人們的生活密不可分。大力實施網絡強國戰略、國家大數據戰略等都體現著互聯網對我國未來發展的重要性。作為互聯網發展過程中產生的“虛擬財產”概念,社交通信賬號的相關法律問題也應當及時得到完善和解決,在《民法典》實施之際,應當在法律規定中明確將類似網絡社交通信賬號等虛擬財產以及網絡用戶的權利保障、救濟等問題納入規制的范圍,從而為我國互聯網未來的蓬勃發展注入強大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