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養

江蘇/卜 偉

米糖糖走進廚房，徐蘭香正把雞蛋放進鍋里。徐蘭香說：“我晚上有課，簡單吃點。”

米糖糖說：“雞蛋這樣放開水里，殼不燙碎了？”

徐蘭香皺眉頭：“你都32了，煮個雞蛋都不會。我每天都要忙背氣了，你過得倒是真愜意。不是在哪個公園看景，就是在哪個河邊賞花喝下午茶，一張張照片發朋友圈。”

米糖糖說：“你要看著煩，下次我幫你屏蔽。我想學做飯的時候，也是你死活不讓的。”

徐蘭香說：“那是以前。”

米糖糖說：“歷史永遠不能忘卻。”

徐蘭香不說話。

不知道學習算不算個人特長和愛好，如果算的話，米糖糖的特長和愛好就是學習。學生時代的米糖糖可真為徐蘭香長臉。從小學開始，米糖糖的成績就一直優秀。偶爾考個第二名，就會難過，幾天睡不好覺。徐蘭香和同事聊天的時候，她說的都是女兒的學習。這單調的話題總會讓人生厭。如果哪個同事岔開她的話題，聊別的事情，用不了幾分鐘，話題又會被徐蘭香成功地轉回到米糖糖這回又考了第一。

徐蘭香40歲生日的時候，高一學生米糖糖想親自為媽媽做頓晚餐。老米也支持女兒這個想法，他在廚房指導女兒，剛做了一半，徐蘭香回來了。她看到在廚房的女兒，勃然大怒，咆哮道：“你只要把學習搞好了，其余的都不用你考慮。你做好了我也不吃。”

一個碟子被她摔在了地上，米糖糖哇哇大哭，旁邊站著尷尬的老米……

徐蘭香去樓下倒垃圾，看見鄰居老楊帶著孫女在路上散步，孩子粉嘟嘟的笑臉，嘰嘰喳喳地像個小八哥。徐蘭香羨慕得不得了。她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都32了，連個男朋友都沒有。”米糖糖那些留在北上廣工作的同學，孩子都會打醬油了。但米糖糖依然沒有男朋友。

晚飯時，徐蘭香問米糖糖：“咱家多少年沒吃醬油啦？”

米糖糖知道她話里有話，沒好氣地回答：“我們家小小米訓練一下也能打醬油。”小小米在徐蘭香腳下不合時宜地“汪”了一聲，氣得徐蘭香上去給它一腳。

米糖糖大一的時候，往家里帶回個男生。那男生乍一看像林志穎，一笑還有個酒窩。

米糖糖說：“小酒窩、長睫毛的男生，帥。”

徐蘭香說：“他那是酒窩嗎？那是坑。”

男孩是被徐蘭香折騰走的。徐蘭香對那男孩說：“你是上我這撿漏來了，糖糖你可撿不到漏。還有，我們家也沒有扶貧任務。”

男生再也不來了。

徐蘭香相中了一個條件不錯的男孩，米糖糖說那男孩是煤氣罐成精。兩人僵持著，僵持的結果就是米糖糖終日一個人閑逛。

以前，徐蘭香和米糖糖說得最多的就是好好學習，考上名牌大學。后來米糖糖考上了名牌大學，倆人的任務都完成了，倆人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老米曾經說過，要是徐蘭香去參加高考，分數一定比米糖糖還高。

米糖糖畢業后，曾經在一家公司里干了三個月。米糖糖在自己的格子間津津有味地看英語書，被經理看到，訓了她一頓。有一次，公司來了客人，經理讓她去買幾瓶松露礦泉水，并囑咐她用袋子裝。米糖糖把幾瓶礦泉水直接倒進袋子給經理送去。米糖糖進門的時候，經理還向客人介紹：“這是新來的名牌大學的研究生，小米，米糖糖。”當經理接過一袋子不明液體，濺了一身，他的臉都氣成了豬肝色。客人一直忍著，還是沒憋住，笑出了聲。

米糖糖此后再沒出去工作。倒是退休在家的徐蘭香沒閑著，在家里辦起了輔導班，把當年輔導米糖糖學習的勁頭都用在了她新開創的教育事業上，還真的撐起了一片天。徐蘭香徐老師的名氣越來越大，很多家長都把孩子送給她輔導，徐蘭香常常忙得連吃晚飯的工夫都沒有。

米糖糖依然每日都會在朋友圈發照片，不是在哪個公園看景，就是在哪個河邊賞花喝下午茶，一幅歲月靜好的畫面……