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州島：東亞路口千年“香餑餑”

一墨

從濟州島的城山日出峰俯瞰島內市區

近日，韓國文物研究院宣布，在濟州島一處高麗王朝時期的寺廟遺址中，出土了中國北宋錢幣和一尊銅塔。無獨有偶，3年前，韓國考古隊在濟州島新昌里海域，打撈出了一條已有900多年歷史的船臺，以及大量北宋時期的錢幣和陶瓷等。

湮沒在海底，埋葬于風沙，這些文物透露著濟州島與中國的“親密”關系。其實，兩者的“親密”遠超我們的想象。

徐福東渡與中國球迷

對于中國資深球迷來說，濟州島的西歸浦絕對是個傷心地。2002年，中國國足在西歸浦被巴西一劍封喉，以“0∶4”的空前敗績刷新了國足的恥辱記錄。不過，這支慘敗的隊伍當年在西歸浦，竟然還受到一支特殊“啦啦隊”的熱捧。

據說，這支“啦啦隊”主要由西歸浦當地“高、良、夫”三姓觀眾組成。每當中國隊登上西歸浦體育館之時，他們總是不遺余力地為中國隊加油吶喊，甚至喉嚨喊啞了，都沒停。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偏愛，西歸浦與中國大名鼎鼎的徐福有緣。他從歷史的源頭上，將中日韓等東亞國家捆綁在一起，而西歸浦，正是他這一豐功偉績的見證者。

相傳，秦朝時期，徐福率領五百童男童女，東渡海外為秦始皇尋找長生不老藥。在路過濟州島之時，徐福一行人曾在該島休整過一段時間。然而他們在要動身離開之時，才發現三名隨行男童因貪玩走散了。在多方尋找無果之后，徐福在海邊給這三名男童豎起了一個牌子，牌子上刻畫著“西歸中國”的線路。

不過，由于交通條件的惡劣，這三名男童最終選擇留在濟州島扎根。同時，為了感激徐福留下的西歸圖，以及表達對祖國的思念，這三名男童以及他們的后人，將此地命名為“西歸浦”。

另外“西”與“徐”在韓語當中的發音相同，因此“西歸浦”也可稱為“徐歸浦”。據說，這三名男童正是在西歸浦體育館上，為中國加油鼓勁的“高、良、夫”三姓“啦啦隊”的先祖。

在西歸浦正房瀑布的懸崖峭壁上，曾刻有“徐市過之”的字跡，相傳是徐福當年留下的。此外，濟州島還有徐福當年登陸的遺址—相傳，徐福在登陸濟州島后的第一時間，滿懷豪情地在海岸邊的巖石上刻了“朝天”兩個大字，該地也由此改名為“朝天浦”。

韓國考古隊在濟州島新昌里海域發現的北宋時期錢幣

西歸浦濟州世界杯足球場

如今，在濟州島的徐福展示館內，游客可以看到“徐福東渡路徑圖”。該圖展示了徐福當年沿著渤海海岸線，從山東半島南部繞到北部，再經由遼東半島，沿著朝鮮半島的西海岸線一路南下，直到濟州島，然后再從濟州島橫渡到日本西海岸；其回程則是通過濟州島的西歸浦，跨海橫渡回到中國。

徐福不僅在濟州島留下了眾多遺址，還給該島留下了信仰。千百年來，為了感激徐福帶來了文明，當地居民將徐福奉為神明，在每年特定的日子里，將其畫像請出，并擺在神臺上祭拜。1999年10月2日，西歸浦各界專門為徐福舉辦了公祭活動—這是徐福東渡兩千多年后的首次。

在公祭活動上，西歸浦的市長、議長以及當地各界頭面人物，都身著白色長袍，頭戴烏紗古帽，向徐福畫像行跪拜大禮。當地數百名學生在活動上，扮成徐福的童男童女，手持不老草，跳起了古老的祭祀舞蹈。

濟州馬維系統治

除了東亞文化傳播樞紐的身份，濟州島還是東亞的“兵家勝地”。

在宋元時期，隨著海運的發展，中國同朝鮮半島的聯系日趨緊密。由于地理位置的特殊，濟州島成為連接中國江南與朝鮮半島的海路要道。1273年，元朝軍隊在平定“三別抄”叛亂之后，直接將濟州島收入囊中，并在島上設立招討司，后改為耽羅軍民總管府。

濟州馬

為了教訓日本的傲慢無禮，忽必烈曾發動兩次征討日本的戰爭，并將濟州島開辟成軍事后勤保障地，在該島屯田牧馬。1277年，忽必烈正式在濟州島設立牧場，并從蒙古抽調來160匹蒙古馬以及數千位牧民—高麗民間將這些牧民稱為“牧胡”。

這些牧胡將蒙古馬同該島的本土馬雜交，培養出了當地特有的濟州馬。這種馬極其珍貴，在李氏朝鮮時期，一匹濟州馬的價值等同于3個奴隸，當地官員爭相用其賄賂上司。在元朝統治的100多年里，這些牧胡給元朝提供的濟州馬高達3萬頭。

在濟州島，這些牧胡不僅負責給元朝養馬，還是維系元朝在該島統治的“撒手锏”。自從元朝接手濟州島之后，朝鮮半島的高麗一直覬覦該島。然而，迫于元朝的強大，高麗也只能耍一些小手段。1294年，忽必烈逝世之后，高麗國王專赴元大都（今北京）覲見忽必烈的繼任者，并請求后者歸還濟州島。

在元朝同意歸還之后，高麗于1295年將濟州島由“耽羅”改名為“濟州”，并派官吏去治理。然而，高麗對濟州島的治理，遭到了牧胡的嚴重阻撓。高麗派來治理濟州島的官員，往往慘遭牧胡的殺害。1318年，在平定當地草賊的叛亂之后，元朝重新在濟州島設置官吏，不過高麗同時也在該島保留了官僚體制。

此后，高麗依舊賊心不死，一直想方設法從元朝手中收回對濟州島的完全統治權，不過還是遭到那些牧胡的抵制。1356年，牧胡將高麗派來濟州島任職的巡問使尹時遇、牧使張天年以及判官李陽吉等人一同殺害；1362年，高麗任命的耽羅萬戶樸都孫，也慘遭牧胡的殺害。

在元朝分崩離析之后，濟州島上的牧胡依舊是效忠元朝的中堅力量。1369年，牧胡在濟州島殺死了背叛元朝的一眾高麗官員。在元朝滅亡之后，明朝統治者覬覦元朝遺留在濟州島上的馬匹，三番五次要求高麗將這批馬引渡回中國。然而明朝的這一要求，又一次激起了牧胡的反叛。

中國不僅是該島外籍旅游人口最多的來源國，也是該島外籍居民最大的來源國。

濟州島的“石頭公公”

1372年，牧胡殺死了前來索馬的高麗禮部尚書劉景元等一眾高官，引發了高麗的瘋狂報復。1374年，失去元朝庇護的牧胡，遭到了高麗都統使崔瑩的殘酷鎮壓。隨之，濟州島也被完全納入高麗版圖。

如今，在濟州島的橋頭、碼頭、路口以及建筑物門口，當地居民會放置一種造型奇特、憨態可掬的“石頭公公”，來充當保護神。現在，對于這些“石頭公公”的來歷，眾說紛紜，其中就有說是當年那些牧胡遺留下來的。非常巧合的是，蒙古很多地方都有類似濟州島“石頭公公”的雕像。

見證東北亞交流與合作

古往今來，濟州島不僅給中國提供過幫助，也曾帶來過災難。甲午戰爭戰敗，中國失去了朝鮮宗主國的身份，濟州島也隨之淪為日本侵犯中國的跳板。

1937年，在發動全面侵華戰爭之后，日本積極在濟州島修建機場和飛機倉庫。那時候，裝滿彈藥的日本軍機，往往會從濟州島機場起飛，然后對中國東南沿海地區進行狂轟亂炸。在戰爭后期，為了防御來自中國大陸方向的盟軍，窮途末路的日軍又將濟州島打造成“最后堡壘”，企圖以此阻擋盟軍登陸日本本土。

日本曾經修建的飛機場等大多數軍事設施，如今早已被一片片荒草野樹掩蓋，唯獨那些飛機倉庫用它的千瘡百孔，依舊訴說著戰爭的殘酷。2007年8月，濟州島迎來了一批特殊的“客人”—中日韓青少年歷史體驗夏令營。在濟州島上，這些青少年不僅一起參觀了二戰歷史遺址，還結合此次活動主題“冷戰與東亞和平、日本和平憲法”展開了深入討論。

時任韓國駐華公使李基雨，對濟州島的此次夏令營活動給予很高評價。他認為：“韓中日三國屬于同一個文化圈，但由于歷史的原因，三國并非都是和平共處的鄰邦。”李基雨說，21世紀的今天，已經不是以政治理念和民族主義為背景的糾葛時代，而是相互理解、交流合作與共生的時代。

如今的濟州島，成為了中國人的旅游勝地以及投資熱地。2019年，濟州島接待的外國旅客有172.6萬人，其中中國游客約108萬，占62.5%。中國不僅是該島外籍旅游人口最多的來源國，也是該島外籍居民最大的來源國。2014年，一項韓國國政監察資料顯示，在所有持有濟州島土地的外國人中，中國人持有該島土地面積最多，占比為43%。

從徐福東渡的傳說，到濟州馬的“合成”，再到中資的青睞，以及如今北宋錢幣的出土，幾千年來，濟州島都未曾同中國斷聯過。它在中華文化的輻射下，依舊煥發著無限的生命力。

責任編輯吳陽煜 wyy@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