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新性融資方式解決海外礦業投融資難題

文/羅鐘泉 編輯/白琳

基于金屬流這一創新融資方式，金融機構可更加充分有效支持礦業領域高質量發展，并借鑒應用于其他行業領域，切實提升金融服務實體經濟質效。

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確保糧食、能源資源、重要產業鏈供應鏈安全。礦業投融資項目由于鮮明的行業特點，生產投入階段高資本開支帶來的現金流不匹配問題尤為突出。因此，保證礦業項目的初始階段融資是金融支持礦業領域發展、提升產業鏈穩定性的關鍵。金屬流（Metal Streaming）作為海外礦業領域的創新融資工具，區別于傳統的股權融資和債權融資，在項目初始階段創新性地滿足投融資雙方的訴求，為國內金融機構服務礦業和其他實體行業提供有益參考。

礦業行業投融資的特點與需求

礦業行業投融資主要有以下特點。一是項目投資周期長。礦業項目從勘探、建設到投產，直至實現現金流回報，通常需要8—10年，一些有特殊歷史沿革的項目甚至要經歷幾十年的漫長投資周期。在較長的投資周期內，部分項目還需要持續的資金投入。因此，礦業項目需要更加多樣化的融資方式來匹配項目周期的不同階段，以滿足其資金需求。二是資本密集性顯著。礦業項目普遍追求規模效益，具有經濟開采價值的礦業項目開發、生產規模較大，對應的資金需求也大。同時，許多礦業項目為實現礦山的商業化生產，需要額外增加基礎設施的配套建設，尤其是在南美、非洲等地區。因此，礦業項目除了本身的礦山建設資本開支，還需要配套港口、鐵路、電網、電站等基建的資本開支，提升了礦業項目的資本密集度。三是運營風險高。礦業項目多位于經濟發展程度較低的地區，面臨的國別情況復雜，存在政治波動、經濟政策變動、環保等多重問題，運營風險相對高。

針對礦業項目的上述特點，如何保證長期、穩定、大量的資金投入，確保項目按期建設按期投產，快速實現最終的價值釋放和股東回報，不僅是礦業企業也是提供融資的金融機構所追求的首要目標。從財務角度，礦業企業一直致力于解決資金問題，以推進項目快速建設和投產。因此，除傳統的間接融資（債權融資）和直接融資（股權融資）等融資方式外，海外礦業領域探索出多種創新性的融資解決方案，金屬流融資就是其中的代表。

金屬流投融資業務源于加拿大，于2004年由黃金領域巨頭加拿大黃金公司（Gold Corp）首次應用于金礦開采業務融資。此后，金屬流投融資從北美迅速應用于全球礦業行業，眾多國際礦業企業在進行礦山開發前均運用這一方式獲得融資。在國內，金屬流尚屬較新的概念，礦業企業和金融機構對其了解較為有限。2020年，洛陽鉬業與加拿大三旗貴金屬公司（Triple Flag）簽署我國首單金屬流投融資協議，總值約5.5億美元。

案例分析

某境內優質礦企深耕礦業領域多年，在有色金屬領域進行全球布局，旗下的海外A項目公司為解決資金需求進行多輪融資，其中包含金屬流融資。該項目的主產品為金屬銅，副產品為黃金，該金屬流融資通過出售項目未來副產品固定份額作為抵押，以滿足項目資金需求，緩解了股東方的資金壓力，快速實現項目投產，釋放項目價值。

海外的礦山方A企業作為融資方（賣方），金屬流投資方（買方）是B企業（多數為金融機構）。A企業承諾，在月黃金產量大于或等于500盎司時會將礦山未來投產后20年（可自動延長10年）實際生產黃金的5%按照市場價格的15%交付給B企業。作為回報，B企業會在融資協議簽約時向A企業支付2億美元現金的預付款（未來不需償還），并要求A企業將該現金用于項目支出（主要為建設資本開支）。同時，A企業會就持有的礦業項目股權和采礦權向B企業提供擔保及質押，以對本次融資提供相應的風險補償。

從風險角度分析，金屬流投資方B企業需要面臨礦山可能無法按期投產的風險，這種情況下無法按期實現貴金屬的低價購買，會造成未來現金回流延期，甚至可能面臨礦山無法投產導致投資“打水漂”的可能。因此，多數金屬流融資協議里會有礦權擔保和質押條款對提供金屬流融資的企業進行風險補償。

從收益角度分析，融資方A企業在未支付成本或支付極低成本的情況下，通過出售未來一部分礦山產品提前實現了現金流的回收，滿足了礦山現階段大額建設資金的需求，保證了礦山的投產，提前實現了礦山的價值釋放和股東回報。投資方B企業則通過提供融資，提前鎖定了以較低價格購買未來每年貴金屬產品的固定份額。

金屬流融資的金融本質

從金融角度分析上述案例可以看出，第一，金屬流融資本質上是一種抵押融資，但創新性地突破了時間限制，通過抵押未來資產而非當下資產來獲得當期融資。與傳統的抵押融資相比，由于投資方獲得的抵押物是未來資產，承擔了一部分抵押物價值因時間變動帶來的風險，因此，融資方需要向投資方提供一定的增信措施，在上述案例中為礦權或股權的質押或擔保。

第二，金屬流融資本質上是一種看漲期權。融資方作為看漲期權賣出方，承諾未來會以一定的價格（一般為折價）向購買期權方出售固定份額的副產品金屬產出。而投資方通過支付期權費（預付款）購買這一看漲期權，確定未來會以一定的價格買入固定份額的貴金屬產出。區別在于，由于雙方約定的副產品金屬買賣的價格為未來市場價格的折價，所以相當于這一看漲期權未來必然會執行。

第三，金屬流融資本質上是一種固定收益資產。融資方相當于向投資方發行了一筆公司債券，每年需要向投資方支付一定數額的利息，這個利息就是礦山未來投產后每年需要向投資方支付的折價貴金屬份額。區別在于，融資方未來并不需要向融資方歸還本金，即最初的融資金額（預付款）。

金屬流融資這種融資安排能夠更好滿足投融資雙方的多種訴求。從融資方角度來說，一是項目還未投產，尚無現金流入，但面臨項目建設的大額資金需求，所以金屬流融資方案是融資方資金來源的有力補充。二是區別于傳統的債權融資，金屬流融資僅針對項目的一部分產品收益權（即副產品），且承諾交付的副產品量相較礦山整個生命周期的產量相對較小，因此不影響融資方的信用等級和債務融資能力。三是區別于傳統的股權融資，金屬流融資的融資安排并不影響項目的股權和經營控制權。

從投資方角度來說，一是不用進行項目的具體建設和運營，即可獲得未來項目投產后的穩定收益來源。二是投資標的一般易變現，流動性好，且提前設置了買入折價，即鎖定了一部分未來收益。三是可以投資多個標的進行投資組合，最大化分散風險，提高收益。

對金融機構的啟示和建議

礦業領域具有較強的資本密集屬性，對于我國能源資源安全和經濟高質量發展有著重要意義。在礦業領域融資項目中，隨著礦業項目成熟度的提升，項目的財務風險降低，融資成本也隨之降低。而項目在早期階段由于距離商業化投產的時間較長，金融機構基于風險考量普遍謹慎給予項目融資支持。基于金屬流這一創新融資方式，金融機構可更加充分有效支持礦業領域高質量發展，并借鑒應用于其他行業領域，切實提升金融服務實體經濟質效。

第一，金融機構可在其他有類似特點的行業融資中適當借鑒金屬流融資方案。對金融機構而言，如果一家企業當期尚無現金流入，且面臨較大額的資本開支，可以考慮通過向投資方抵押一部分未來現金流產出，同時向投資方提供一部分質押或者擔保進行增信來實現對投資方的風險補償，以匹配投融資雙方的風險和收益訴求，從而完成一筆融資安排，推進項目快速完成資本開支進入現金流生產期。

第二，金融機構可通過資產證券化進一步優化融資退出方案。比如上述案例的融資方案，可使用資產證券化來優化退出方案。從方案要點來看，當礦山進入投產階段時，能夠較好契合資產證券化的特點。一是底層資產穩定。礦山在投產前每年的金屬產量基本確定，一旦進入投產階段，會按照既定計劃進行生產，所以融資方對未來的金屬產量和現金流有較為明確和穩定的預期。二是管理成本低。礦業企業會進行礦山的運營管理，資產管理人只需按融資協議與礦山就金屬進行軋差交割即可。三是現金流穩定。由于底層資產穩定，且協議約定的金屬流投資者獲取的金屬約定價格相較市場價格有明顯折扣，因此每年都會帶來穩定的現金流。四是兼具穩定的收益和資金增值。金屬流投資人能按照市場價格的固定折扣獲取金屬，獲得穩定的收益保障，而金屬市場的價格波動帶來的價差又提供了資金增值的可能性。五是未來現金流較為直觀、易于預測，便于資產證券化的定價。金融機構可嘗試結合自身業務特點和流動性偏好，以資產證券化為抓手，結合行業底層資產的特點，進一步優化類金屬流融資工具的退出方案，促進市場流動性和規模的提升。

第三，金融機構應深入挖掘實體企業的經營特點，提供更有針對性的金融服務。金融機構常年深耕行業發展，對礦業企業及其他行業的特點、融資難點和經營痛點有著持續、深入的理解和研究，具備良好的創新基礎。下一步應更加深入挖掘企業經營特點，真正做到“懂行業、懂企業”，使金融創新成為有源之水、有本之木，為實體經濟提供更為優質精準的金融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