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青海

王江

夏，?我和女兒帶外孫、外孫女到西寧。天淺淺的藍，?空氣通透著，?海拔?2?2?0?0?米，?離天近了些。街上男人的膚色黝黑，牛羊肉滋潤的健壯漢子，豪邁走路，大手甩著西北風。

昨天上午，我們去塔爾寺，趕上菩提花開，?滿樹白花。它僅十天花期，我聞著芳馥的清香，?熏染出愛的氣息。這是黃教創始人宗喀巴的誕生地，他是達賴，班禪的老師。他身居西藏給母親寫封信，修塔如母子見面。于是，信徒們先修塔后建寺，塔爾寺因此得名，可惜他一生未歸家鄉。

黃教在弟子的主導下，善的本能深入人心。寺邊，藏民五體投地拜佛，默默念經，虔誠祈禱信仰。佛殿金碧輝煌，人們靈魂皈依身體力行，陽光下藏族人撥動念珠，寺廟溢滿光華。人心透明了，空氣中彌漫博愛、慈悲、自在的信念。

今天農歷?6?月初?9?，觀音菩薩的出道日。我們進大殿，喇嘛說：今天禮佛節，才對外開放呢。疫情期間確實難得。大殿邊擺五谷、清水、酥油燈，每樣一千的千供，四周臺案滿當當的。燈光下，墻上清代大幅壁畫，佛坐高臺講經說法，旁邊繪佛祖的故事，無聲訴說遠古王子的開悟善行。

殿中間掛一幅幅堆繡唐卡，細密針線的繡品，一針一線滿深情。前幾年，香港佳士德拍賣明永樂御制紅閻摩敵巨幅刺繡唐卡，小個子白人來回跑舉牌，一口價兩千萬，最終落槌近三億港元。拍賣師落槌，我拼命鼓掌，現場氣氛熱烈。古老繡品珍惜，比繪畫唐卡貴得多。展柜里大朵酥油花，藝僧手放凍水中，低

溫捏塑。它半透明的花瓣，鮮活翻轉卷曲，倒像芊芊玉手捏造。璀璨的花朵，綻放人世間的光華。技藝化心靈追求的觀照，引領純潔的善。

壁畫、堆繡唐卡、酥油花，為塔爾寺的三絕。消瘦的米勒佛前，擺許多點亮的酥油燈，我點一盞酥油燈，捎上我的敬意和對孩子們的期許。

下午，我們抵青海湖。湖面浩瀚，天際處湖天一色，眨著藍藍的媚眼。高原風吹拂，穿透艷陽光，涼爽撫摸我肌膚，心上的點點灰暗也悄然抹去。我胸襟闊了，棄心煩的浮躁，守望一方凈土。咸水湖邊，我聞不到一絲咸味，舌尖冒絲絲的甜。

湖邊海鷗低飛，?騰起落下，?十幾只浮湖邊水面，灑脫自在。它輕盈地飛，呼喚生命之輕。說來人本一過客，臭皮囊裹肉，用不著爭泰山之重。有時漂泊散淡，體味人生之輕，反抵空靈的禪意。

這群候鳥每年?3?月飛來，?月飛走，幾十只未遷徙的鳥留下來。湖邊小魚群游，鷗鳥優雅地俯沖滑行，飛翔啄食。冷水魚一年長一兩，鳥愛吃鮮嫩的魚。近些年水質優化，魚類繁衍，吸引它們長駐。無思者無憂，無憂者自在，許多高尚思想，遠不如一雙自由的翅膀。

海拔?3?100?米，我走去登船碼頭，腦袋有點蒙，?不由放慢腳步，多吸幾口氣吧。我登上游船扶欄望。清悠悠湖水逝去，風中的氧灌入肺，腦袋清爽多了。陽光隨湖面晃悠，編織夢幻般絢麗。我下船站大堤上，水潤天光，泛安祥的波。我拿手機拍，遠處岸邊人，逐清幽的浪。

我走沙灘上，?外孫女瑤瑤蹲水邊玩沙。她不時叫姥爺，手心冒出幾塊小石頭。我拿來一看是瑪瑙，紅的、白的、黃的，有塊白的像水晶，冰透透的。孩子天性好奇，瞧她蹲著扒沙尋找，玩耍也心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